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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节

百无一用是缱绻 帘重 7035 2024-06-29 17:05

  送礼物的人是匿名,没写卡片。

  宋方霓思考片刻,让她们组的人把蛋糕吃了,又把大波斯菊插进办公室。

  身边的人都议论,她有个宠溺的多金男友。

  宋方霓低头笑了笑。

  这么体贴的礼物,肯定是某人送的。

  果然,鲍萍的语音随后跟来了,她大大咧咧地说蛋糕好吃不,花香不,老宋我们的爱还存在不。

  会有些心灵鸡汤说千万不要跟朋友谈生意。但是,真正的友谊经得起利益的撕逼。因为只有在遇到事和钱的时候,才能看清一个人真正的底线。

  所有交了方案的供应商里,宋方霓对gft-tech公司最为遗憾,业绩证明材料对评标打分的权重很低,更别说,造这种假,对提高中标概率几乎没有意义。当时他们拿出实践中最复杂的业务场景出来,对各家供应商做poc测试,其中,鲍萍的实测最好。如果gft-tech被科讯收购,还能用低廉价格加入科讯技术群里。

  但是造假就是造假,gft-tech被剔除,由科讯获得投标。

  工作是工作,鲍萍和宋方霓的友谊却还在。

  反正也不需要避嫌,鲍萍要约她出来喝杯酒,聊聊近况。

  gft-tech在玛氏损失了一笔项目违约金,鲍萍也陷入后焦虑期。几个投资机构看到科讯的态度转冷,水降船低地降了好几个点的估值,涉及到钱,三个创始人开始就公司前途进行了争议。

  鲍萍叹口气:“梁总真是不一般人,弄得我们鸡飞狗跳的。对了,你们组那几个漂亮的是不是看上他了?”

  她说对了。

  在组里,除了冰妮,几个已婚的小姑娘对梁恒波的评价都很高,除了宋方霓,也只有micky仿佛不受这套。

  “梁总什么都好,但就因为他太完美了,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么完美的条件,至今不结婚,又莫名其妙地戴着戒指,神神秘秘的,搞不好就像地摊文学里写的,什么有个白月光女友,他伤心欲绝,怎么看得上凡人姑娘。”micky冷静地分析,完全不符合她的娇嗲娃娃音。

  宋方霓随口说:“micky你不是凡人姑娘,我觉得你有能力,才调你过来到我身边。”

  micky幽怨地抬头:“领导啊!你和梁总有一个特别像的地方,除了专业厉害,总是不动声色地撩人家。这,这谁受得了啊啊啊!”

  宋方霓笑了。

  但micky也是八卦的。

  过了几天,她神神秘秘地告诉宋方霓,今天趁着宋方霓不在,冰妮又跟梁恒波套近乎。

  冰妮知道梁恒波未婚后,立刻换了战略。

  她这次说的是:“我的男友跟我提了分手了,他为了一个开跑车的富家女生,甩了我。”

  冰妮不愧泡男高手,不确定梁恒波结婚的情况下,假装有男友、放松对方警惕套近乎,一旦知道梁恒波没结婚,立刻甩了假象中的“男友”,还安上对方见异思迁和嫌贫爱富的双重细节,勾起男人天然的怜惜感。

  梁恒波当时怎么回答的?

  他淡淡地说:“谈恋爱时挑拣对方的条件,这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你没办法阻止别人走向条件更好的人。”

  冰妮万万没想到,表面温润的梁恒波,说出这一个中立到决绝的答案,呆住了。

  micky在宋方霓面前,学着梁恒波说话的风态。

  她学的惟妙惟肖,男人依旧要抬不抬头的样子,温柔、理智和……残忍。

  “梁总能说这话,还不是因为他自己的条件好。”micky反而站到了冰妮那边,“我估计,从来是梁总主动甩人,是他挑女人的条件,不会有女人甩了他。站着说话不腰疼……”

  一抬头,宋方霓正盯着自己,她的表情发生了某种变化。

  micky下意识想起,上司和梁恒波向来冷淡,退后两步,嘴里说着excel之类的事情,最后溜走。

  宋方霓镇定地坐着,鼻尖却隐约地冒出点汗。这感觉,就像被隔空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你没办法阻止,别人走向条件更好的人。”

  梁恒波也是这么想她的吗?

  她绝不会为自己辩解。可是,可是,可是……

  宋方霓的目光在前方悲哀地漂浮着,最后,重新定格回屏幕。

  办公用的苹果电脑,壁纸是纯白色。但右下角有一个咬牙切齿的三角眼鳄鱼,卡通风格,萌里萌气,和整个整洁的工作环境并不相符。

  其实早在最初,她也不是多钟情鳄鱼。

  甚至忘记,少女时期为什么会买鳄鱼公仔,当初的笔袋上,为什么会绑着一个鳄鱼。只是因为,后来有个喜欢的人问她,是不是喜欢鳄鱼?她内心慌乱又故作笃定地说,对,我最喜欢鳄鱼。

  一锤定音。

  是在那一刻决定上喜欢鳄鱼。

  没想到最后,在自己所有违背的诺言里,只有这一条,最无关紧要的一条,长长久久地坚持下来。

  >>>

  欧阳文下周要出差,周末的时候,宋方霓去他的公寓。

  停车的时候,欧阳文的保时捷已经停在旁边的车位,问了下旁边给她开门的保安,说业主是十五分钟前回来的。

  欧阳文一见她的面,他就抱怨:“我从六点钟就回家等你了。”

  宋方霓没回答,安安静静地低头摆着盘。

  欧阳文家是名副其实的豪宅。露台上有一个喷水池,凝结的水珠从上面像泪珠般地流下来,三腿胡桃木桌摆在这旁边,旁边是一盏郁金香型的黄铜大吊灯。

  欧阳文起身拿香槟,撕开瓶口的锡箔纸:“玄关处有个鱼竿,怎么,老宋,你又买鱼竿了?你每次研究给鱼做拉饵,比你自己生活精细多了。你说你钓上的鱼,又不是好什么品种,整天也不知道干嘛。”

  面对欧阳文一连串的话,宋方霓“嗯”了声:“你不好这个,当然觉得钓鱼没意思。”

  欧阳文把酒杯推给她:“你说话很难听。”

  宋方霓在他对面坐下:“今儿这么大的气呀。”

  “不是我说你,你看上海本地或江浙小姑娘,人家跟男朋友说话,咬字儿温柔。比如,’晴天’,她们南方姑娘都说’秦天’,不会把g发得那么重,你呢,你就说晴天儿。听起来特别土。”他抱怨。

  宋方霓噗嗤一声乐了。

  等她哈哈笑了好一会,发现欧阳文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她才意识到,他不是在和自己开玩笑。

  宋方霓抗议:“咱俩说话是一个口音吧。你儿化音比我更重。”

  欧阳文说:“那我没事啊。因为我是男人,这么说话别人只觉得爷们儿。你吧,外表和内心,特别有反差。”

  随后,他说起朋友的女朋友,都是小网红、小演员和女模特之流,说她们的身材都很好,而且一手好厨艺,更重要的是,去过很多国家旅游,对如何享受生活如数家珍,说话也嗲嗲的。宋方霓除了外表,内心就像个老大爷,平时爱看报纸和钓鱼。要不是他真的爱她,怎么能忍耐那么多云云。

  宋方霓被这么挑剔也懒得生气,就当白噪音了。他明天要出差,不值得为这种小事吵。

  欧阳文其实很喜欢宋方霓这么四平八稳,解语花般地听他讲话,他开始说自己的工作,一些如雷贯耳的企业和人名。

  最后她也没吃多少,不知不觉喝了很多酒,这晚上稀里糊涂过去。

  >>>

  约着和鲍萍吃火锅的前一晚,宋方霓又去钓鱼了。

  她钓鱼的时候,眼也不眨地盯着黢黑的湖水。

  当宋方霓从欧阳那里知道,家里当初的境遇可能没那么穷,父亲可能隐瞒自己的真实财务收入时,在巨大的愤怒,心灰和困惑压下后,是……恐惧。

  父亲结婚起,她只是已经觉得隐约被背叛了。而现在,那么近的人,怎么到最后给她看的是这种东西。事已至此,她不得不最后的庆幸,当初没找身边人借钱。因为除了梁恒波,郑敏也小心翼翼地提出要借她点钱周转,但当时全部被她拒绝了。

  鱼获破丰,钓上八斤左右的银翘。

  鲍萍嘱咐她:“你把钓来的鱼拿来,咱们晚上吃火锅,顺便就把它涮了。”

  宋方霓在心情低迷下,还是切了声。

  曾经读大学时,辩论队的成员酷爱聚餐却又没什么钱,几个大学生脑子很活泛,提前去超市里,买啤酒、蔬菜和羊肉,在火锅店里点锅底和少量的东西,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开始下自己带来的食物。

  宋方霓啧了声:“鲍总做人真豪横,嘴上说请吃火锅,又让我自带食物,为了省预算绞尽脑汁。”

  鲍萍的脸稍微一红,唉声叹气。

  她之后接触的几个投资机构,提出的条件都苛刻,还附带解雇职员和分权的要求。

  身为创业者,鲍萍把公司视为自己的孩子,一一拒绝,经过对比,才发现科讯提的收购要求颇为宽松。

  试着联系了好几次梁恒波,不软不硬地挡回来,她打听清楚梁恒波最近的行踪,又杀到宋方霓这里。梁恒波答应和她再聊聊。

  宋方霓提着鱼赶到火锅店,正好碰到梁恒波和鲍萍他们公司的几个人聊完,从旁边的茶厅走出来。梁恒波在那群稀奇古怪的科技创业者中,依旧穿着简单款的纯黑毛衣,压场且绝不轻浮。随身带了一个帆布包,装着文件。

  他俩只是互相看了一眼,并没有打招呼。

  宋方霓和鲍萍公司的其他创始人也都很熟,她显然很受欢迎,当大家知道她和鲍萍要吃火锅,就说要跟着一起去。反而把梁恒波冷落在一边。

  鲍萍率领他们一伙人热热闹闹地走到旁边的火锅店。

  准备落座时,才发现梁恒波的人不在,刚才出公司的时候,他明明还跟着大部队。

  “哦,梁总说他有事,给我们群里发了一个红包,说改天约。”鲍萍看了下手机,她不以为意,“他怎么可能和我们一起吃火锅,挺高冷的。”

  高冷?

  没有吧。曾经,他们一起出去,梁恒波也是到门口把她扯住,两人撇开众人吃独食。

  脑子一热,宋方霓在满座热闹中先行离席。

  夜风中打了一辆出租车,她让司机往前开,开了一千米后又掉头,朝着反方向开。随后,终于在路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戴着耳机往前走。

  跟踪。隔着三十多米的距离,她远远地跟着他。

  梁恒波戴着耳机,就在前面,独自一人很平淡地走。他头也不回,头顶的发丝被江风吹散了一点点,也像柔和的涟漪。

  宋方霓没有任何念头想走上前,甚至也不好奇梁恒波去的终点。

  他在前面缓慢地走,她就在后面遥遥地跟着。

  走了半个多小时,她穿着高跟鞋越走越慢,旁边有个商铺,卖那种十块钱一双、从义乌进口的塑料拖鞋。

  店铺的老板抬起眼皮,看着眼前的白领丽人换上一双宽大拖鞋。

  宋方霓弯腰换上拖鞋,再匆忙地跑出去。

  道路前方空空。

  她吃了一惊,快步跑过去,有散步的人迎面而来,但是没有梁恒波的身影,匆匆地跑了几个小巷,止住脚步。

  风吹过来,是冷的。

  淡灰色的路,黑色江水从旁边永远地流过,路灯的橘黄灯光照在水面上方,莹莹的磷光浮于表面,旁边的长椅无人就坐,

  简简单单的,宋方霓突然就哭了。

  她意识到又把梁恒波弄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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