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东方高地的一块平整的大石上突然出现了一朵花的轮廓。
好像阳光被大石折射后弯曲组合而成一般。渐渐的,阳光变成了实线,花瓣中填充了色彩,慢慢立体。一个女子的轮廓浅浅浮现,虚幻的花已变为真实,绽放在她足下,而她也像花一样,化虚为实,如诞生于造物点化下的花中仙子,乌发逶地,白衣胜雪。
对美人,花淇淇有过目不忘的能力,她立刻认出,这个美女貌似是素心仙子的徒弟之一,巧阁的阁主白兮。
巧部主司玄术阵法。那么楼歌他们第一场就考这两样相关喽?
花淇淇又朝前走了两步,兴致勃勃地看。
白兮盈盈开口道:“今日之试,乃本次论法会初等弟子的第一试,想必你们也知道,这届论法会亦会衡定你们初次择玉的归属。但不必紧张,所谓试炼,只是为了帮你们认清自己现下的修为与功法所长,以择得最适合你们的灵玉。同门之间的切磋,亦是为了互相帮助,提升修为。万不可因此动摇道心,妄生得失计较之心。”
她右手一抬,幻出一叠帛卷,自动飞向众弟子,悬浮展开在每个人的面前,闪出一道道光罩,金光流溢,将众弟子分别罩在其中。
“这第一试,非常简单,你们将我自来时到此刻,所使用的术法写在帛上。都是些寻常的术法,大多在你们入门第一年领到的书中就有记载。”
花淇淇咬着炸丸子惊叹了,这也太狠了,试卷自带隔离功能,彻底隔断大家对对答案互相帮助的可能性。幸亏现实世界的老师不会这一招!
众弟子在光罩内或皱眉思索,或毫不犹豫,抬指直接在帛卷上书写。
过得片刻,有些弟子的光罩变成了灰色,有些淡淡白色,有些金光灿烂,有些闪了几下,白色反灰,继而变回白色或者彻底变成灰色。
楼歌的那个光罩,是最金光耀目的几个之一,不过也在闪烁,时而深些时而浅些。
忽然,花淇淇听见“嗳呦”一声,只见男弟子方阵末尾,一个变灰的光罩闪出几道隐隐的电光,倏忽湮碎,那个叫留鹤的少年跟一把大刀一起摔倒在地,帛书卷起,在他脑袋上敲了三下,自动飞向白兮。
留鹤捂着头,挟起大刀狼狈地站起身,满脸通红把脸藏在刀后。
白兮接住飞来的卷轴,含笑道:“那作弊的弟子,我对你有些印象,你可是沧云师兄座下?”
留鹤缩在大刀后,含糊应了一声。
白兮展开卷轴,视线落于其上,笑容敛去,双眉微微一颦。
片刻后,她的目光再度落到留鹤身上,一言不发卷起了卷轴。留鹤紧紧抱着大刀,哆哆嗦嗦,几道电光还在他头顶上空嗤嗤地闪着。
太阳已升到大石的正上方,白兮又一抬手,清脆的铃声再度响起,众弟子面前的帛卷都自动卷起,飞到白兮的身边,但光罩依然还在。大部分是白色和浅淡的金色,有十来个灰色,七八个耀眼的金色。
楼歌的光罩是金色光罩里尤其耀目的一个,但不是最耀目。
在女弟子的方阵中,有个格外明亮的浓金色光罩,光彩绚烂,压过了楼歌。男弟子方阵中亦有一个与楼歌的颜色相近。
白兮道:“本论试炼的结果已出,答对三个便可通过。试光是灰色的弟子,就是未能答出三个者。你们对基础心法尚不熟悉,与其他同门切磋还是择玉都尚不适合,再用功三年之后参加下一轮试炼罢。今日下午,你们在此处进行一场切磋,不论是否优胜,都能获得一本功法或一瓶灵丹。”
她这番话说完,几个灰色的光罩全部消失,光罩中的弟子们离开方阵,站到一旁。虽然白兮的话句句含着开导,他们的表情仍然很失落难过,有两个女弟子小声地哭了起来。
白兮又道:“通过试炼的弟子,成绩分为甲乙丙三等。”
剩下的弟子们身上的光罩全部缩起,化成一块块牌子,悬在他们面前。
白色光罩变成白色的牌子,浅金光罩变成浅金的牌子,耀眼金色光罩变成了纯金色的牌子。留鹤脑袋上的几道咔嚓不停的电光亦化作了一块白牌,留鹤一脸呆怔地抓在手里,左右翻看,挟着的刀不小心滑倒,差点砸到脚面,赶紧跳开,又去弯腰扶,手忙脚乱。
白兮笑盈盈地道:“盈汐、楼歌、易非,你们三人是这次试炼的前三名,有特别的奖励。”手中托起三朵莲花的花苞,最大的一朵落进那个光罩亮度盖过了楼歌的女弟子手中,另外两朵飞向楼歌和第三排的一个少年。
花苞在触到这三人手掌时,自动绽开。那女弟子的花中是一枚银色的铃铛,楼歌和另一位少年的花中各是一个功法卷轴。
其余的弟子们都向他们投去羡慕的目光,白兮又道:“所有通过试炼的弟子都能得到一瓶七渡灵丹。是我炼制的。与我的师姐白姜或明岳峰的筠轩师兄炼制的灵丹相比自然相差甚远,但只望能在各位参悟功法时略助一二。今日师姑难为了你们,实在惭愧,但望来日诸位超越我辈,早悟正道,超脱太虚。”
估计是灵丹的瓶子太沉,不好飞着飘来飘去,统一放置在山坡上的一个箱子里,过关的弟子们都凭牌领取了。白兮突然道:“这位师侄,你也过关了,领完灵丹后速速前往下一场罢。”
留鹤握着令牌,左右看看,再愕然看看白兮,一脸不敢相信。
“师姑,是在说……说我?”
白兮微微颔首。
留鹤眼睁得更大了:“师姑,为……为什……”
周围的弟子也都露出惊诧的表情,准备前去拿灵丹的都停住了脚步。
突然,有声音道:“师姑,凭什么,弟子不服!”
被筛选下的那十几人中有一名弟子走出队列,望着白兮,一脸不平之色:“只是没答对的人就被筛下,没答对还作弊被抓的人反倒过关,这是什么规矩?师姑能否为弟子解惑!”
楼歌皱眉:“长空,不得用这种口气和师姑说话!”
长空毫不客气地道:“二师兄,这不关你的事。我只是想跟师姑讨个说法,否则,实在难以让弟子们信服。”
白兮微微笑了笑:“他手中有牌,就是他过关了,可以继续比试。”
长空冷笑:“是不是爹娘老子厉害,就能得一块人情牌,我等无身份背景的弟子,就得被涮?”
四周的弟子们都议论起来,大多在劝长空,长空满脸通红,梗着脖子,直直地瞅定白兮,对劝解都不理会。
白兮仍浅笑着摇摇头:“这位留鹤师侄我的确曾经见过,微有些印象,但并不知什么出身来历。你应知道,凡入我派,便尘俗已断,人人都一样。他之所以能过此关是因为他的资质。”
长空再笑:“哈,资质!”
留鹤低下头,把脸藏到大刀后。长空瞥他一眼,满脸讥诮:“是,入门不久就能得到大师伯亲手炼制的宝器,作弊做得才华横溢,潇洒过关,师伯师叔师姑们真的是很看好留鹤师弟的资质,不是因为他有个做城主的爹。”
连花淇淇都觉得,这个长空可能是气急攻心,做得太过分了。白兮却没有一点着恼的样子,还是微微笑着:“不错,他就是作弊时的天分,方才能过关。”轻轻一弹指,留鹤的那卷帛书在半空中展开,“看这张答卷,有四个法术,他都答对了。”
长空哧一声:“人家有准备么――”
楼歌再喝道:“长空师弟!”
白兮颔首:“不错,我用了回影术看他答卷时的情形发现,他答第一题时就在作弊。但他在答第五个问题时,才因作弊被逐出试炼。”
长空愣了一下。
白兮的视线转向留鹤:“我不知你用了什么方法,能在作弊四次后才让师尊亲自施法的试炼卷察觉,我都无法做到。想来试炼卷也诧异了,虽把你从试炼中逐出,但认可了你的能力,我又怎敢不让你过?”
众弟子看着留鹤的目光亦都变了,长空的神色闪烁了一下:“但他……用的不是紫昆派的功法!”
白兮道:“我学的功法里,有不少不是本门的。其实你也是。开山祖师创建本派时,所用的功法,亦不是本派的,后来他们将这功法传给了入门的弟子们,就变成了本派初始的功法。再经一代代的领悟开创,方才有了阶序体系。就连我赠与你等的七渡丹,炼法亦不是我派自创。本就自外来,只是化我用。道与道,行时不同,归时唯一。最寻常的道理,为何悟不到?”
长空再怔了半晌,低头跪下:“师姑,弟子错了,请师姑责罚。”
白兮含笑道:“你亦无错,只是心境一时紊乱,修行之中,心魔不可免,不过,亦不妨看做是前行的一阶。你天资不错,只是修行时过于急于求成,忽略了根基,何必急于一时,三年之后,临水观空,识得本心,择得最合之灵玉,岂不更好?”
长空深伏于地,重重叩首,转身回到没过关的弟子队伍中。
留鹤扶着大刀,双目含泪看着白兮:“谢谢师姑,弟子用得其实是……”
白兮道:“你不必谢我,亦不必告诉我你到底用了什么方法。今后多信自己一些,把旁门左道上用的功用在正道上,同样能得回报。你的天分比你自己以为的好。”
留鹤定定地看着白兮,突然跪在地上,叩首三下,攥着袖子抹抹脸上的泪,背起大刀走进过关的弟子群中。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贴
第二十一章
白兮又环视四周:“你等莫再耽搁了,取了药即刻启行,前面还有一个阵要过。”
众弟子爆出惊呼。
“还有一关哪!”
“果然还是有阵法!”
“就知道主考是白兮师姑少不了这一项。”
“师姑师姑,你最好了,能不能告诉我们到底是什么阵法?”
白兮抿着嘴笑,却不再说话。
众弟子嘴上忙着,脚步更不敢停,迅速到坡上取了丹药,白兮抬手在空中一划,一只白色的蝴蝶翩翩飞向东南方向。
众弟子赶紧追着蝴蝶而去,楼歌转头看向花淇淇,白兮踏着莲花凌空飞起:“你先自去过阵,那位花姑娘,我领到阵法出口处等你。”
楼歌躬身:“多谢师姑。”遥遥朝花淇淇比划了一下,跟着其他弟子一道往东南方去。
白兮轻轻飘到花淇淇身边,将她携上了莲花。
花淇淇这才发现,白兮的这朵花很好看,但它仍是实物,是有绢绸扎成的,不是真花。
『晃眼法而已,花哨小术,小姑娘的把戏。』
花淇淇一怔,猛地转头。
白兮浅浅地笑了:“怎么,你怕高?”
花淇淇含糊道:“啊,是……”
真奇怪,刚才那句话,好像自动从她脑子里蹦出来的。
怎么回事?难道是天天听萝卜咆哮,不由自主学会了刻薄?
花淇淇揉了揉太阳穴。
白兮道:“怕的话,就闭上眼睛,等一下就到了。”
花淇淇赶紧说:“真的没事,我过来时候是搭楼歌的宝剑呢,才一点点宽,比这个惊险多了。”
白兮嫣然:“你承受不了月莲谷的气息,在明岳峰反而好一些?”
花淇淇点点头:“对,其实我很喜欢在月莲谷中住的房子,好像是你们很厉害的一个师祖曾经住过的。当然,现在住悟心园也挺好,空气新鲜,屋子很别致,还有各种……神奇的植物。”
白兮道:“悟心园,徵容师兄在照管吧。他最近好么?”
花淇淇道:“呃,我平时不怎么能看见徵容长老,但是,他亲自做过饭给我吃,真是没有架子的好长老。他的厨艺很厉害啊。”
白兮的唇角扬起:“嗯,徵容师兄很会照顾人,只是不太会和人相处。这一点,和我有些像。”
花淇淇看着白兮的表情,心里突然升起一个念头,她的嘴巴不受控制地自动蹦出一句话:“你喜欢徵容?”
白兮的脸微微红了,却轻声道:“对,我喜欢他。”
花淇淇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大方地承认,不太像古代女子的作风,又一句话没过脑子,自发从她嘴里跳了出来:“不是一般的喜欢?”
白兮的眼睛里光彩流溢:“算是吧,但只是我喜欢师兄而已,师兄并不喜欢我。”
“呵呵,你告诉过他吗?”
白兮摇头:“没有,我知道,他不喜欢我这样的女子。”
“你是不想告诉他,还是不敢告诉他?他心有别恋?”
白兮淡淡笑着:“我喜不喜欢他是我的事,他喜不喜欢我是他的事,我知道他不会喜欢我,为什么还要用我的事打扰他?师兄道心澄明,不喜欢任何女子。”
“呵呵,道心澄明?是啊,如果他喜欢一个女子,有很多功法就无法修炼吧,心怀志向的人,都不会让这些毁了他们的前程。”
花淇淇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