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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栓赶着骡车, 在院门外停下。
院子里有人见他回来了,忙往屋里招呼了声。
李栓皱着眉, 把手里的鞭子扔给过来迎他的汉子, 又交代了一声把东西搬进去,便往屋里去了。
“哥, 嫂子太犟,根本不要我送去的东西,还把上回送过去的那袋子粮食给退回来了。”李栓一改在外头的冷脸, 笑得满是讨好。
马丁黑斜了他一眼:“她退你就让她退?”
李栓嘿嘿一笑,委屈道:“这不嫂子有个弟弟嘛,她招呼都没打一声, 就让人把粮食扔车上了, 我本不想要,嫂子放狗要咬我, 我这不就……”灰溜溜的回来了。
马丁黑紧皱着眉, 也没说话。
李栓偷偷瞧了眼他脸色:“哥,让我说, 这法子不中, 女人心海底针, 小恩小惠都不给好脸, 恐怕要换个法子才成。”
马丁黑被他逗笑了,骂道:“换个什么法子, 你倒是主意多。”
李栓嘿嘿一笑, 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什么法子, 这不就是说说,说说。”
“行吧,你忙你的去!”
马丁黑摆了摆手,李栓麻溜出去了。
这边马丁黑正磨蹭着下巴想事情,从外面又走进来一个褐衣汉子。
“黑哥,那杨大江又来了,在桌上跟人输红了眼,管麻四借银子,可你之前才交代过不准再借他银子,我们这边不松口,他就在那边骂了起来。”
倒不是说麻四这群人怕杨大江,只是见杨大江一贯和马丁黑走得近,自然不好翻脸。
“他借多少?”
褐衣汉子伸出一个巴掌:“五两。”
马丁黑被气笑了,“他输了多少?”
褐衣汉子犹豫了一下,道:“三两多吧,只是他根本就没带银子来,挂着空账跟人玩……”
好吧,不用这汉子再说下去,马丁黑就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
以前杨大江也不是没干过这事,只是之前两人差点没翻脸,马丁黑还催着管他要账,他又来这么一出。
马丁黑想了想,道:“借他。”
褐衣汉子很明显犹豫了下,但什么也没说,走了。
*
杨沟村,里正家。
“叔,这中间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按理说,我这应该够得上,怎么县衙门那就不给办?”
杨里正皱着眉,道:“也不是不给办,就是书办那一直有事给耽误了,我也去催过一次,具体就是还没办,你也知道,这种事不好总去催。”
他说得并不是没有道理,办女户要经过县衙门,其中种种手续复杂,拖上一两个月也不是什么罕见事。
都是普通老百姓,别看杨里正在杨沟村说话算数,去了衙门也不过是个求人办事的,人不见你就是搁墙根儿站着那种,拖着也只能等了。
“不管怎样,还是谢谢里正叔给操心了,如果中间需要银钱打点,我给的那些银钱不够,里正叔只管说就是,我再想想办法。”晚香道。
“行吧,这事你放心,再等几日若还没信,我就再去催催。”
“那麻烦里正叔了。”
等晚香走后,里正媳妇走上前道:“是真拖着,还是你……”
剩下的话,她没有说完,但两口子睡一个炕,彼此之间还有什么事是不知道的。
杨里正是里正,管着整个阳水村,平时村里的劳役兵役、苛捐杂税,本村的田地买卖、人口户籍的更替等,都是他负责和县衙那边对接。
这里头有公事有私事,若是公事也就罢,可若是私事,你劳烦人一场跑来跑去,中间少不了要辛苦打点,这些都是要给里正好处的。
或是银或是物,都是老规矩,多少数量不过是看当地的里正贪不贪。
总体来说杨里正为人还是不错的,但毕竟家里这么多人口,要过日子吃饭,多少总是要收一点。
当初晚香来请托,里正媳妇就跟他说了,说晚香一个妇道人家不容易,就当是给帮个忙,此时听见里正推脱,里正媳妇还以为他是老毛病犯了。
“瞧你说的,我是那种人,不知道轻重?这事不是我故意拖着她,是衙门那卡着。”说着,杨里正皱起眉头,吧嗒吧嗒地抽了两口旱烟。
“衙门卡着?芽儿她娘一个妇道人家,也没得罪什么人,人家卡她做甚?”李政媳妇诧异道。
“我怎么知道,也可能是我多想了,过几天我再去问问。”
*
杨里正这边发生的事,晚香并不知情。
回到家后,王长安问:“姐,事办得咋样了?”
晚香摇了摇头:“里正说还没办好。”
她微蹙着眉,有些忧心忡忡的,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的预感,觉得这事中间会出岔子,可到底会出什么岔子,她也没头绪。
这只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但她这种预感还从没出过错。
晚香也知道多想无益,见外面太阳已经渐渐西移,便开始将晒在院子里的菜干往回收。
阳水村地处北方,冬天来得早走得晚,一到大雪之际,就没有什么菜可以吃。除了窖藏的白崧萝卜之类,便只有自家腌的一些酱菜,以及赶在冬天到来之前晒的菜干。
这些菜干可以放很久,吃得时候用水泡发一下就好。这次晚香闲下来就在操持这事,近些天院子里的空地上晒的都是各种菜。
将最后一个簸箕端着放回灶房,出来的时候晚香往正房看了一眼。
西屋的窗户半开着,里面隐隐坐着一个人,能清楚的感觉到熟悉的注视感。她笑了笑,用水把手洗了洗,进屋里去了。
“醒了?”
“你晒那么多菜干,能吃得完?别总是听长安的。”
晚香浑不在意道:“反正能放,就多晒些吧,毕竟有这么多人吃,赶在春天吃完就行。”
古亭看了看她有些泛红的手,抓过来握在手里轻轻地按捏着。
晚香有些不自在。
没死之前,她其实对问玉的心思多多少少有些明白,只是身份在此,她是太后,他是东厂提督,是司礼监只手遮天的解公。两人即是主仆,又互相为依靠,不可能,也不会可能。
万万没想到死了一场,竟有这番奇遇再度重遇,虽然晚香还没弄清楚问玉为何不告诉自己始末,甚至为何不能承认自己的身份,可隐隐也猜出其中的厉害之处。
她素来对问玉推心置腹,但凡他说的事,她从来不会怀疑,自然照着做就是,可两人却因为中间的种种阴错阳差,未表明心意,先许下以后。
冷静下来,晚香也觉得自己那日好像有些冲动了,可再一想又不是那么排斥。就是古亭太不遮掩,偶尔显露出的缱绻眷念,让她这个自诩见过不少市面的人都忍不住面红心跳。
既觉得很新奇,又难免会有些羞窘,总之是复杂得不得了。
“手都粗了,你摸什么。”她往回扯了下手,没扯开。
以前这双手是细腻柔滑的,现在却粗糙了许多。想来也是,日里活儿都是自己干,又怎可能养出一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纤纤玉手。
古亭摩挲着她掌心的薄茧,用手指细细地从掌心按到指尖,再从指尖到手腕。
这种摩挲太暧昧,也太引人遐思,明明以前他不是没这么服侍过她的手,例如给她手涂抹润肤膏脂的时候,可以前她从不会多想,现在却是心嗵嗵直跳。
“你……”
“姐。”
晚香忙把手抽回来,同时站起来:“什么事?”
王长安的眼睛在两人身上徘徊了下,道:“时候也不早了,要不要做饭,我帮你烧火。”
“芽儿呢?”
“在院子外头跟人玩。”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外走,期间王长安还跟古亭招呼了声,不过古亭向来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晚香倒不像他,耳根子都红透了。
去了灶房,王长安没忍住问:“姐,有件事我早就想问了,你和古亭哥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
王长安有点急了:“姐,你懂我说的意思,刚才我进来的时候,明明看见古亭哥拉着你的手。你跟我说,你俩是不是好上了?”
本来晚香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一句好上了,瞬时让她感觉到耳热。
她遮掩地摸了摸耳朵,顾左右而言他:“你才多大,就知道好上是什么意思?”
“我怎会不知道,好上了就是好上了。行了姐,你也别瞒我了,我可不是只看到一回。”
确实,毕竟在同一个屋檐下,有些事有些情绪是没办法遮掩的,以前古亭还没醒来时,可以推脱是出于担忧,是出于关心,现在呢?
“那你觉得行不行?”晚香突然问。
这没头没脑的话,让王长安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姐,那你跟古亭哥是什么时候好上的,我怎么不知道?”
“这事还要让你知道?你只说行不行吧?”晚香忍着羞恼道,口气格外不客气。
王长安嘿嘿一笑:“我没说不行,我就是好奇。本来我还有些担心姐以后,古亭哥的人品我信得过,若是你俩好上了,我肯定愿意,就是你好像比古亭哥大。”
这下晚香忍不住了,伸手在他头上敲了一下。
“大怎么了?没听说过女大三抱金砖?”
可你这不是抱一块金砖,认真来算是抱一块半了。
王香儿是十七嫁给杨大志的,大芽儿今年六岁,晚香二十有四,可古亭翻过年才二十呢。
但这种话王长安怎么敢说,没看见他姐虎视眈眈地瞪他,反正王长安觉得自打他姐离开了杨家,就变得格外凶。
“我没意见,我一点意见都没,只是这事是不是该跟爹娘说说?”
晚香一愣,过了会儿道:“还是玩一阵子再说吧。”
碍于正逢多事之秋,她离开杨家后还没回过家,不过却专门交代了王长安,让他不要把和离的事跟王家那边说。
不过这事迟早会知道,瞒是瞒不过的,晚香也没想瞒。就是她和古亭之间突来的变化太快,让她一时有些适应不了,打算等过阵子再回去说一声。
反正她现在也不指望王家人养,王家人同不同意,在晚香这里已经看得很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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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才到家,干笑,晚上还有一章。
该补的都会补,别打我,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