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她还只是说说,那时孙氏也没跟她动真格,这次见娘动了真格,顾玉芳慌了,吵完闹完不说,还假装寻死了一回,可把顾家人给闹腾的,如今又在西井巷出名了一回。
“那她人呢?”
“上赵家了。昨天赵家的媳妇还把我堵在巷子里,管我要米粮肉菜,说是我家女儿去了她家住,在那里又吃又喝,哪有不给米粮的!当时好几个人看着,我真想跟她吵上一架,前些日子她家女儿只差住在我家,我家管他们要过米粮没有?非那个死丫头,就是喜欢跟赵家人来往,哪天赵家那群蠹虫把她生吞活剥了,她可能才会长个记性!”
看样子孙氏是气急了,不光骂顾玉芳,连赵家人都骂上了。
而且看她这样,既然当时没跟赵家媳妇吵起来,米粮肯定是给了,估计也是顾忌顾玉芳在赵家待着。
“那娘打算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她闹成这样,我总不能把她捆了塞进花轿里,让人把她抬走!?我怎么生了这么个孽障,上辈子到底欠了她多少债!”
一提顾玉芳,孙氏要么唉声叹气,要么咬牙切齿,估计真如她所言,是上辈子欠了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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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芳,吃饭吧。”
赵娥端了碗饭进来,放在顾玉芳的面前。
顾玉芳拿筷子拨了拨饭,撇了撇嘴,将筷子扔在一旁。
“你娘也找我娘要过米粮了,我家也没少给,怎么就做这种东西吃?”
这种东西怎么了?
让赵娥来看,这是好饭。可她又不能直接顶回去,因为顾家确实给了不少米粮,只是家里吃饭的人多,挑拣下来也就只有这些吃。
“你要不吃,我吃了。”她还没吃饱。
顾玉芳嫌弃地看了赵娥一眼:“你想吃你就吃。”
赵娥一边吃饭,一边说话:“你姐和她男人回来了,我娘看见你家又是买肉,又是打酒,家里热闹的很。你家也没人来叫你回去,你到底还是不是你家的人啊?”
听说顾玉汝回来了,顾玉芳捏紧了手。
“让我说,你家里人还真偏心,同样都是姑娘,你大姐从小就比你得宠,如今都嫁人了,还天天带着男人回家吃饭!哪有泼出去的水天天回家吃饭的?也不怕把娘家吃穷了!让我说我若是你,我就回家吃饭,怎么同样是一家人,还两个待遇了?”
赵娥只是按照她的想法说,从小她奶和她娘都告诉她,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少挖娘家的东西去贴补婆家。
她并不知道薄春山和顾玉汝只要去顾家,少不了拎些肉菜回去,尤其是薄春山,平时没少往顾家送东西,邱氏都没说什么,又哪有旁人置喙的。
只能说环境造就人的想法和眼界都不同。
可顾玉芳就爱听这个!
她身边所有认识的人,从来只会跟她说她大姐如何如何,你要多学学大姐如何如何,从来没有人看到过她在那家里的待遇,替她鸣过冤叫过屈!
可在听这些话的同时,她又控制不住心里的愤恨,以至于心态渐渐扭曲。
赵娥见顾玉芳气成这样,半垂的脸露出一抹笑。
她娘说要多留顾玉芳在家里住,这样才会有源源不断的米粮,从顾家流来补贴他们家,她向来知道顾玉芳最‘喜欢’听什么。
“不是我说,女子总归是要嫁人的,你跟你娘这么一直犟着也不是事。你若不喜欢,或是有什么喜欢的人,跟你娘直接说就是,当娘的哪有不成全女儿的。”
赵娥吃完饭,擦擦嘴,“再说了,你大姐现在都嫁人了,你那点心思也不算什么,当初你爹娘能为了你大姐的意愿,硬是退了齐家那门婚事,难道现在就不能为了你,再去说合?不是我说呀,玉芳,你小心这事拖久了,彻底没有希望了,本来小齐秀才是秀才时,你家就是高攀,如今人家中了举,肯定上门说亲的人多。”
顾玉芳和赵娥从小玩到大,顾玉芳再是遮掩,也难免会露出端倪。次数多了,赵娥就知道顾玉芳竟然喜欢小齐秀才,自己未来的姐夫。
让赵娥来看,这女子未免不知羞耻,可她换念想想,若她是顾玉芳,总是和小齐秀才见面,也免不了会动春心。
只是赵娥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她没有机会,也不可能攀上,可顾玉芳有机会。再加上她平时和顾玉芳相处,都是她讨好顾玉芳,自然也不会说什么会让顾玉芳反感的话。
赵娥只想完成她娘的吩咐,让顾玉芳一直留在赵家,最好留到她出嫁,这样她也能在家里有几分话语权,平时也不会挨饿。
她哪知晓她的这些话,听在已经陷入绝望的顾玉芳的耳里,不免动了心思。
自打家里和齐家退了亲后,顾玉芳才知道她想见一次齐永宁有多么难,她根本见不到,没有机会,也找不到人。
她想嫁给齐永宁,总要见得到人,才能有机会,如今连人都见不到,怎么办?
顾玉芳都绝望了,可偏偏这时候她娘还逼着她嫁人。
她那天寻死,当时是真想就那么死了,只是太疼了,太可怕了,才会闹成乌龙,让她娘以为她是假装的。
死她都不怕,还怕什么?
反正她那些家人从没当她是顾家人,顾玉汝不都说她众叛亲离了吗,她还需要在乎什么?
只要能让她嫁给齐永宁,她以后就算没有娘家人也不怕!
顾玉芳就这么默默地想着。
赵娥见她也不说话,只当她心情不好,也不敢再多说。
过了一会儿,顾玉芳离开了赵家。
当时赵娥不在,去茅厕了,等出来后不见顾玉芳,问两个弟弟才知道顾玉芳走了。
她不会真回去闹着要给小齐秀才了吧?她就是那么说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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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苗双城心情很好,连饭都不禁多吃了一些。
以前一顿只能吃半碗,这两天每顿能吃大半碗。且脸上总是带着笑,一看就心情不差。
叶启月心情也很好。
“看来你真是很赏识那个姓薄的官差了。”
苗双城往后靠了靠:“赏识倒是谈不上,算是欣赏吧。大嫂你懂那种感觉吗?就是两人从未谋面,却有一种不约而同的默契,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也知道我在想什么,两人虽没有见面,却一同完成了一件事。”
这时的苗双城,眼中带着光,满脸洋溢的笑,这样的他才符合他的年纪。说到底,他今年也不过十八,却常年忍受着病痛,还要背负苗家这么个重担。
叶启月每每都会埋怨自己,为什么自己不够聪明。
如果自己能把苗家的一切都承担起来,何至于还要劳累小叔,让他连养病都不安稳。
此时见到苗双城如此高兴,本来她还觉得那些东西给了那官差,挺可惜的,现在她倒不这么想了。
“大嫂,你还在可惜那些东西?”
“那倒没有。”
“别可惜了,那些东西苗家留不住,这些年来苗家也不是铁板一块,还不知被人渗透了多少。给他也好,他能带出去就是他的本事,他不能带出去,就说明他通过不了考验。”
苗双城脸色清冷,明明是涉及人命之事,在他说来却动不了分毫眉眼。此时他又回到那个病弱阴郁的苗家家主,而不是一个才十八岁的少年郎。
“考验?什么考验?”叶启月有些错愕道。
苗双城没有回答她,只是看向悬挂在正堂的那副画像――那是苗家的祖宗,带领着苗家走向兴旺之人,也是苗家上上下下的信仰。
“大嫂,你有没有想出去走一走,看一看纂风镇以外的风景?”
“纂风镇以外的风景?”叶启月喃喃道。
她是苗家的养女,原本的父母不知所踪,是被苗双城的父母捡来的。捡来时,她脖子上挂了块玉佩,上面刻着一个叶字,她便一直姓着叶,没有和苗家姓。
后来她长大了,在养父母的做主下,嫁给了苗家的大儿子苗康顺,只可惜苗康顺是个短命的,她做了寡妇。
再后来养父母也去世了,苗家主枝这一脉就剩了苗双城一个,和她这个寡妇。那时苗双城才十岁,从小体弱多病,她十七,迫不得已她坐上了代家主之位。
如今叶启月二十有五,在她这二十五年的生命里,她还从没有去过纂风镇百里以外的地方。
“去外面做什么?苗家没我们坐镇可不行。”
“我就是问问,也许以后有机会可以出去看看也说不定。”苗双城脸上带笑,说得似乎很不经意,“对了大嫂,你不是说苗十六说明州府有个神医,想带我去看看,如果大嫂陪我去看病,不就能去纂风镇以外看看了?”
这倒是件事,这些年叶启月一直在托人打听有没有人能治苗双城的病,可惜请回来的神医倒是不少,没一个是有真本事的,这两年她也就少提这些事。
“不管是真神医还是假神医,我们找个时间去看看吧。最近姚清大概是逆反了,总是在玩火,我看孟景山忍不了多久,苗家既然不想牵扯其中,不如找个借口出去避一避。”
第68章
“见景山君气色, 似乎最近心情不愉?”
孟景山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也没再做遮掩:“岛津大人真是慧眼如炬!”
岛津义藏摇头笑了两声:“慧眼如炬算不上,只是我与景山君是友, 自然喜景山君之喜, 忧景山君之忧。”
这岛津义藏身穿藏蓝色儒袍,头戴儒巾, 俨然一派大晋儒士的模样,若不是说话的口音有些怪异, 恐怕任谁都想不到他其实是个倭人。
此时他与孟景山正临湖而坐, 面前的茶台上煮着茶, 以茶会友, 好一派写意之态。当然,若是话里没这么多机锋,可能会更应岛津义藏所言。
“我一直敬佩景山君为人,为族人殚精竭虑, 有仁义之心, 也一直觉得景山君是个果敢之人, 可如今看来,景山君似乎没有成大事之勇。”
这下孟景山脸上彻底没有笑了。
“岛津大人何出此言?”
“景山君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孟景山没有说话。
岛津义藏站起来,道:“你们大晋有句话,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成王败寇。景山君身陷囹圄而不自知,困兽犹斗,殊不知天下之事没有万全之策, 忧虑太过不过是庸人自扰, 我为景山君之友, 当为友解忧, 只可惜景山君似乎并不信任我。”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脸上却带着有些怪异的笑。
“景山君,须知时间不等人,我也耐心有限,希望我下次再来,还能见到景山君,而不是被人取代。对了,听说景山君货物被劫,至今没有找到劫货之人。罢,虽那些货也费了我许多精力,到底景山君乃我挚友,景山君不用着急与我货款,用他物代之便罢。”
“这――”
“怎么?难道景山君有什么为难?按照海上的规矩,都是一手钱一手货,我与景山君是多年交情,便把货先给了你,如今货丢非我之过,我替景山君考虑以物代之,怎么景山君反倒不愿了?”
“可你要的货乃朝廷禁品,数量太多本就容易引起人猜疑,如今岛津大人又要大批量的,恐怕……”
“我解景山君之危,景山君也当解我之难才是。”
岛津义藏噙着笑看他。
孟景山迫于压力,也只能点头。
等岛津义藏走后,他脸黑如墨,突然站起来挥落了茶案上所有的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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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玉汝和薄春山刚准备回家,顾玉芳回来了。
“娘,我们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