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放心,只有正面有阻拦,我们可以从侧面………”
梁程话还没说完,两侧方向的燧堡内,也有骑兵冲了出来。
“…………”郑凡。
“…………”梁程。
梁程举起长刀,没办法了,这时候,只能选择硬拼,骑兵,只有在冲锋过程中才能将自身的可怕完全释放出来。
只是,自己这边现在人困马乏,能否冲垮对方还真的难说,就算冲过去了,速度必然被阻滞,身后一直死追不放的数千乾军骑兵肯定会包过来,到时候,这三百来号人到底能有几个可以活着冲出去,还真难说。
然而,就在这时,前方阻拦的骑兵忽然放慢了马速。
梁程将手中的刀又慢慢放了下来,没有下令加速冲锋,他当然清楚对方的目的是什么,是想……抓活的。
见燕国骑兵也开始放慢了速度,周遭的乾国骑兵开始主动地进行包围,距离拉得有点远,不在箭矢的覆盖范围内,但已然将这支燕国骑兵队伍向任何方向突围的可能都给堵死。
“这是要劝降?”郑凡开口道。
“应该是的。”梁程回答道。
“这个时代,没《日内瓦公约》。”
“有《日内瓦公约》和没有,并没有什么区别。”
梁程示意周遭的蛮族骑兵全都聚拢了起来,这些蛮族骑兵自发地围成了一个圈,将郑凡和梁程维护在了里面。
“啧,你说说,我以前是不是对他们太薄情了一点?”
这会儿,郑凡还真有一种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感觉。
“主上,以前我带兵时,手底下不光是不同部落的人,里面,甚至充斥着很多不同种族的存在。”
郑凡不清楚“梁程”这个作者,当初给梁程这个角色是不是单独画过番外或者“剧场版”,却没有拿出来发表过。
因为“梁程”本人是出车祸去世的,走得很突然;
所以,关于《僵尸梁程》这部漫画是否还有未发表的部分,郑凡也不清楚,梁程的女友阿秋也没有再提及这个。
原版的漫画中,对梁程这个角色,其实更基于都市现代背景,对其过去,只是含糊其辞地说过一些,当初很多漫画读者曾对此有过猜测,甚至把什么上古四大僵尸始祖都搬出来一个一个地往上套,但原作者“梁程”一直都没给出一个确切的说法。
至于梁程的真正来历,反正郑凡这个“代笔”者本人也不清楚,他只是负责把这部漫画的剧情往后进行延续,也没想过去对漫画的主题进行颠覆。
一如高鹗续的《红楼梦》只是把红楼的故事按照之前的故事氛围延续了下去,给了一个有呼应的结局,没有去写贾宝玉加入了义军造反夺得皇位什么的。
“所以呢?”郑凡问道。
“主上,真正的王,得有一颗容纳一切的心,任何生灵,只要膜拜于您的旗帜之下,那都是您的臣民。
就像…………”
“就像谁?”
“黄帝。”
“…………”郑凡。
郑凡真的很想问,这到底是你的自我补全,还是“梁程”真的留下了一大篇的番外没有公布过,连黄帝都牵扯出来了,你的过去到底是什么?
不过,眼下也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再去幻想什么魔临天下,反而会让自己都觉得自个儿是个二傻子。
人家已经把你层层包围了,这关在笼子里的老虎,还算个球的百兽之王?
“咱们把乾国绵州城的官老爷们脑袋全都给砍了,哪怕他们现在再给我们提什么条件,也都是假的。
他们现在之所以摆出活捉的架势,只是为了从我们这里套出关于燕国的情报,可能,他们以为咱们这次的行动是受到上峰的指使。
等把情报榨干后,咱们的脑袋,肯定不会保的,你看着,对面很快就会派人出来谈条件叫我们投降了……”
郑凡话音刚落,对面骑兵之中策马而出一名身着官袍的文官模样的男子,径直向着这边而来。
“可惜了,都是假的,阿程,我真不想替燕国当什么忠臣,但投降乾国也不过是换一种方式死罢了。”
郑凡之所以敢如此断定乾国的态度,是因为他清楚乾国边军的废柴,所以,乾国不大可能主动地再搞什么北伐了,若是两国交战,你投降了哪怕得不到重用但也会给你一个不错的安排,算是“千金市马骨”,但乾国这边根本没这个需求。
“主上,我们可以再冲一次。”
“你自己能冲出去么?我现在不行了,身上软得厉害,估计是魔丸上身的后遗症,你能出去的话就自己先出去吧,和瞎子他们汇合,以后找机会,再帮我报仇就是了。
也不用报得太狠,把乾国灭了就行。”
“…………”梁程。
梁程真的很想说,如果你死了,不光是自己,可能包括在翠柳堡的瞎子他们,都得集体暴毙。
不想给你殉葬也得强行给你殉了。
所以,
根本就不存在丢下你我自己跑路的可能。
“主上,我不会丢下你的。”
“我去,这个时候了,别玩煽情好不好?要是四娘在这里和我唱一出霸王别姬我倒是能觉得挺有感觉,你……”
“鄙人大乾梁镇督军司马郑洪泽,奉大乾三镇提督太尉之令,有话与你们首领说!”
郑凡撇撇嘴,笑道:
“得,还是个本家。”
“怎么回话?”梁程问道。
“谈,和他们好好地谈,你去和他们谈,从薪资待遇到养老保险五险一金公积金什么的,和他慢慢扯。”
“拖延时间么?”梁程有些明白了。
“先去谈着呗,奇迹,是争取出来的。”
梁程将郑凡一个人留在马背上,他自己翻身下马,从旁边一名蛮兵那里又接过一匹马,缓缓地策马而出。
郑凡则趴在马背上,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背,
“嘶……”
真疼。
…………
“太尉,为何不下令冲杀!”
一名身穿轻甲手持长剑的中年男子策马来到台车旁直接质问道。
台车,是一种开放形式的马车,有顶盖,无边栏,需要靠人或者马来拉动。
乾国上京每到灯节或者节庆日时,都会有很多戏班子或者各大院的花魁站在台车上一边游街一边表演。
发展到军中,则成了统帅指挥作战之所。
此时,台车周围有上千甲士严密护卫,上头,则只站了三个人。
一人为首,
二人居后。
为首者,年约五十,长须飘飘,面色素净,唇红齿白,身着一身锦袍,自有那么一股子身为上位者的气度宣泄而出!
在其身后,则站着两名身穿紫色官袍的男子,都是中年。
而下方质问者,虽然身上穿着甲胄,手里拿着剑,但一看就是装样子的把式,无论是甲胄还是那把佩剑,搁在他身上都是怎么看怎么不协调。
“放肆,吴节度,你竟敢这般对太尉说话!”
站在杨太尉身后的一名中年男子手指吴节度呵斥道。
“呵……”
吴节度使翻身下马,却一个趔趄,差点从马上摔下来,这一番意外,使得其气势也不由一颓。
从台阶上了台车后,吴节度使对着杨太尉躬身行礼:
“陈镇节度使吴英物,参见杨太尉。”
杨太尉这才转身,面带和煦的笑容走过来,双手托举起吴英物行礼的手,拍了拍,道:
“吴节度泰山的事,本督已知晓,吴节度,当请节哀。”
绵州城知府,也就是那位娱乐至死被郑凡手下割下脑袋的那位瘦高老头儿,是吴英物的丈人。
吴英物不算是草根出身,也算是书香门第,但家道中落,是靠着那位知府丈人的接济赏识才得以入仕,且将自己的嫡女嫁与他,收为乘龙快婿。
可以说,没有老知府的赏识和提携,就没有吴英物的今天。
当然了,大乾北方三郡:陈、梁、魏,下辖三镇,陈镇、梁镇、魏镇,每一镇由一节度使掌握,乾国的节度使,相当于北方三个军区的军区司令,都是文官担任。
吴英物能做上魏镇节度使,也说明老知府不光是五石散嗑得遛,这看人的本事,也确实是一流,他能一直占着绵州城这个商贸中转重城知府的肥缺,也是靠着吴英物的关系。
“太尉,这帮燕狗穷凶极恶,十恶不赦,下官恳请太尉速速发兵将这群燕狗剿灭,下官要拿他们的首级来告慰被他们残害的我大乾百姓之亡灵!”
“急什么,人都已经被围住了,还能上天去不成?”先前就斥责过吴英物的那位中年男子再度发声。
吴英物当即冷哼一声反驳道:
“我倒是听说,某人的妻女可也是落在了那群燕狗的手上了,某人因私废公,当然舍不得对这群燕狗下手了。”
梁镇节度使孟长奇闻言,当即怒气上头,正欲准备开口反击,却被身边的杨太尉开口道:
“好了,好了,身为朝廷镇守一方的节度使,却在此这般仪态,和市井小民泼妇又有何区别?”
见杨太尉生气了,两位节度使这才停下来,不敢再做言语。
要知道,这杨太尉,本就总掌大乾北疆三郡提督兵事,是他们三位节度使的顶头上司。
同时,后宫内的三位杨氏后妃,可都出自他的杨家,虽然不是其亲生女而是侄女,但亦算是家中亲近长辈。
按理说,大乾由士大夫和官家共治天下,打压武官是士大夫的本能,同时,外戚掌权,也是士大夫阶层不允许出现的局面。
但这位杨太尉却是个特例,因为他是个太监。
早年间,这一代乾皇还是太子时,他就是东宫的伴当,后来太子继位,他引荐自家下杭杨氏三姐妹入宫,三姐妹深得乾皇欢心,他也因此得以再度被重用,甚至得以以太监之身,挂职枢密院,同时外放北疆掌握大乾的北方三镇。
最神奇的是,他一个太监,也不晓得是不是因为没割干净,居然长出了令诸多文人都羡慕不已的美须。
杨太尉转身,面向前方,道:
“杀他们容易,他们已经被我大军团团围住,就这三百来号人,还能飞上天不成?
本督要知道的是他们到底是受谁指使,燕贼又到底是在谋划什么。”
说着,杨太尉又看向站在其身后的吴英物,道:
“这帮人,死不足惜,其犯下之罪孽,万死难赎!但燕贼国内最近事情太多,据说燕皇已然和镇北侯府撕破了脸,双方甚至已然陈兵对峙。
此番燕贼一支骑兵忽然刺入我大乾,难保没有其他的心思在里面,本督若是无法查明,该如何向朝堂诸位相公该如何向官家交代?
更何况,根据先前的奏报,这群燕人骑兵里,居然有蛮人!这其中玄机,我等可弄清楚了?
尔等身为大乾节度使,掌一镇兵权,岂能因个人之私而枉顾一国之重?”
吴英物和孟长奇对视一眼,加上身边的第三者陈镇节度使钱书文,一起向杨太尉行礼道:
“多谢太尉教诲,吾等惭愧。”
杨太尉见状,很是满意地摸了摸自己的美须。
就在这时,一身着官服的文官策马而来,前端甲士当即散开让其通过。
来者正是刚刚和梁程谈判完的郑洪泽。
郑洪泽没有下马,策马行至台车前,拱手抱拳道:
“差事在身,恕下官不得行全礼。”
杨太尉点头道:“无妨,郑司马辛苦。”
郑洪泽心下一喜,其实,差事在身不能行全礼什么的都是虚的,差事还是杨太尉给的,杨太尉先前问左右,谁可替他去招降那队燕人,左右众默,独郑司马上前请命。
郑洪泽现在想要的,就是加深自己在杨太尉心中的印象,中下层官员想往上爬,真的就得靠有没有大佬赏识。
“回禀太尉,燕贼愿降,只是开出了很多条件,容下官一一禀…………”
杨太尉呵呵一笑,
道:
“不用禀报了,都答应他。”
“这…………”
“答应他们。”
反正,这些承诺,日后都不会兑现,他想要的,只是这支燕军南下的企图!
“下官明白了,对了,燕贼说,孟大人的千金还在他们手中。”
孟长奇闻言,当即面露喜色,忙又问道:
“那本官妻子呢?”
“燕贼说,孟大人的夫人于昨日突发重症不治身亡。”
“…………”孟长奇。
“燕贼,本官与尔等不共戴天!!!”
孟长奇发出一声怒吼,
但心里,则长舒一口气,有种卸下包袱的感觉。
那个女人,终于很合理地死了啊,太不容易了。
“孟节度,还请节哀。”杨太尉安慰道。
“下官知道,太尉,不必因下官家事耽搁国事,国事为重。”
“孟节度高义,郑司马,去回话吧。”
“下官遵命!”
郑洪泽再度拱手行礼,而后调转马头,再度从后军来至前军,再穿过前军,来到了那支燕军骑兵阵前。
这时,站在杨太尉身后的陈镇节度使钱书文开口道:
“太尉英明,燕蛮不识礼数,不尊教化,此等国度之人,又有何忠义可言?
这些蛮贼若是听到太尉肯应允他们的条件,自然屈膝来降。”
杨太尉则笑笑,
道:
“燕贼的安生日子,可没几天了,等着吧,不需多久,他们自己家里就得打起来。”
…………
郑凡伸手指了指那位去而复返的郑司马,对身边的梁程道:
“狗贼连戏都不愿意演全套,肯定是后面领军的大人物对他说,甭管我们提出什么条件,都答应我们。”
这时,行至前方的郑洪泽开口朗声道:
“太尉有令,尔等条件皆可答应,望尔等速速放下兵刃下马请降,我大乾乃礼仪之邦,定然重信守诺!”
“呵。”
郑凡冷笑了一声,
就在这时,
郑凡忽然看见在北面的天空中,有两只苍雕正在盘旋。
郑凡嘴角当即露出一抹笑意,
用蛮话道:
“给老子射死他,他也配姓郑!”
所有蛮兵当即张弓搭箭,瞄准了郑洪泽。
还在为自己这趟差事要圆满完成为自己要入太尉袋中而心中窃喜的郑洪泽在看见这一幕后,心里“咯噔”了一下,
下意识地喊道:
“不要…………”
“嗡!嗡!嗡!嗡!”
回答他的,是数百只箭矢。
郑司马连人带马被射程了刺猬,死得透透的。
这边的举动,当即引起附近的乾国骑兵一阵哗然,骑兵队伍里引起了一阵躁动,先前以为对方要头像而松懈下来的军阵再度变得严谨起来。
…………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站在台车上的杨太尉有些不敢置信。
其身后站着的三名节度使也是一脸发懵,这群燕贼,当真是不要命了不成?
尤其是先前开口说燕人没有忠义之士的钱书文,脸色更是难看。
…………
“不管你们听得懂听不懂,跟老子一句一句地喊,把你们吃奶的劲儿都给喊出来!”(蛮话)
周围蛮兵一起坐直了自己在马背上的身子。
郑凡开口喊道:
“我大燕将士…………”
“我大燕将士…………”
“誓死不降!”
“誓死不降!”
“大燕皇帝陛下万岁!”
“大燕皇帝陛下万岁!”
“靖南侯千岁!”
“靖南侯千岁!”
一声声口号,被数百蛮兵用不是那么标准的汉话吼了出来,悲壮的气势席卷而出!
这一幕,
让台车上的杨太尉都不由的有些动容,
同时心里更是心惊,
这燕人,竟然这般坚韧,宁死不降?
同时,他心里不由得有些庆幸,好在燕人自己家里马上就要内乱了,否则……
“太尉,燕贼冥顽不灵,下令吧!”吴英物开口劝说道。
孟长奇则愣了一下,他女儿还在燕人手里呢。
杨太尉点点头,
对身前的旗兵道:
“杀!”
旗兵当即传令下去。
下一刻,
包围着郑凡等人的乾国骑兵开始动了起来,队列重新排好,要冲锋了。
郑凡却浑然不惧,
反而在梁程的帮助下,举起了手中的长刀,蛮兵们也一起举起了马刀,准备死战。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就在这时,
在北方视线堪堪可及之处,
忽然出现了一片黑色的阴影,
随之而来的,
还有大地有韵律的震颤之音。
正准备冲锋的乾国骑兵纷纷勒住了缰绳,有些茫然地看向北方,站在台车上的杨太尉和其身后的三名节度使也一起震惊地看向北方。
一支支黑色的骑兵队伍开始出现,他们军容整肃,他们队列整齐,一杆杆“燕”字大旗和“南”字旗在军阵之中迎风飘扬。
一股磅礴的肃杀之气,随着他们的出现,开始压迫席卷而来,宛若真正的战争巨兽,即将睁开属于它的狰狞双眸!
“呜…………”
一声苍凉的军号声响起,
所有燕军骑士一同举起手中的兵戈,
齐声高呼:
“虎!”
“虎!”
“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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