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红变蓝,再由蓝变紫。
这时,一直低着头的何晨曦“嘶”了一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看过去,就见手机屏幕的亮光下,何晨曦深深皱着眉,一张脸直直地板起,像是碰到了什么极为让她不满的事情。
感觉到江聆的视线投过来,她转过头看向她,小声问:“吃瓜吗?驾驶班一渣男的瓜。”
江聆平时对这些八卦不怎么感兴趣,但这会儿正无聊,于是点了点头,等着何晨曦讲。
何晨曦低头捣鼓了手机一阵:“等一下啊我把原文发你微信。”
手机震动一下,江聆点开,收到了来自何晨曦的几张截图。
截图来自女方的微信朋友圈,大约讲的便是驾驶班的某个渣男在异地期间脚踏多条船,并屡次撒谎下跪悔过的故事。
江聆一张一张翻过去,随意浏览着。
直到最后一张图的时候,她忽然停了下来。
女方在前几条朋友圈里,全程十分冷静地放证据讲事实,只有这一条,看起来有点崩溃
【他一遍一遍告诉过我,他从没和别人交往过,我是他的初恋,他无论如何也会一直等着我,可笑的是,我居然信了。】江聆一边看,何晨曦一边在旁边啧啧感叹:“这位妹妹真挺勇,才刚成年吧,说锤就锤毫不手软,堪称吾辈楷模,男的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江聆手指还停在那张图上,似是有什么心事。
何晨曦没注意她情绪的变化,以为她还没看完,在一旁小声碎碎念。
“我就说嘛,十个渣男八个爱用所谓的只有你一个或者一直在等你一类的话来凸显深情,让无知小女孩儿觉得自己是最特殊的那个,殊不知人家至少对不下于五个人同时说过这话……你说是不是?”
“……”
江聆退出界面,慢吞吞“嗯”了声。
她突然有点不安。
……
谢寻星,应该不会骗她吧。
可是,这么多年,她对他的了解几乎为零,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也不敢再妄下断言。
即便,也许那么多年前,他确实喜欢过她。
但毕竟,像他那样的人,坐拥着名与利,接触的是更广阔的世界,比她优秀比她漂亮的女人来来去去不知凡几,在经历了那么多后,江聆实在不敢相信,他怎么可能还会一直喜欢她。
他有万人簇拥,而她不一样。
她贫瘠的世界里,只允许他一个人的闯入。
江聆把手机熄屏,放在膝盖上,双眸再一次望向窗外。
她好像明白了,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
她怕,他这么突然的接近她,不过是把她当做无聊时的消遣。
一旦失去兴趣,就会如八年前那般不告而别,又将她一个人留在原地。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同样的痛苦,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可她又总忍不住想,万一呢。
万一,那是美梦成真的机会呢。
大巴开回院里,众人互相简单道了个别,便纷纷朝回家的路走。
何晨曦想和江聆一起走,被江聆婉拒。
刚刚下车前,她给许昕意打了个电话,对方拜托她帮忙在门口买点吃的,过了会儿就发来一条长长的单子。
江聆这时才得空看了眼,有点惊讶地问她:【晚上吃那么多?】许昕意语气有点闷闷不乐:【忙一天了,我和你一样才下班,饭都没来得及吃,动不了了……】江聆这才想起,自己今天好像也没怎么吃饭。
不去刻意想着这件事还算好,一想起来,饥饿感便直直窜上来,江聆甚至能听见自己肚子的抗议。
她轻叹一口气,往院门口走去。
院门口除了超市,还支着几个小摊,还没走近,烧烤的香味远远便传了过来。
江聆过去照着许昕意的单子点了餐,那老板大概是和许昕意相熟,听了之后一挥手:“知道了,就还是那个搭配嘛,现在有点忙,小姑娘你待会儿来拿啊。”
江聆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低头有看一眼手机,确认除了烧烤之外许昕意还有没有点些别的。
许昕意除了要烧烤,还让她再买两罐啤酒过来。
烧烤店的啤酒比超市里要贵,江聆于是钻到旁边超市里,找货架的时候,不忘问许昕意:【这么晚了还喝啤酒,明天能撑得住吗?】几秒后。
许昕意:【?】
江聆也回了个问号。
【……】
许昕意:【不是,你是不是上班上傻了?今天星期六,明天星期天,我还准备一觉睡到地老天荒呢。】“……”
江聆迟钝的神经苏醒过来,突然觉得一阵轻松。
是啊,明天不该她值班。
……也怪不得,陈主任满口答应回来给她放个假。
脚步瞬间变得悠哉,江聆先不紧不慢去隔壁零食货架上挑了一袋面包,再转过去到了啤酒的货架。
江聆不喝酒,对这些种类了解得不多,给许昕意拍了张照发过去。
许昕意圈住了最上面那一种,把图片发回来。
【夺命大乌苏来一打,今晚我就是欢乐小水牛――】江聆不理会她豪气万丈的“一打”,严格遵守单子上写的“三罐”,踮起脚先一手拿了一罐下来。
她身高不够,第三罐藏在后面一点,不太好拿。
一不小心,手指勾住了旁边放着的另外的易拉罐。
罐子摇晃两下,她来不及扶回去,便见它直直朝着自己的脸砸下
糟糕。
江聆下意识闭上了眼,双手抬起来作势要挡。
电光火石之间,一只手从旁边伸出,护着她的额头,将她带到了一边,刚好躲开了坠下的易拉罐。
预想中的动静没有发生,江聆浑身紧绷着等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睁开眼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悬在她的眼前,稳稳接住了向下掉的易拉罐。
西装袖口向上折至手肘,露出修长而又微微透露着有力的手臂线条,手腕处青筋攀附,禁欲之中透着微微的性感。
江聆愣住。
护在额头上那只手还没放下,她不敢动弹,更不敢去猜这个人是谁。
臂弯处搭着的西服外套不时蹭在她身上,雪松香味在超市闷闷的气味里,格外突兀。
仿佛过去几个小时那般的漫长。
直到那只手动了动,把酒递给她。
江聆这才敢顺理成章地从男人的臂弯脱离,小声说了句谢谢。
她伸手想接过那罐酒,怎料在指尖碰上易拉罐时,对方的手向下沉了沉,轻松与她错开。
江聆默了默,又去拿。
谢寻星再一次躲开。
“……”
江聆明白这是谢寻星故意的,有点泄气。
不多时,头顶传来一道慢条斯理的声音。
“学会喝酒了?”
江聆耳朵红了红,摇头,如实回答:“帮朋友带的。”
她这辈子唯一一次喝酒,就是在八年前那个晚上。
想起自己那次在谢寻星面前丑态百出,她又尴尬地闭了下眼。
谢寻星没说什么,抬手把那罐酒放回原来的位置。
他很高,江聆站在他旁边,只能勉勉强强到他胸口,见他如此轻松地把酒放回去,心里小小郁闷了一下。
见谢寻星收回手,她仰头艰难地观察了货架顶端须臾,稍作犹豫后,又小声地开口请求道:“可以麻烦你帮我再拿一罐乌苏吗?”
谢寻星睨她一眼,帮她拿一罐下来。
江聆接过,又说了声谢谢。
谢寻星“嗯”了声,心不在焉地看一眼时间。
江聆看见他的动作,为了缓解无话可说的尴尬,随口问:“几点了?”
谢寻星眼里闪过一丝不自然,低头又看了一眼腕表:“十点四十。”
江聆点点头,走过去结账。
他便跟在她身后,寸步不离。
……
江聆买好东西,一手提着塑料袋,另一手拿着面包,用嘴拆开包装袋,咬了一口。
出超市时,她才发觉,外面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居然下起了雨。
脸上感觉到几滴凉凉的雨珠,过了一会儿变得密集起来,隐隐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风也逐渐变大,烧烤摊支着的大伞周围被吹动,呼呼作响。
江聆点的那份烧烤还没烤好,炭火产生的烟气循着风朝她的方向直直扑了个满怀,她借摊子的垃圾桶丢了个包装袋,忍不住扭过头,咳嗽两下,走到烧烤摊前面的房檐底下躲雨。
谢寻星也跟在了她的旁边,等她停下来后,站到了她前面,用身体挡住飘来的烟气。
他背对着江聆,看不见身后人的动静。
只有这个时候,江聆才敢抬头,多看他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