迟也眨了眨眼睛,后知后觉,好像在问自己。“那我们在一起这么长时间都在干嘛?”
喻闻若的手猛烈地在空中挥了一下,“我不知道,可能忙着做爱?!”
迟也扑上去一把捂住他的嘴,听见他爸妈的房间里似乎传来了微弱的动静。
他咬牙切齿:“你要不再大声一点,我觉得小区门口保安大爷没听清。”
喻闻若不说话了,他安静地被迟也捂着嘴,只剩一双眼睛,幽幽地看着他。
隔了一会儿,他一把抓住了迟也的手,从脸上扒了下来。
“你在以折磨我为乐。”
“我没有。”
“你有。”
“好,我有。”迟也供认不讳,“你活该。”
喻闻若恨恨地舔了一下牙根,报复似的,轻声道:“你真的不应该再更新你的小号了。”
“什么?”
喻闻若坐起来,做了个打开易拉罐的手势,嘴里模仿了一声:“fffffst——”
迟也顿时僵在那里,没接得上话。
喻闻若:“一被人截图就关私密,简直此地无银三百两。你知不知道现在你每次一更新,都会被人截图传到微博……”
迟也没让他说完,他恼羞成怒地扑了上去,被喻闻若一把扣住,使了个巧劲,把他重重地掼在床上。下一秒,喻闻若已经伏在他身上,膝盖制着他的腿,手紧紧扣着他的腕子。他的唇覆下来,不容分说地在迟也下唇狠狠咬了一下,力道大得快要把他咬出血。
“me too for what?”喻闻若的声音很哑,挨在他唇畔,引诱似的,“say it.”
迟也宁死不屈地挣扎了两下,动静更大了。过道对面的房间里再次传出声响,好像他爸妈被惊动了。
“快放开我!”迟也压低了声音,真急了。
喻闻若毫不在意:“又不是我爸妈。”
“你……”
喻闻若又问了一遍:“me too for what?”
迟也的胸口剧烈起伏,心快要跳出来,口干舌燥,眼花缭乱。感觉自己背上已经出了一层汗。
门外传来迟良拖沓的脚步声,卫生间的门被打开,他咳嗽了两声,关上了卫生间的门。迟也被喻闻若压着,两人紧紧地贴在一起,鼻息交缠,体温不断升高。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两个人动脉里血奔涌的声音。不多时,脚步声又起来,然后再次归于岑寂。
迟也一口气松下来,喻闻若看着他,突然道:“那个西番莲冷萃茶不好喝。”
“好喝。”
“太甜了。”
迟也看了他一会儿,突然伸出手揽住了他的脖子,脸紧紧地埋在喻闻若颈窝里。
他全都看到了。鞋子,冷萃茶,剧院的顶,夺路而逃的小绿人,未曾宣之于口的思念像浮在光线里的尘埃,飘飘荡荡,落回了他掌心。
作者有话要说:小简:这就是你莫名其妙要我跑十公里去找一家咖啡店买一杯冷萃茶最后还要说不好喝的理由吗。
第55章
“大学是什么专业?”
“金融和艺术管理。”
迟也顿了一下, “那是……”
喻闻若适时地解释:“两个专业。我有两个研究生学位。”
迟也撇了撇嘴,删掉了ins里的一张照片。
“做主编之前在做什么?”
那可就多了。喻闻若理了理头绪,“主要是在投行上班, 同时跟朋友做一点买手的生意。投资过画廊, 不过亏了。当过模特……”
“模特?”迟也打断他, “走秀的那种?”
喻闻若耸了一下肩膀:“不是全职, 就好玩儿吧——我前男友是个设计师。”
迟也犹豫了半分钟要不要问设计师的名字,一个能决定让谁上秀场的设计师,不可能是无名之辈。但最后决定他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所以你真的没有过一点点在时尚杂志工作的经验。”迟也总结道。他以前听人议论过, 喻闻若刚来的时候, 圈内人都在拿这个说事儿,但喻闻若从来没有正面回应过。他就不是一个喜欢到处说自己的事的人。
喻闻若:“你拿奖的时候也没有多少表演的经验。我至少还有一个卖报纸的爸爸。”
迟也歪了一下头,被说服了。
“除了会摄影, 还会什么?”
“呃……赛艇。”
迟也再次转头看了他一眼, 喻闻若靠在床头, 比划了一个双手划桨的姿势。“我是大学赛艇队队员。”
“还有吗?”
“我会说意大利语。”喻闻若道, “这个你知道。”
“我不知道。”
喻闻若震惊了:“你当然知道……我们第一次见面就在意大利!”
迟也艰难地回忆了一下喻闻若当时帮他跟酒店侍应对话的情形。“我以为你说的是英语。”
“你怎么可能分不清英语和……”喻闻若在迟也的眼神下乖巧闭嘴,举手投降似的, “好的。”
迟也低下头,继续删他的小号照片。
喻闻若:“不问了?”
迟也闷闷地开口:“我觉得原来认识的那个喻闻若就挺好。”
喻闻若忍着笑, 看着他一张一张删照片:“你这样更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迟也没好气:“不要刚学了一个成语就一直逮着用。”
“这也是成语吗?”
迟也转过脸,“嗯?”
喻闻若一脸认真:“我以为成语不是四个字就是八个字。”
迟也笑得肩膀直颤:“你几岁出国来着?”
“11岁。”喻闻若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笑什么?”
“小学没上完。”迟也一下子谅解了他,并且总算找到了一点微妙的心理平衡。
喻闻若听出他的别有深意, 不服气地申辩道:“我中学的时候每个礼拜都要去上中文课的!”
迟也笑得更厉害了,直到听见父母房间里再次传来了微弱的动静,他只好压低声音, 把手机扔到一边。他侧躺下来,拉了喻闻若一下。于是喻闻若也躺下来,侧着身子,看着迟也。
迟也继续问他:“为什么要去上中文课?”
“我父母希望我能在那里交到一些朋友。”
“你在平常的学校里交不到朋友?”迟也有些意外。喻闻若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那种孤僻的小孩。
喻闻若欲言又止。他本身是不太愿意聊这些,但刚才他承诺了只要迟也愿意问他就什么都可以答,所以只好从头讲起。
“15岁以前我只有一个朋友。”
“蕾拉?”
“蕾拉。”喻闻若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然后安静下来。迟也没追问下去。喻闻若从来没有主动聊过蕾拉,但他停了一会儿,继续往下说了,“她是我的邻居,也是一个从中国收养来的孤儿——你知道有段时间收养中国孤儿在白人的中产阶级里很流行。就是她的养母建议我妈妈去中国收养一个孩子。当时我父母的独生子出了意外,我父母试了好几年,还想再要一个孩子。但是他们都已经过了四十岁,所以……”喻闻若解释了一句,“anyway. 刚到英国的时候,只有我们俩能听懂彼此在说什么。其实一开始连我都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她的粤语口音太重了……但我们还是很快成了朋友。”
喻闻若顿了一下,又道:“我唯一的朋友。”
迟也没忍住伸出手,在黑暗里顺着他的鼻梁往下摸。
“我15岁的时候,她养父换了一个新工作,全家离开了伦敦。于是我一个朋友都没有了,我父母决定送我去上中文课。”喻闻若把迟也的手从自己脸上拿下来,攥在掌心里,细细地沿着他的指缝摩挲,“明智之举。不然我早忘了中文怎么说了。”
迟也努力回忆着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孩:“她好像很活泼。”
喻闻若笑了,“蕾拉小时候是我们那一片的孩子王。有的时候白人小孩会欺负我们,我挨打了只会哭。她比我小了三岁,个子比我矮那么多,但她敢拿石头尖去砸白人小孩的头,骗那些小孩她会中国功夫。她走的时候还送了我一套李小龙的那个黄色连体服,说这样别人就不敢欺负我了……”
迟也脑子浮现出一个穿着亮黄色连体服、耍着双截棍的小喻闻若。
“有用吗?”
喻闻若哼唧了一声,也不知道算是有用还是没用。
“没事,16岁的时候我就超过了六英尺,那些白人孩子再也没敢招惹过我。”
“后来呢?”迟也记得一直到八年前在意大利的电影节,喻闻若跟蕾拉都是很亲密的样子,“她回伦敦了?”
“嗯,回来上大学。”
又是一片沉默。迟也等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又问:“那她现在……?”
喻闻若的声音低了一点儿:“她不在了。”
虽然早就有了一点预感,迟也还是有些震惊。“生病还是……”
“割腕。”喻闻若的声音很平静,“在她31岁生日之前一天。我是发现她尸体的人。”
手里还提着蛋糕,酒,高高兴兴地去敲她公寓的门。
迟也无声地在黑暗中握紧了他的手。喻闻若轻柔地笑起来,反过来劝慰他似的,拍了拍他的手背。
“你想继续说么?”迟也问他,显得有点儿笨拙,“说出来会不会好一点儿?”
喻闻若翻了一下身,突然紧紧地抱住了他,脸埋在他颈侧,声音闷闷的:“别担心,我有心理医生。”他的鼻子在迟也颊边亲昵地蹭了蹭,又低声问他:“现在觉得认识我了吗?”
“嗯。”迟也安静了一会儿,突然又道,“除了设计师还有谁?”
喻闻若笑起来,手揽在他腰上,收紧。“这个问题不属于我刚刚承诺回答的范畴。”喻闻若的唇依在他耳畔,非常暧昧地含住他的耳垂。“再不睡觉,我就要做贼了。”
迟也立刻闭嘴,嫌热似的,翻了个身,背对着喻闻若。喻闻若又凑上来,想从背后搂紧他。迟也咬牙切齿:“明早我妈要是进来看见,我活不了,你也别想活了!”
“不会。你妈喜欢我。”喻闻若不依不饶,把人硬拽进了怀里。迟也装模作样地挣扎了两下,还是松懈下来,窝在了喻闻若怀中。
他放在枕畔的手机突然“滴”了一下,一条信息冲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