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2)
黑衣人不语,生怕自己说错一句话。
想办法杀了他们。座上人声音冰冷而阴鸷,黑衣人头一低,立即退了出去。
月烛溟,你想引我出来,不可能。他说得咬牙切齿,很快这里便着了火,烧尽了一切痕迹。
月烛溟跟沈牧亭在看到那大火时对视了一眼,却没有冲上去,倒是许多百姓不住的往那边挤,救火的救火,搬水的搬水,根本用不着别人吼。
沈牧亭遥遥望着为首的那个人,是个书生打扮的青年,看起来约莫二十有三,穿着干净,但明显不是富贵人,手中甚至还拿着一本书。
那人倒是有趣。
朝中的寒门子弟甚少,难有出头人。
看他能否遇见一个贵人了!月烛溟道。
贵人?沈牧亭轻笑,与其让别人做他的贵人,王爷何不自己来当。
月烛溟只求安于一隅,并未想过要自己的势力多么强大,要不要权倾朝野,他现今兵权在手,只要他不放权,任何人都不敢对他如何。
王爷,说你拥兵自重还真一点都没冤枉你。沈牧亭叹道:倘若有一天,你的兵权终究被人夺了去,你当如何?久了,皇上给你一个谋逆之名你又当如何?
他能看出月烛溟矛盾的心理,想放,却又不想放。
想放是因为自己不喜朝堂的尔虞我诈。
不想放是怕自己想要的平静在失了兵权后终究竹篮打水。
盛宣是月凛天的盛宣,届时他没有一点自己的势力,应当如何自处?整日过着逃亡的生活么?
那种生活沈牧亭已经过够了,他愿意陪月烛溟留在这京都,也是因为这一点。
要按沈牧亭从前的做法,他可能一气之下直接杀了所有不服之人。
可天下人是杀不完的,他也不想再见血。
许是察觉到沈牧亭的情绪,他微微转身仰起头,是本王心志不坚。可要做到一个平谈何容易。
他已经出手,月凛天心慌不已,他能对他做出什么事都是可预料的。
在他出手的那一刻,他的选择便已经了然,只是依旧不曾坚定,此时沈牧亭一席话,倒是让他觉得自己颇为可笑。
自己像常人那样顾念亲情,可月凛天是个有情人么?
显然不是。
王爷,你在战场也如此犹豫么?沈牧亭不明白月烛溟为什么这么优柔寡断,是因为月凛天没有杀到他的面门上,还是没有亲手拿着刀对着他?
自然不会。月烛溟轻声道:可他到底是盛宣的帝。月凛天若是没了,谁又来做那万人之上,他么?
月烛溟的心并不在此。
月烛溟终究还是将那个书生留了下来。
伏琴他们也在第二日便回了宣临城,带回来的消息却让月烛溟拧紧了眉。
初二那天杀他们的人除了沈蚩派来的人之外,另一波确实为方时非所雇。
但他雇来那些人的身份却让月烛溟拧紧了眉。
王爷,那些人不是盛宣的人。不止如此,方时非不知何时已经联合了诸多官家子联名请任暗杀,此事牵连颇广,月烛溟若是要揪,怕是整各朝堂都会被血洗一遍。
林绯钰闻言拧紧了眉,他除了沈牧亭不曾与任何一个官家子交好,要说此事如果牵连不到他爹绝无可能。
方时非究竟想干什么?
单单是这一条,方家就能落得个谋逆之罪,满门抄斩的下场。
呵,他这皇位是坐得太舒心了么!月烛溟怎么都没想到,月凛天竟然敢做出这种事,身为帝王,联合下臣朝别国借人杀他。
哪国人?沈牧亭倒是无动于衷,而是问伏琴。
孖离北国。孖离北国又名孖离国,位于盛宣极北之地,国风悍勇,传言他们国家人人骁勇善战,偏偏月烛溟从前征战沙场,周边邻国妄图来犯的都打了一圈,就是没有孖离国。
林绯钰拧紧了眉,月凛天此为不可谓引狼入室,极北之地将士年年不堪其扰,他竟还敢与孖离国的人来往。
月烛溟此时怒不可遏。
去暗牢!月烛溟的脸异常沉凝,对月凛天失望极了,兵权对他就那么重要?让他忘记了身为人君的本分?
沈牧亭并没有去暗牢,而是让伏琴跟了去。
他回到卧房,拔下头上玉簪细细打量,好与不好也看不出来,只是簪头的狐狸却让他喜欢得紧,雕琢得栩栩如生。
这是他第一次收到别人送的礼物吧。
从前那些要命的礼物不算也罢。
他命人找来一个盒子,将东西珍重地放了进去便去了书房。
他把月烛溟的名字写了好几十次,从开始的飘逸轻盈变成了细细琢磨,写完后他念了一遍:月烛溟!
第31章 死完了
这个名字不知道为什么, 给他的感觉很不同,明明只是三个字而已,随即他又把自己的名字写在月烛溟的旁边, 沈牧亭在书房待到了亥时末月烛溟都没回来, 他便自己去了浴汤房。
而此时, 暗牢里。
月烛溟面前跪了一排人,其中一个被吊了起来, 几乎没了人样。
他的手段向来直白, 这种事上不爱弯弯绕绕, 可现今, 这些人的嘴都紧得很, 言听能让他们做不了任何反抗,却撬不开一个不愿说话的人的嘴。
谁派你们来的。仇轩狠狠一鞭下去,那人直接被生生打死了。
死了一个又换一个继续问。
全程月烛溟的脸都阴鸷得很, 这段时间他不曾见血,这些人怕是忘了, 他战王的脾性是嗜血暴戾。
到现在,月烛溟觉得他当初送月凛天的礼实在太轻太轻了, 他把盛宣究竟至于何地?
结果那些人死完了,都没一个开口, 死士就是这么难搞。
可这些人究竟是谁都的死士?谁又这么大手笔能借月凛天这么多死士?
月烛溟回去的时候已是亥时末,卧房没看到沈牧亭, 他就去了浴汤房。在王府,沈牧亭基本就呆书房、卧房、还有浴汤房。
他每日必做的事便是沐浴。
月烛溟一进去, 便见沈牧亭趴在池边,已经睡着了。
怎么不回卧房,着凉了怎么办?月烛溟已经收起了满身暴戾, 对沈牧亭格外温柔。
等你呀!沈牧亭在他进来的时候便醒了,只是不愿睁眼,他闻见了月烛溟身上若有似无地血腥气,他不喜欢这种味道,便直接将人一拉,月烛溟栽了下来,又被沈牧亭捞了起来。
死完了?沈牧亭问的风轻云淡。
月烛溟搂着他,轻轻点了一下头,其实问与不问结果都差不多,他已经知道其中有月凛天的手笔,是谁借给月凛天人的,必然不会说出来,那些人的下场必死无疑。
想到这里,月烛溟身上的气息陡然一变,这种气息,沈牧亭还是在他们成亲当晚的时候感觉到过。
月烛溟从前怀疑过月凛天是给他下毒的人,只是一直压着,没有捅破。
他跟月凛天幼时关系不错,他念这一点的旧,见惯了生与死,他就想守着这唯一的亲情,却守了一场接连一场的刺杀,他跟月凛天之间,难道只能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吗?
倘若他真如此反击,那他跟篡位又有什么区别。
沈牧亭不懂月烛溟所优,他生来孤儿,未曾尝过真心,也不懂何为亲情,他只知道,所有人都想利用完他最后一点点的价值,他愿意帮月烛溟,说到底出发点也是为了自保与自己的懒罢了,算起来,他与江瑾的目的也无不同,最大的不同便是,他能将自己的目的,自己的所思所想所念,尽数告知与月烛溟。
沈牧亭是个疯子,他承认,只是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疯了,如果自保也算疯,那这世上还有不疯的人吗?
会过去的。沈牧亭轻轻顺着他的发。
其实月烛溟没有沈牧亭想象的软弱,到底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几次对月凛天心软,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是帝。
国不可一日无君。
月烛溟抱紧了沈牧亭,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翌日,月烛溟便进宫了。
他进宫自然不是找月凛天算账,只是他会怎么做,还是让沈牧亭颇为好奇。
林绯钰也被月烛溟带进了宫,回来时,林绯钰已经官爵加身。
期间,沈牧亭去了一趟暗牢,昏暗的环境略带潮湿,隐隐还有未散的血腥气,沈牧亭面色不变,而是去了关江瑾的那一间。
他立在门外,门上只有一个小窗,这小窗让沈牧亭很熟悉,伏琴搬了张凳子放在沈牧亭身后,沈牧亭坐下。
那小窗里立即出现了半张人脸,不过小半天,江瑾原本风流的脸已经变得脏污难看,惨白得很。
月烛溟昨晚就在他隔壁动/刑的,江瑾应当听得见。
伏琴给沈牧亭递上茶盏,沈牧亭端着喝了一口,他近些天爱上了花茶,味道淡淡的,让他觉得非常香。
江老板,可想明白了!
江瑾想跟他玩儿迂回,之前沈牧亭原本还想跟他玩儿玩儿,不过现在么,在闻见月烛溟那一身血腥时,他忽然就没了耐心。
沈牧亭,你究竟想干什么?我都说我不知道、不识得了,你究竟还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江瑾几乎目眦欲裂,沈牧亭太狠了,狠得让人心颤,好似所有人命在他眼里都如同草芥般。
我从你身上得到过什么么?沈牧亭狐疑地看着他,江老板,我若是没记错的话,是你想要借王爷的势杀了方时非,你可有付出什么?
江瑾露在小窗外的眼睛忽然变得阴毒起来。
沈牧亭不在乎的笑了,如果你觉得关你几日便为付出,那么是不是太容易了一点?
江瑾抿紧了唇,他懂了沈牧亭的意思,他要的不是纸上画葫芦,他要实际的行为让他证明,他是有用的,如果没用,下场只会比昨晚的人更惨烈。
昨晚那些人的下场,不过是一点点的威慑罢了。
沈牧亭知道他的弱点,知道他的目的不纯,知道很多,可他却不说一句,不透一分,让被怀疑的人胆战心惊的去猜他究竟知道了多少?
沈牧亭这个人太可怕了,他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可怕?
倘若他在国公府有如今半分的胆量,何故落到被迫嫁与战王的下场?
沈牧亭只是坐在那里,看向他的那双狐狸眼笑得清浅,可那寒意却如同一条毒蛇顺着他的脊柱攀爬。
江瑾咬紧了牙关,你要我做什么?
应少安是什么人。沈牧亭几乎肯定江瑾知道这个人,就算不认识,他对他也是有了解的。
沈公子,我真不知道。
沈牧亭的目光冷了下去,他轻轻喊了一声:伏琴。
伏琴提着一个袋子,袋子里面轻轻蠕动。
你要做什么?江瑾是真的慌了,猛地拍了一下门,我真不知道,沈牧亭,你究竟要做什么?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你觉得我信?沈牧亭依旧在笑,伏琴已经打开了袋子,江瑾清楚地看到了袋子里面的东西。
伏琴面色冰冷地把袋子扔了进去,不一会儿里面就传来江瑾的惨叫声。
伏琴没有怜悯江瑾分毫,有关他们主子安危的事,不管是伏琴还是仇轩,都不会留情半分。
惨叫声持续了很久很久,久到沈牧亭三盏茶喝完,里面的惨叫声渐渐弱了下去,沈牧亭侧耳听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条通体漆黑的狗走了过来,它在三步远的地方停住,然后转头就跑。
沈牧亭微挑了一下眉,心道:狗王爷?
从他进了战王府这么久他都不曾见过这条狗,没想到居然在暗牢里。
伏琴!伏琴立即拽着狗的后颈把狗王爷提了过来,那狗开始还挺凶狠的,估计想到了沈牧亭先前一个眼神就把它吓尿了的事,此时不敢作声,模样乖顺地任由伏琴提着。
沈牧亭示意伏琴把狗放下,一放下那狗就想跑,沈牧亭笑道:敢跑我就阉了你。
狗王爷立即趴在地上,委屈巴巴地看着沈牧亭,也不知道听懂没听懂。
沈牧亭,你会不得好死的,沈牧亭,沈牧亭里面的江瑾声音虚弱,不停地咒骂沈牧亭。
沈牧亭无动于衷,而是让伏琴推开门,他信步走了进去,那狗王爷还跟在沈牧亭脚边,不敢跑。
江瑾现在整个人都虚脱了,意识都开始涣散,沈牧亭让伏琴把东西收回去,他站在江瑾面前,道:江老板,死不了的,不必如此惊惧。
回应沈牧亭的是江瑾怨毒的视线,却咬紧了牙关,他身上几乎完好,可衣服之下就未必了。
蚀骨蚁名不虚传,沈牧亭找了好久才找到,不过倒是没想过江瑾会成为蚀骨蚁的第一鲜。
江瑾闭上了眼睛,摆明了不想搭理沈牧亭。
江老板,或许你对我的认知不够清楚。其实谁对他的认真都不够清楚,沈牧亭是好的时候能特别好,坏的时候能特别坏的一种人,他始终都为自己留有后路,就算他能毫无保留的帮月烛溟可如果月烛溟变了,他也能及时抽身而退。
说他无情也好,说他是怪物也好,这都是他这么多年在那种环境下养成的习惯。
别人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更何况沈牧亭不止一次、两次、三次到他自己都数不清的次数下被蛇咬过。
从前单纯,辨不清什么是真心好,什么是有目的的好,这都是他用自己的实际经历买来的教训。
沈牧亭嘴角的笑清浅温润,似有温度,却寒人心,他睥睨着江瑾,我能让你活得生不如死,也能让你死不如生。
他语气平静,就连旁边的伏琴都听得胆寒。
生不如死他能理解,可什么叫死不如生?
沈牧亭,你不如杀了我。江瑾突然睁开了眼睛,双眼直勾勾地看向沈牧亭,沈牧亭笑了,杀一个你很容易,可你方才是不是忘记我说的话了。
我能让你活得生不如死,也能让你死不如生。
这句语气平静的话好似还在耳边回响,江瑾垂下眼睫,也知道不管跟沈牧亭来软的还是硬的,他都不会妥协分毫,他要的是他确切的态度,一个有用之人,而他江瑾,现今一点用处都没有,想要借势却拿不出分毫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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