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乱的思绪止不住地升腾,她只觉自己现在处于一片混乱中,不愿面对似的挣扎两下,妄图甩开对方的手。
然而谢寻星牵住她的力道看似随意,却如磐石一般怎么也甩不脱。
她听见男人问她:“去食堂?”
“……嗯。”江聆张张嘴,最终只勉强蹦出一个鼻音。
是陪别人来医院一趟,顺便想起了她吗。
可为什么,明明身边有了别人,却仍要来招惹她。
明知道,她会当真。
一阵风悠悠地吹来,带起难得的清凉。
手腕处的温度却一再升高。
下一秒,江聆感觉到头顶投下了一片阴影。
仰头,发觉是一把伞横在头顶。
谢寻星一手撑着伞,另一手仍牵着她不放,抬步踱至她身边,语调松懒地询问:“我送你过去?”
“……”
两人之间的温度降下来一点。
气氛在江聆的沉默之中,略显僵滞。
小姑娘一动不动,就这么低着头,半晌不说话。
谢寻星也不着急,眉峰稍微挑起一点,耐心等着她的回应。
将近一分钟后,他听见江聆开口,声线带着颤,似在压抑着什么情绪
“谢寻星,你这样对我好,不怕你的女朋友生气吗?”
“……”
谢寻星似在惊讶,“什么女朋友?”
江聆咬着唇,不愿再说一句。
他还想装傻吗。
她甩动手腕的力道大了些,铁了心想挣脱男人的禁锢,心里的委屈也在这一刻攀升到了顶端。
――可她一点也不想陪他玩了。
却突然感觉到,落在手腕上的力道收紧了几分。
“……”
情况一时有些僵持不下。
谢寻星眼睑微抬,少顷,意识到了什么。
他慢慢松开握住江聆手腕的手,又帮她整理了一下外套。
江聆本想在松开的那一刻迅速逃开,却因此只能停住脚步,等他整理。
谢寻星单手帮她把领口的褶皱抚平,低头看过去
雪纺外套材质半透明,透过薄薄的布料,小姑娘瘦削的肩膀和清晰的锁骨一览无余。
她好像很喜欢绿色,今天的吊带裙也是浅绿色,设计很简单,却刚好能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纤瘦的身材,像洋娃娃一般精致而脆弱。
他眼神微暗。
江聆感觉到那只手在她领口停留许久。
时间漫长得没有尽头。
自从得知了那件事,任何一次触碰,都仿佛有一种背德的羞耻感。
江聆偏过头,忍着心里的酸意,再一次提醒:“谢先生,您应该和我保持距离。”
谢寻星置若罔闻,抬手又帮她整理好鬓发,才淡声开口:“你指的是,今天和我一起出现在医院的那个女孩儿?”
语调熟稔且轻松。
“……”
心底的酸涩感被无限放大,江聆眼睛有点模糊,“嗯”了一声后,转身便要跑开。
手腕再一次被稳稳抓住。
江聆触电般浑身一僵,咬着牙低声提醒:“谢先生,麻烦自重。”
既然他都知道,为什么还要抓着她不放?
谢寻星眸光闪了闪,像是捕捉到了什么细节,手腕一用力,把她带到怀里。
江聆没注意,有点失去平衡,随着惯性落入了男人怀中。
自身前传来略带灼热的气息,隐约夹杂着三分侵略性。
江聆一愣,呜咽一声,红着眼眶挣扎,气息里的颤抖愈发清晰:“谢寻星你干什么……”
挣扎间,头顶的遮阳伞“啪嗒”一声落在地上,阳光再一次毫无顾忌地落在二人身上。
谢寻星没理会那把伞,单手箍着江聆的腰,垂眸拿手机发了一条消息。
收回手机,他低头看向怀里的小姑娘。
江聆倔强地仰着头,与他对视,眼尾含着泪,满是委屈。
他忽而轻笑一声,帮人把眼泪擦掉,“一会儿你见到她就知道了。”
“……”
江聆浑身一僵。
谢寻星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还要让她见那个人。
是为了让她意识到,自己和那个女孩子的差距有多大?
还是提醒她,让她认清自己的身份?
心尖仿佛被人揪住一般生疼,江聆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有些麻木了,闭着眼轻轻点头。
那就见吧。
见一面,她也好死心。
道路另一头远远传来脚步声,一个身影愈发朝这边靠近。
江聆不自在地从谢寻星怀里脱开,眼见着那个短发的女孩儿越走越近。
女孩儿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正是青春洋溢的时候,就连跑动时都带着活力。
她看见江聆,似乎十分激动,一边冲她挥手,一边跑得更快了些。
江聆顿时觉得有点不对劲,还没来得及后退两步,便被人一把来了个熊抱。
“姐姐!”
“……?”
江聆眼皮狠狠一跳,早在听见女孩儿对她的称呼时,就已经觉察到了不对劲。
她双手垂在身侧,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女孩儿没抱她多久,便松开了手,见她还是一副状况外的样子,指了指自己,眼眸亮晶晶的,迫切地道:“是我呀,小萌!那个你救了一命的周萌!”
卡顿的记忆终于慢慢恢复运转。
江聆呆愣许久,不可置信地看向女孩儿,脑海里逐渐将八年前那张脸和面前的人对上。
“……不是,”她指了指周萌,又指了指谢寻星,“所以……这是怎么回事?”
谢寻星车里。
空调开得正好,缓解了从外面带进来的热意。
周萌与江聆并排坐在后座,聊了好一会儿。
当事情被解释清楚以后,江聆终于有了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周萌这次过来是来回访的,顺便做个体检,但因为很久没来过医院,院里最近科室的位置又有所调整,一时迷了路,刚好碰上谢寻星,便向他求助。
在交流中得知了谢寻星也认识她以后,激动地聊得热络了些,这才造成了后来的一系列误会。
而谢寻星手里那束花,是周萌为她当年的主治医生准备的。
“要是知道能看见姐姐,我肯定要多订一束花!”周萌打开了话匣子,嘴里说个不停,“当年要不是姐姐当年帮我联系找药,我可能连呼吸机都下不了,更别提健健康康活到现在了――”
这个误会闹得有点大,江聆耳朵发热,轻轻“嗯”了一声,随口问道:“这几年你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周萌笑得爽朗,“学校一直留着我学籍,复学以后考了我最喜欢的学校,现在在当空姐,也是我最喜欢的职业。”
江聆放下心来,跟着她笑。
真好。
为生者本就是奇迹,九死一生活下来之后,理应拥有更为光明的未来。
又聊了一会儿天,周萌还有事,耽搁不了多久,只能恋恋不舍地告别,并约定了下一次一起吃顿饭。
送走周萌以后,江聆唇角的笑意仍未压下。
车里安静一会儿。
江聆眨眨眼,想起自己现在在哪里。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她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手放在了车门把上,试探着问,“那我也……先走了?”
不多时,从驾驶座传来一阵漫不经心的调笑。
“我还以为,你已经忘记了车里还有另一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