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颖惊讶地张了张嘴,视线顿时在姜烟和众人之间犹疑,皱眉道:“你没有看错吧?晚宴开始之前,嫂嫂就在这里和我们一起欣赏手链。”
欣赏手链……这话大有深意。
众人的目光立刻动了动,怀疑的情绪一旦被撬开,便很容易产生更深的黑洞。
姜烟的身份一直是圈子里隐隐流传的笑柄,北城姜家已经没落了,现在根本不存在姜氏这个家族,更别说她还是个不入流的私生女!从小到大和他们接触到的世界都是不一样的,眼界低,会对那条手链起歹念也是正常。
放眼望去,这宴会厅上这么多人,也就只有她最有可能偷盗。
侍者摇了摇头道:“没看错。我一直守在这里负责看管酒杯,你们将手链送进去之后,只有姜小姐一个人进过那间房。”
陆颖倒抽了一口冷气,转头捂着嘴道:“嫂嫂,你……”
“呵,还真是你拿的啊?”陆云溪讥讽出声,字字透着浓烈的鄙夷。
沙发上的陆飞白空手转着酒杯,视线低垂,看不清表情。
场上的女眷纷纷捂嘴,刚才还将视线黏在姜烟身上的男人都在暗地里啐了一口,叹自己瞎了眼,竟然会觉得这样的女人超然绝艳……错觉,一定是错觉。
“不是吧!三观都给我震碎了……”
“亏我刚才还夸过这张脸好看,是我瞎了!”
“傅少怎么会看上这种货色?”
……
林清湘咬牙,早就在侍者说第一句话的时候气得发抖,目眦欲裂,恶狠狠地盯着大厅中那个站得笔直的人。
真是疯了!丢人丢到了极点!她这辈子都没有尝过这样被人羞辱的滋味,今天的事情一旦传出去,整个陆家都会沦为笑柄!
“姜烟!你还不把东西拿出来!”林清湘压着嗓音低声吼道,干瘦的躯体因为过于激动而微微颤抖。
众人的视线瞬间集中在那抹轻纱包裹的身段上。
瓷白的面容上依旧没有过多的情绪波动,双眸微抬,四处一看,视线落在了陆颖所站的位置。
陆颖被这一眼看得有些后背发凉,抿唇不语,指尖却悄然在身侧收了收,在下一秒咬牙挺起了胸膛。
有什么可心虚的?她是想过栽赃姜烟,可现在根本用不着她出手,是姜烟自己偷了东西!
“你还要丢人现眼到什么时候?”林清湘再也忍不住了,怒喝一声,“快点拿出来!”
她现在只想尽快结束这场宴会。
“我没有。”姜烟开口,吐出了三个字。
“你说什么?!”林清湘不可置信道。
“我说我没有拿。”姜烟的答语十分平静,仿佛站着众人鄙夷目光中心的人不是她。
林清湘气得每一个毛孔都在往外扩张,怒气冲冲地转头在整个大厅中搜寻,想要找到傅司眠兴师问罪,但看了一圈竟然也没有发现傅司眠的踪影。
“姜烟。”陆和安终于出声,表情虽然凝重,但还算温和,“刚才所有人都在这里等着开宴,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进那个房间?”
语声一落,姜烟才终于正视了陆和安。
这么多人里,也只有陆和安迅速找到了事情的关窍。
“我只是想去后厨看看,所以从那间房穿过去了。”姜烟轻声答。
陆和安微微眯眼。
从宴会厅到后厨,除了从门外绕过去之外,穿过茶水间确实是最近的路线。
陆颖在陆云溪的暗示下探出头,勉强按下心里的恐惧问道:“嫂嫂去后厨做什么?”
姜烟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我这几天吃的点心都精致可口,所以想去看看。”
陆颖一僵,后背发凉,薄汗顺着毛孔缓缓渗出,被她这一眼钉在原地,竟然半晌都张不开口。
这女人……实在是太邪性了。就算此刻站在千万审视和鄙夷的视线中央,她还是显得格外闲适悠然。
“你说去后厨就去后厨啊?”陆云溪忍不住了,“到现在还狡辩,简直是丢尽了我们陆家人的脸!”
“如果妹妹不信,可以去调监控。”姜烟伸手,指尖对着房间顶端的监控指了指。
众人视线一挪,也看见了那个黑黢黢的摄像头。
陆颖面色微变,随后抬头道:“这监控昨天坏了,因为忙着生日宴的事情,大伯还没来得及找人来修呢。”
陆云溪的眼神和她对上了,立刻斜眼讥讽:“我看这监控也坏得蹊跷,怕是有人提前就做好了准备……”
“云溪,你闭嘴。”陆和安突然沉了声道。
今天这事情闹开了,丢的是陆家人的脸面,不过显然陆云溪为了将姜烟踩在脚下,并没有打算把陆家的荣辱划分在自己的考虑范围之内。这一点就足够让陆和安不满。
但姜烟此时在思索的是另一件事――她刚才之所以敢顺道进去就把东西给拿了,就是因为她笃定陆颖和陆云溪会栽赃陷害,必须提前毁了监控,防止她提出用监控自证清白。
“爸,这事情还不够明白吗?”陆云溪跺了跺脚,“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司眠哥哥?”
“我的妻子,当然配得上。”低哑的声线在厅内响起。
下一秒,姜烟落进了一个并不算温暖的怀抱,鼻息间立刻充满了清冽而熟悉的味道,带着些许湿冷,仿佛雨后枝头轻轻绽开的幽香。
下雨了?
姜烟率先抬眼,视线滑过那张吊着微笑面具的脸,看向了门外,果然看见雨幕四合,随风拍打着半空中摇曳的樱花。
早春虽寒,陆家种的樱花也开始蠢蠢欲动了。
“司眠哥哥!”陆云溪眉眼一亮,欣喜地叫出声来。
傅司眠没有应声,低头去看怀里的人,视线先是触到了莹白的脖颈,随后才看见她唇边噙着的微凉笑意。
陆云溪一僵,手指顿时在身侧收紧,联想到刚才傅司眠的那句话,面色霎时间惨白。
坐在沙发上的陆飞白终于动了动身子,转向大厅。
“我来晚了。”他轻声道。
“还不算晚。”姜烟立刻柔柔地倚上他的臂弯,俨然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眸光却是又黑又冷,没有半点波澜。
好戏还没有真正开始,怎么会晚?如果她没猜错,傅司眠是被人拖住了脚步,以便于在恰好的时机出现,见证她被千夫所指的狼狈模样,再亲眼看着她把偷盗的事情给坐实。
这陆云溪还不算太笨。
“司眠哥哥,你到现在还护着她?!”陆云溪咬牙叫道。
“陆小姐,做什么事都要讲个证据吧?”门外再次传来高跟鞋踏地的声响,楚梦璇抓着裙摆快步走来,因为着急而微微喘息,“我还疑惑你们急匆匆把我引出去干什么,原来是在这里搭台唱戏,担心我充个角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