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云馆是什么地方,几人心里都清楚得很。
宋氏做得出来害顾家一家性命的事,把顾遥丢进锦云馆的事情自然也不在话下了。
“阿遥……”林治看着顾遥,却不晓得他可以说什么。宋氏这个母亲,自幼与他不亲,可到底是他母亲……
“表兄,先前该说的,我也已经说完了。”顾遥定定地看林治,眸子清透疏离。她这是提醒林治,先前她就说了,此后桥归桥路归路。
林治哪里肯听顾遥的话,跨一步就要往顾遥身边走来,死死握住顾遥的手腕,压低声音道:“再不许如此说,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她垂了眼睫,像是没听见,原本也只是提醒林治一声,不打算在这样的场面下与他纠结私情。
“今日的事情,阿遥从前还不清楚,更是不愿意相信姨母是这样的人……总归,阿遥如今孑然一身,”少女忽地红了眼眶,眼底涌起水汽来,“但求姨父,给阿遥一个公道。”
她仅剩的亲人,亲手杀了她所有的家人。茫茫天地间,也就只剩她一个人了。
杜杳心底一酸,无端升起点前世时的绝望来。顾遥和她一样,都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受尽欺辱,茕茕孑立。
林祈看着眉眼倔强的少女,心里也是一阵酸涩,她如今是求他一个外人,来对付她唯一的亲人。
确确实实,是半点亲人的庇护都没了。
“好……”林祈心口一阵激荡,像宋氏这般毒妇,先是害死姝雪,又亲手把自己姊妹一家害死,阿遥一个幼女更是受尽折磨,真真是心肠歹毒,必然要得到抱应。
只是,他到底掺了点不舍,数年夫妻啊……
那么多年的感情,那么多年里,他都是觉得宋氏是极好的一个人。如今看法改变,可情感却还在。
林祈心里乱糟糟的,怒气已经发泄了,他却没有想好要怎么处置宋氏。
见林祈沉默,宋氏心思却飞快活络起来,她与林祈这么多年的夫妻,最是了解林祈不过。
刘姝雪消失那么多年,他尚且念念不忘,更是非要把刘姝雪接到身边来。林祈最是念旧情,还心软。
此时一犹豫,可不就是还念着旧情么?宋氏一看林祈还念旧情,心里便升起希望来。
当即踉跄地往林祈跟前跑,裙子一绊,便往林祈身上倒去。
宋氏当林府大夫人那么多年,最是养尊处优,瞧着便最是富态圆润,绫罗绸缎裹着的,除了一颗黑心,自然还有一堆的肥肉。
林暄与顾遥看得心惊,几乎觉得宋氏这一下子,可以把林祈压得骨头都要碎成几截。
好在林祈尚算灵活,见宋氏对着他摔下来,当即往后一躲。
“吧唧”一声,宋氏一身的肥肉都撂地上了,手却稳稳地拉住了林祈的衣摆。
虽说是拉的“嘶啦”一声,但是好歹,林祈也就没法躲开了,只能任宋氏拉着。
“是顾遥血口喷人!我……她没有证据,你不能信她!姝雪,姝雪也不是我杀的……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啊!”宋氏死死拉住林祈的衣摆,就开始放声嚎啕,语气铿锵。
顾遥是没证据。
林祈不吱声,心里想他的。
见林祈不表态,宋氏心里也害怕,于是死死拽着林祈的衣摆,只管眼泪一串一串地掉,口里喃喃着冤枉。
她这会子愤怒也消了,只是觉得害怕,偏偏没人同她接话,于是安静下来,脑子也清明起来,开始思索怎么应对。
林祈念旧情,又心软。最是吃她装可怜的一套,平日里,她做出些大度温婉的模样,再隐隐透出点受了委屈又隐忍的派头,林祈就会护着她。
一冷静下来,自然晓得刚刚泼妇般的做派是不行的,于是飞快收敛了情绪,愤怒早没了。
衣角重重往眼上一蹭,眼眶就红彤彤的,眼里蓄着泪,最是叫人觉得可怜。
原本就是温婉慈悲的好模样,此时鬓发散乱,形容可怜,的的确确是像是坐在云端里的人,无端跌进尘土里,叫人不由想要拉她回去。
顾遥嘴角抽出点子冷笑来,这个姨母,戏可真多。
转眼前还是一派骂街的泼妇样,眨眼又楚楚可怜起来,一派温柔可怜装得好。
“姨母,你是要我拿出证据来,直接押了你去见官?”顾遥凉凉道,语调冰冷,话音里自然有点讽刺,实则却是漫不经心的口气。
说是见官,自然不可能。
林家这样显赫,内院里龌龊多了去,怎么可能件件桩桩都光明正大地去见官。
这是大房的私事,知道的,其实也只有在场几个人,说什么公平是不可能的。
屋里几个人,除了顾遥,可都是林家人,林家人会叫顾遥把林家的龌龊事抖出来?
宋氏此时慌乱,却不曾转过念头来,只当是顾遥威胁她。
于是偏开头,在林祈可不见的地方狠狠瞪了顾遥一眼,她如今什么都抖出来了,与顾遥算是彻底结仇了,没什么好装的。
那边林祈沉吟许久,才缓缓道:“阿遥,此事确实是要证据的。”
竟然是帮着宋氏说话了,顾遥不免一愣,随即也缓过神来。
不知不觉的,她竟然也天真了,确实是只有林祈能替她稍加惩治宋氏,可他们都是林家人。
自然是抱在一起的,做什么要受她挑拨?
宋氏就算手里染了再多的血,她都是林家人,代表的是林家的脸面。林家人要护着脸面,自然要护着宋氏。
顾遥看向林暄,她一时恍惚一阵,才飞快地镇静下来。
林暄敢揭开这些,自然有底牌和理由,毕竟她竟然敢忽视家族利益,顾遥脑子飞快一转。
唇边便有笑意:“姨父,你应该是知道我的话有无真假的,可是如今既然质疑起阿遥来了……阿遥便没有再说的必要了。”
算是把话挡回去了。
果不其然,顾遥话音一落,林暄便道:“当初阿遥的祖父为宋氏调养,在京城待过一阵子,与一位姓王的开药铺的先生相熟,开药也时常去那里开。
“后来刘姨娘有孕,生产时是被宋氏一碗汤药害得血崩而死,那药,也就是宋氏借了阿遥祖父的名头,去药铺子里开出来的。
“后来那王先生听说了有位姨娘生产,就是血崩而死,反倒是品咂出了味……只是最后,这位如今是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