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荷苑外头的枝头上有几只雀鸟爱撒欢,曦光才初初探出头,几只雀鸟就叽叽喳喳地蹦哒起来了。
刚刚爬出墙头的太阳像是咸蛋黄似的,红亮亮黄澄澄,鲜亮得要命。
总归,都是鲜活明亮的。
金黄的日光洒了一屋子,金灿灿的。顾遥早就起来收拾妥当了,现下把唇上的胭脂在仔细地补好了,才站起来。
紫烟捧着一件青缎子半臂,笑眯眯道:“姑娘多穿一件,山头上怕是要冷些呢。”
“嗯。”顾遥淡淡应了一声,自己接过来穿上,对着镜子打量自己,一面漫不经心道,“今日你便留在府里,我自己去。”
顾遥生得一副好模样,秾丽的衣裳穿得,尤其是一身雪白肌肤最是适合胭脂红,偏偏她却不敢太过打扮,顶多一身沉沉的绛红衣衫。
此时一身素净的青白衣裳,也美得刚刚好,矜贵素雅。紫烟含笑看着,心里满是自豪。
只是顾遥的话一出来,紫烟的脸色倒是不自觉地淡下来,有些着急地道:“只是为什么?没有我照顾,姑娘一个人怎么行。”
再说了,自家姑娘自幼就是待她如亲姊妹,北来一路艰辛如此,两人也没有分开过。
怎么如今,姑娘处处都对自己生分起来?
见紫烟神情有些黯淡,顾遥只当没看见,自己拿了螺子黛去画眉,倾身对着铜镜,下巴微微抬起,眉眼稍挑。
“昨日的事情,你怕是还不知道……”顾遥微微含笑,眸子却是一如既往的沉冷,侧脸上一点艳丽的胭脂痣明艳刺眼,“父亲母亲和祖父的死,都是与姨母有干系的,紫烟,林府不是好地方。”
紫烟惊得一个激灵,瞪大了眼看向顾遥,脸色一时间变化起来,惊得拔高了嗓子道:“是……”
顾遥的指甲重重往她腕上一扣,眼神里的警告味极浓,紫烟疼得堪堪把话收回去。
“你今日在府里,仔细着看着,看看姨父怎么处置姨母。”
紫烟听得云里雾里,讷讷道:“姑娘……”
于是顾遥把昨日的事情挑拣了些给紫烟讲了,才坐在边上看紫烟神情变幻。
半天,紫烟才一绞手,对着顾遥道:“姑娘怎么不干脆去报官?说到底,还是太太要与姑娘亲些啊,怎么能告诉府里的大爷呢,他可是姨夫人的丈夫,说到底都是外人!”
若是可以,顾遥也想叫宋氏这样的人好好得个报应。可是不行,她势单力薄,根本不可能告得了宋氏。
倒还不如,借着刘姝雪的事情,借林祈的势把宋氏在林府里的地位给撼动了。
林治的身份一挑开,就算这件事只有林祈知道,可是宋氏也再也在林府抬不起来头了。
算是最合适的方式了。
“总归,你在府里照看着些,尤其是那陈叔与阿莞,说是在暄表姐那里,到底你要帮我看看。”顾遥皱着眉头对着紫烟交代,有些忧虑的神色,又继续道,“若是姨父不曾对姨母有什么安排……不,肯定是没有的,总归今日,你赶紧把所有的细软都准备好,能搁在身上的都搁在身上,我晚间回来怕是要准备好些什么。”
紫烟这回就一点也不犹豫了,当即一点头,嘴角漾起一对酒窝来,憨憨的,可爱得很:“好!”
为什么要把细软收拾好,紫烟心里自然是有猜测的,自家姑娘可是一直在努力攒银子。
那点小九九,她也猜得出来,自家姑娘不愿意待在林府。先前二小姐天天来找自家姑娘麻烦,虽说次次都叫二小姐自己打脸,可姑娘也不好过!
天天找麻烦的糟心日子,谁愿意过呀。银子攒够了,如今也与姨夫人撕破脸了,肯定是要搬走的。
搬走了好……林府真是个可怕的地方,唯一一个亲人,就是姨夫人,偏偏自家姑娘说家里的人惨死,说来说去与姨夫人有关联。
什么关联姑娘不肯说,可是吧,姨夫人可是自家姑娘的姨母呢,虽然猜测是无意害了姑娘的父母祖父,可也不能饶恕。
无意也不行!人命啊!自家姑娘可是从此成了孤女。
左右姑娘愿意走就行,紫烟觉着,这里真不好。带了银钱去自立门户,挺好的,反正她们在江南也做过活。
以前不觉得苦,如今自然也觉得好。
见紫烟答应得快,顾遥也心情舒朗,悠悠地与紫烟交待了几句,就踩着日光往外走。
九月里的太阳明亮,可是不烫人,照在脸上也是暖洋洋的,顾遥觉得浑身都是舒坦的,便走得尤为慢。
紫烟搬着小杌子坐在廊下,也晒太阳,院子里的菊花已经要开了,五颜六色的花苞酝酿着,不知何时会一起释放出瑰丽的色彩芳香来。
胖雀子在枝头叽叽喳喳尤嫌不够热闹,扑腾着翅膀,又跑到了屋顶上,噼里啪啦地踩着瓦片。
呜哩哇啦说鸟语,紫烟听着,也不嫌烦。
她全神贯注地盯着那一片菊花,心里想着,再休息一阵,就去采了菊花来。
去了花蕊与花梗,把细细的花瓣留下,一点一点拨开,再用干干净净的清水淘沥了,晾干。
去拿了雪白细糯米粉子,掺进荸荠粉来,凉开水调好,再加了白糖与琼脂进去,一把殷红的枸杞子。
枸杞要泡发,红红胖胖的才好。菊花瓣洒上去,也要片片完整如鲜花。
米粉荸荠粉也要匀,与水调得稠稠的,用模子蒸了。
揭开蒸笼,白气袅袅里是晶莹剔透缀点红的一整块,像是顶好的水晶玛瑙,里头还嵌着像是要飘落的菊花瓣,顶好看。
紫烟就想,晚上就可以叫自家姑娘尝尝了,好看又好吃,姑娘肯定不难过姨夫人做的事情了。
“唔……”
她面前忽地一黑,紫烟大惊,下意识尖叫,却被人捂着了嘴,怎么也叫不出来。
那人捂着她的嘴的手有股子奇怪的味道,一闻,脑子就开始晕乎起来,浑身的力气也都被抽走了。
紫烟抠着那只手,可是半点力气使不出来,怎么也不能把那手给搬开,只知道自己被那人拖着往外拉去,可是自己却逐渐晕乎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