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识要按的号码是洛扬的手机号,这是她脑子里唯一记得的手机号。
可是……她能打通吗?时苒咬紧唇瓣,一想到那个没能接通的电话,洛扬甚至到现在都没有回拨,她心情一下沉到谷底。
不能打给洛扬,还有谁能来救她?
在她茫然之时,手机光亮忽然映照到撕碎的袖口,裸露出的手臂皮肤上,有一串数字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这是……
时苒慢慢拨开袖子,看到那串书写归整的13位数字。
她猛然想起写字的那只手,骨骼雅致,白皙如玉,尾戒闪着淡淡的光辉。那分明是双温柔的手,触碰她时都极其小心,说话却总惹她生气,墨色瞳眸流淌温暖笑意……
想起他两次将她抱在怀里,宽厚的手臂,温暖的外套,洛扬每次对她施暴,他都能及时出现保护她,有他在身边时,安全感仿佛与生俱来。
写那13个数字时,她抓他头发,他还笑容顽劣,扣住她的手臂说:“不许洗掉不许擦,每天我都要检查一遍,直到你背熟了我的号码为止。”
时苒没想到,这一直没擦掉的号码竟然起了作用。
“陆翡……”她害怕时喃喃他的名字,唇齿颤抖,手指立刻拨通了号码,“求你了,一定要接电话……”
手指按下接通键搁在耳边,指尖发颤,听着那头“嘟——嘟——”的等待音。
不出几秒,声音阻断,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传来:“喂。”
时苒兴奋得差点叫出声,刚打算开口,却听洞穴外传来清晰脚步声:“给我分头找!那女人身上有伤,虚弱得很,绝对不可能跑多远!”
是那群人!这么快就追过来了?
她脸色煞白地缩紧身子,尽量往洞穴里面躲藏。
那群人就站在门口,斑驳的枝叶之间透出几个男人抽烟的模样,一批人分头去找,剩余几个留在这里等待。
时苒抿紧唇瓣,大气不敢多出一个,心急如焚。
明明电话已经接通,陆翡的声音就近在耳边,她却无法开口。
“喂?”陆翡没闲着,在唐清林调查期间,与小季驶到郊区的工厂挨个寻找。
在他喂了第二声后,意识到这通电话不对劲。
低头看一眼这陌生来电显示,他呼吸急促,就像忽然心有感应到什么,压沉声音问:“时苒?”
他问出她的名字时,时苒感到心脏都快停止跳动,紧紧捂住嘴唇,眼泪不断沿着手背的青筋下落。
他竟然……知道是她。
一种温热的安全感包裹全身,强撑那么多天的坚强,在这一刻所有情绪都松懈了。
时苒哭得发抖,不断地点头,她好想张口大声说是我,可话卡在喉咙里无法出声。
小季怔住,看一眼旁座的陆翡,把车子暂时停在街边。
陆翡听那头除了颤抖的呼吸声,别无其他声音。
他大脑转得快,立刻意识到她不能说话:“你现在是不是不能说话?是就发出一点声音回答我。”
时苒深吸口气,抹掉朦胧的眼泪四处寻找,找到地上一块小石子,轻轻敲了下手机听筒。
得到了回应,陆翡呼吸凝滞,紧攥着手机的边缘,无法克制颤抖:“时苒,你现在在哪里?”
整整两日一夜,她有多长时间没有消息,他就有多久没睡着。
小季说他的眼眶里都是红血丝,可陆翡何尝不想休息,养足了精神再找她。闭上眼睛都是时苒求助的脸庞,在眼前不停浮现。
好在他没看错她,她够聪明,不知怎么从歹徒那搞到了手机,拨打手腕上他的号码。
陆翡唇角难抑颤抖地扬起:“我忘记你不能说话了,好,你现在知道自己在哪里吗?知道敲一下,不知道敲两下。”
时苒冷静下情绪,安稳随着陆翡的指令走,她相信他。
对面传来两下敲击,她不知道自己的所在地。
陆翡知会点头,嗓音温醇又富有安全感:“你接着电话别挂,能打电话给我,一定不会距离我现在的位置太远,我马上让小季联络警署,扩大周围的线索。”
他话安慰一半,女人柔弱发颤的声音说:“在森林……”
陆翡一怔,以为自己听错,“是你说话了吗?时苒?”
“对。”她压低嗓音,说话时上下牙不断颤抖。
她是听见外面抽烟的两人脚步离去,确认外面没人了,才敢开的口:“时大器的人被杀了,现在追我的是另一帮人,我不知道是谁……他们把我带到一片很大的公路上,我跑进旁边的树丛里,有一个很小的洞穴,现在躲在里面。”
她尽量清晰地说明情况,陆翡一字一句都听在耳里,语气沉着有力,“我明白了时苒,距离这里最近的公路是青龙公路,我马上就过来,你等着我。”
最后那四个字一下颠覆了她的情绪,时苒忍不住哭出声,刚收敛的情绪再也绷不住:“陆翡,我能得救吗,我好害怕,我明明每天安分守己地生活,谁也没有招惹,为什么都要害我,到底是谁,到底我还能不能活着等到你……”
“时苒,你镇定一点,听我说,时苒。”
一听到她哭,他镇定的心池也被搅乱了,但陆翡明白现在他不能慌,他是她此刻唯一的依靠,“你不要挂电话,我也不会挂,你听着我的声音,不要说话,也不要哭,我马上就来救你,我保证,你会活着见到我。”
小季立刻踩紧油门,顺着这条小道一路往上就是青龙公路,他们离得很近。
陆翡压低声音吩咐:“小季,你现在通知唐清林,让他立刻带人往这里来。”
“您放心,已经在联系了。”
时苒听见他们在联系警查,心情也逐渐放松下来,唇畔带笑,悄悄地松了口气的同时,面前的绿色树藤忽然猛地被一只粗暴的大手撕扯开!
那只大手的主人粗鄙大骂,又兴奋又愤恨:“妈的,这里竟然还有个洞!这个贱人就藏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怪不得找不到!”
时苒吓到尖叫,紧紧攥着手机,不断往洞穴深处缩,可这是个无处可逃的死洞。
恐惧交织扰乱了她的理智,她尖叫着低吼,转身拼命用手去抠那泥墙,用力地往下扒,试图挖出一条可以逃跑的道路。
陆翡耳膜被她的尖叫声划痛,他神经随之绷紧,甚至比她还紧张担忧,“时苒!冷静下来!我马上就到了!”
“再开快点!”他紧接转头对小季怒喝,车子已经爬上青龙高速,不远处前面能看到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那。
时苒的手机被夺了去,她发狂似的吼叫,用嘴撕咬用脚踢打记住陆翡的话,不管怎么都要活着见到他。
“草,这娘们还挺烈。”黑衣男子狠狠把时苒从山洞里扯出来,树枝藤蔓刺破她的脚踝,露出一道道惊心动魄的疤痕。
时苒被摔在地上,手里的手机掉在地上,那黑衣男一脚踩碎,恶狠狠怒骂:“还特么敢联系别人救你,就这深山老林里,谁能来救你?痴人说梦!”
时苒被他狠狠踹了脚,身体痛得弓起来,呕吐出一口胃酸。
她躺倒在地上,任那人召唤来三两个同伴,一人一边,把她身体架了起来,在地上拖行着往公路边的车子走。
眼看黑色轿车越来越近,陆翡却再也等不了,电话已经被那边掐断,一分一秒都是时苒的命!
高速行驶的车子里,陆翡打开车门,几乎半个身体都侧倾出车子。
小季发出惊恐的叫声:“陆少,您要干什么!”
陆翡直接往车外跳去,身体承受不住巨大的惯性倒在地上,翻滚一圈后重新站起。
小季看着惊心动魄,连忙将车子停下的同时,却见陆翡一身残破的西服外衣,不顾一切迅猛地蹿进树丛里。
这一切发生不过就几秒的时间,让小季瞠目结舌,为了时苒一条命,陆少豁出去,竟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放手……放开我,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被拖拽一段距离,时苒终于恢复了些气力,尖叫挣扎起来。
那几个糙汉子没耐心,一巴掌“啪”打在时苒脸上,卷着浓烟的口腔味道:“给老子安分点!再敢弄小动作,就废你一条腿!上面大姐说过,只要能活捉你,怎么弄都成。”
时苒被打懵了,耳朵是灵的。
大姐?要抓她的是个女人?
她脸颊上都是血,被这男人打了两三次,在工厂里又遭黄毛的殴打,她此刻大脑嗡嗡作响,一颗牙吊在口腔里,满口浓浓血腥味。
她迷迷糊糊将欲昏厥过去,唯一能联系到陆翡的手机没了,他还能找到自己吗?
陆翡……陆翡……
脑袋中不断回响这个名字,心房剧烈颤抖。
树丛间忽然传来“沙沙”的奔跑声,犹如野兽那样速度飞快,只闻其声不见其影。
“都停下!”押着她的一行人立刻警觉停下脚步,正打算掏出手枪时,忽然从草丛之间传来几声枪响。
便听子弹横穿过皮肉后,几声痛苦闷哼,时苒感到身旁两侧的力道一松,身体没了支撑,倏尔瘫倒下去。
她惊愣,转头看去,方才还抓着她的两个壮汉,已成两具死尸。
“谁?陆翡?”
她撑着一丝气力,茫然睁大双眼。
那奔跑的黑色身影停下,左手一把小巧银色手枪,右手一柄锋利的匕首。
白刀子直直插进面前黑衣男人的胸膛,红刀子毫不留情撤出。
最后一具尸体倒下,一切哀嚎惨叫的声响湮灭,世界陷入极端的安静。
时苒伏在地面,呆滞看着走近他的男人,他那双黑眸染血般,被血丝包裹。
削瘦精致的半张脸都布满了血,冷然步步走向她,皮鞋走到她身边时,轻轻蹲下。
这股致命的静谧,夹杂血味,浓郁到她呼吸不过来。
可这股令人安心的气息传来,她知道,没事了。
时苒感觉身体被一双手臂抱起来,她下意识挣扎了下,好像碰到了男人的伤口,发出声闷哼,随即手臂温热有力地裹住了她。
时苒脖子被迫仰起,枕在他的肩膀上,脸颊触到他坚硬的发丝。
都是灰尘和血,他素来那么爱干净的大少爷,怎能容忍自己身上有这么多的脏迹。
她手臂慢慢抬起,然后忽然抓紧了他的袖子,骨节泛着一片森白。
陆翡以这个姿势把她抱起来。
她闻到他身上的血味,都是地上几具尸体的,覆盖了他身上原本的气息。
带着灰尘的外套落在她肩上,陆翡踩着树枝与泥地,像抱着孩子似的,又慢又轻往下走。
不远处警車响起呼啸的声音,那刺耳的声音一下勾起时苒的恐惧,尖叫着想从他怀里的抽身:“不要……不要!”
陆翡将她抱得更紧,开门俯身上车,抱着她在后座,紧紧揉着她的长发:“不怕,是我叫来的警查,是好人,是来救你的人。”
时苒挣扎着慢慢停下,眼中纤楚凄惨,看他的一眼,陆翡心被什么重重锤了一击。
她这些天究竟被折磨成什么样,唇瓣干枯裂开,脸上身上都是深浅不一的血痕。
“时苒,你看着我,看着我。”
陆翡捧住她的脸颊,温柔得像不在意她的脏与乱,慢慢拂开她脸上的发丝,露出那双清丽漂亮的眼眸。
他第一次所爱上的,就是这双眼睛,杏状明丽,像高傲的莲,实则是羞怯的。
时苒拼命逃脱,抓着陆翡带血的手腕,情绪很崩溃,像开了闸的洪水似的。
扯开自己的衣领给他看:“我这里、这里,他们都碰我,用脏手摸我,我好害怕,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
她趴在他怀里哭着,絮絮叨叨说了很久,陆翡便一直抱着她安哄她,直到车子开进最近的医院。
时苒不愿意与医生接触,一定要陆翡在身边才行。
还好,接受治疗后,医生说她都只是皮外伤,其余的心理创伤得慢慢恢复。
带好外伤药膏回家,陆翡抱着时苒上楼。
她心情沉重抓着男人的衣角,除了在医院里被他诱哄着说病情,她始终一句话都没说。
“陆翡。”把她放在床上时,女人忽然柔柔地唤他名字。
陆翡身体微微一僵,抬头看她,小心地问:“嗯?”
“我想洗澡。”她双手勾着他的肩膀,唇瓣压在他耳边轻声哀求,“我觉得自己好脏,好难受。”
陆翡心疼把她抱起来,手掌捂着她的头发:“不脏,我看看,你一点都不脏,除了脸上身上有点灰,等下洗掉就好,好不好?”
“不好、不好……”
时苒拼命摇头,眼里晶莹的泪像珍珠似的溢出来,“你知道他怎么碰我的吗?他把手放在我身上,手撕我的衣服,嘴一直在亲我,好脏,好恶心……”
陆翡心疼地抱紧她,门口女佣敲了敲门,做了手势表示洗澡水已放好。
陆翡把女人抱起来,低头吻了下她的额头:“好了,我带你去洗澡,别哭了,好不好?”
时苒被抱进卧室里,抽泣着低头脱自己的衣服,也丝毫不顾忌陆翡在身边。如今在她心里,陆翡就是最有安全感的人。
她把自己脱光,陆翡喉结无声滚了下,抿着唇瓣,抄兜转身。
女人身体淡淡的奶香萦绕在鼻尖,即便能控制眼睛,他无法控制躁动的心跳,和烧热的身体。
陆翡暗骂自己禽兽,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这种事。
时苒身体浸没入水里,一股火热触感使她激灵了下,慢慢抱住自己的身体,她开始拼命揉搓身上的脏污。
雪白的皮肤被搓红了,伤口也被泡着许久,她疼得“嘶嘶”倒吸冷气,一边搓着哭,嘴里骂着“都滚,都去死!”
陆翡意识到不对劲,整整七分钟她都在重复一个动作。
转身过去,却见她身体满是手指留下的红痕,她还在拼命地挠搓。
“时苒,时苒!”陆翡皱眉紧紧攥住她纤细的手腕,娇娇弱弱的,无力被他抓着。
时苒哭着任他抓住双手:“我受不了,太脏了,怎么洗都洗不掉……”
陆翡温声说:“哪里脏了,什么也没发生不是吗?他们没有动你,都是你自己在吓唬自己。你看,现在只有我在陪着你,谁也不会来,谁也动不了你。”
时苒声嘶力竭低泣,“他们会看到的,会看到我身上的脏,会知道他们对我做的事,怎么办……”
他扶正她的脸颊,沉沉低问:“你说的‘他们’是谁?”
“我爸妈,还有洛扬,他连我的电话都不接了,他一定是知道了……我爸妈从来都觉得我是个女孩给他们丢脸,我拼命地工作,拼命想把自己证明给他们看,我到底哪里做错了?要遭受这样的待遇……”
陆翡心脏微微沉了下,碎发下的双眸阴沉浓黑,忽然俯身上去,捏住她的下颌:“我们不是说好,不再提洛扬这个名字了?他再嫌弃你又怎样?他跟你早就没关系了,懂?”
“我知道,可我不想变脏,你也觉得我脏吧……”
“一点都不。”陆翡轻缓摇着头,眼神灼热又炽烈看着她,唇瓣贴住了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