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想――
阮庭之看霍青行简直是哪哪都不顺眼,横挑眉毛竖挑嘴。
阮妤和阮庭之相处久了,知道怎么顺他的毛,笑着走上前挽他的胳膊,“我饿了,他来给我做饭,哥哥来得正好,我们刚要吃饭呢。”
阮庭之一听这话,心里的不爽果然散去一些。
等进屋瞧见桌上的菜,都是妹妹喜欢的,心中最后一点不满也渐渐消失了,这次阿娘没跟过来,索性就让霍哑巴给妹妹做饭好了,他才舍不得妹妹自己动手呢。
阮庭之心里算得门清。
做饭归做饭,还是不能久待。
作为现在这间屋子辈分最大的,阮庭之看一眼两人,轻咳一声,开口了,“先坐下吃饭吧。”等两人都坐下,又说,“你们到底还没有成婚,以后让他来给你做饭可以,但绝不能久待,免得坏了你的名声。”
“霍青行,你听到没?!”他不好冲阮妤大声,只能转头逼霍青行。
霍青行倒没有生气的意思,仍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只给阮妤夹着菜,点点头,嗯了一声,“知道了,我不会坏了阿妤的名声。”
阮庭之心中稍稍满意了一些,又看向阮妤,和面对霍青行时不同,这会他只是眼巴巴地看着阮妤。
阮妤心中好笑,倒也应了一声,却没有太当一回事。
哥哥当值的时候都得留在禁军,哪有功夫管她和霍青行的事?等哥哥走了,还不是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必要这会反驳他,反倒让哥哥不高兴。
许久没瞧见哥哥了,阮妤也怪是想他的,吃着霍青行给她夹得菜,看着哥哥明显又黑了一些的脸庞和越发有力的挺拔身形,不由柔声问道:“哥哥如今在禁军如何?”
阮庭之咧嘴一笑,“好着呢,你别担心,就是忙了点。”
见阮妤看他,似乎在问忙什么,想了想,他轻声说,“之前有人检举晋王私藏军械,陛下得知后,严惩了晋王以及与这事有关的官员,禁军营之前一任统领和晋王关系密切,新来的方统领正在彻查禁军营,我因为刚入营虽免过一劫,但因人手不足,要做的活也就多了一些。”
说起这个,他还怪有些感慨的。
以前这些权谋争斗的事,他就听那些说书先生说过,哪里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居然会离得这么近,而且这玩意还不比其他,成王败寇,输了的话赔得可不仅仅是自己。
晋王被贬的事,阮妤前不久在路上就已经听闻了。
如今再听,其实已经没有初次听到时那般惊骇了,最初在路上听几个官差说起的时候,她手中的茶碗都打翻了……前世的晋王可没出过这样的事,想来应该是徐之恒动了手脚。
这样也好。
晋王失势,霍青行之后入朝为官就不会被贬,庄相等人也就不会出事……不过事情真的能这么一帆风顺吗?
阮妤心中不由有些担忧。
“怎么了?”霍青行正在给她剥虾,抬头瞧见她微微蹙眉,便低声询问。
阮庭之也听见了,他看向阮妤,和霍青行一样露出担忧的神情,紧张道:“妹妹,你怎么了?”
阮妤自然不好把心中的担忧同两人说,只是摇了摇头,又劝诫阮庭之,“哥哥如今在禁军做事,切忌要谨言慎行。”
“妹妹放心,我省得的。”
阮庭之知道这长安城不比从前的军营,在军营顶多就是上战场殒命的事,而在长安,牵一发而动全身,要是牵扯到那些事情中,自己出事还只是小事,就怕牵扯到家人。
他有爹娘有妹妹,自然要更加警惕才是。
阮妤见他心中有数便未再多言,心中却总还留有一抹担忧。
后头阮庭之和霍青行喝酒聊天的时候,她便看着他们没说话,其实她并不喜欢这座长安城,这里有太多的阴谋诡计,一不小心就入了那些局……可她的兄长还有她的心上人终究不是池中鱼。
他们是要越上天空的龙。
尤其是霍青行,这个男人在那座小城韬光养晦那么多年,她又怎么舍得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就让他从此埋于青山镇中?
他理应在这座古老的城池中发光,让所有人都记得他的名字。
罢了。
就算晋王来日真的能够卷土重来,前世霍青行能和豫王、徐之恒一起了结了他,这辈子照样也可以。
更不用说,如今还有她以及一个同样有记忆的徐之恒呢,阮妤这样想着,心中的那抹担忧也渐渐散开了。
……
这天之后。
阮妤和霍青行,一个白日去酒楼,一个去书院,晚上便一起回去做饭,偶尔就在酒楼吃,阮庭之在禁军做事,没办法每天出来,但只要得空也会过来。
日子过得悠闲又自在,并没有什么扰人的事。
唯一让阮妤有些无奈的是――
那日她以为“哄骗”哥哥的话,霍青行居然把它当承诺一般去完成,但凡他们回家做饭的日子,没有别人,他陪着她用完晚膳,又把东西洗完,顶多只留两刻钟就起身离开,绝不多留。
这期间,就连和她的亲热也少了。
阮妤知他是怕有损她的名声,虽然无奈,倒也随他去了。
这样又过了几天悠闲日子,等和哥哥、霍青行一起过完生辰,张平、郑荣这个大部队也在七月中旬时分到了长安。
京城这边的酒楼前几日就已经收拾好了,由白竹夫妇领着张平他们住到了阮妤提前安排好的屋子里,又忙了几天,金香楼也就正式开业了。
金香楼刚开业的这天,阮妤请了长安城最出名的班子来舞龙舞狮,又是敲锣又是打鼓,还连着放了十多串鞭炮,可谓是把开业的气氛弄得十足。
开业前三天又有酬宾答谢的活动,但凡来店用餐者都有优惠,运气好的,还有可能免单。
长安酒楼虽然多,但人总喜欢热闹以及新鲜的东西,阮妤以这样的举动自然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开业这几天,酒楼的客人几乎就没断过。
不过新鲜和热闹始终是一时的,最主要的还是菜品好。
好在当初青山镇红极一时的菜煲还没在这流行开,因为这个,金香楼倒是又红火了一番,最开始那阵子,几乎要靠预定才能吃到,倒也有走南闯北的人曾在青山镇吃过,突然在长安吃到的时候还呆住了,虽然之前在荆州其他几个地方也吃到过,但到底不正宗,今日吃的却和在青山镇吃到过的一模一样,后来打听了一番才知晓原来不是撞了名字,而是把分店开到长安城来了。
如此一番,口口相传,金香楼的生意居然开业超过一旬也没下去。
……
开业快半个多月了。
七月多闷热,偶尔下几场雨,不仅没能把热气消散掉,反而还让人更加闷得发慌,一年四季里,阮妤最不喜欢的就是冬夏两季,一个太热一个太冷,这天又是个艳阳晴日,金香楼生意照旧很好,阮妤让后厨熬了酸梅汤,又特地让人凿了冰放进去,但凡来吃饭的客人都会送上一大碗,给他们解渴消暑。
酒楼里每扇窗户也都让人换上了竹帘,以免外头的艳阳照进来,四个角落还放了冰块,还请工匠做了风轮放在冰块旁边,这样一来,酷暑炎日居然也透出了一些冰凉。
阮妤这间酒楼位置本就不错,正通几条主街,平时逛街都喜欢来这块地方,加上她又舍得在冰上花钱,倒也积累了一批老顾客,每到饭点,几乎座无虚席。
也不是没有人来找过麻烦。
最初他们觉得阮妤一个女流之辈,又没有什么靠山,免不得过来找她的麻烦,不想来找麻烦那日正被跟着霍青行过来蹭饭吃的窦文、冯宾二人瞧见,这两人当场一通发作,直接把人吓跑了,加上后来又有他们的宣传,不少鹿鸣书院的学子也喜欢上了这个地方,平时中午吃饭或是闲暇时分都喜欢往这跑,俨然是把这地当做他们聚会的地方了,那些可都是长安城中金贵的少爷,有他们在,哪里还有没眼见的来这找麻烦?
……
已经到饭点了。
阮妤这几日让人做了一些新菜式,多是一些爽口的菜肴,正适合这个闷热的夏天,这会她刚从后厨出来,打算往二楼去,就瞧见冯宾、窦文从外头走了进来。
“嫂嫂!”
窦文先出声喊她。
冯、窦二人起初是因为霍青行才过来捧她的场,时日久了,倒也和阮妤逐渐熟悉起来了,尤其是窦文,他本就好吃,阮妤这间酒楼的菜肴几乎各个对他胃口,如今他们三人之中,他几乎比霍青行跑得还要勤。
对于这个称呼,霍青行起初听到的时候还红了脸,让窦文不要乱喊,阮妤倒是无所谓。
这会见他们来,也就止了要上楼的步子,笑着朝他们走去,“今日怎么这么晚才过来?”又扫了一眼,问,“霍青行呢?”
“明光被先生留下了,得晚些时候才能过来。”冯宾替她解了惑。
秋闱在即,霍青行不是长安人,之后得回荆州准备科考,也因此,他现在比其余学子学得要更多些……阮妤点点头,“那你们先上去,今日上了几道新菜式,我让厨房给你们送上来。”
窦文一听有新菜,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阮妤正要去后厨,见他们没有动身的意思,倒是又笑着问了一句,“怎么不上去?”
窦文笑道:“还有个朋友,嫂嫂不用管我们,人来了,我们就上去了。”
阮妤点点头,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刚要离开,却听到一道声音在身后响起,“明光他媳妇呢?快让我看看!”这声音颇有几分熟悉,加上说的人又是她,阮妤便停下步子,循声看去。
目光所及是一个头束金冠,身穿锦衣的少年人。
少年约莫十五、六岁,穿着一身束腰锦衣,手里握着马鞭,像是刚从练武场上下来,长眉凤眼,很爱笑,这会正歪着头往四周打量着,看着是个十分阳光的少年郎。
阮妤看得心下却微惊,难得有些失色地喊人,“豫王?”
李璋笑盈盈的脸和阮妤的脸对上时也是一愣,竟比她还惊讶地喊道:“表,表姐?”挂在窦文和冯宾身上的手也掉了下来。
第145章
豫王李璋, 乃贤妃徐氏之女。
贤妃是忠义王胞妹,也是她祖母的亲侄女,阮妤从前陪着祖母来长安时曾随祖母进宫见过贤妃,也和这位豫王殿下见过几面, 按辈分, 李璋的确得叫她一声表姐。
只不过这也是以前了。
两人这一番“认亲”,让冯、窦二人极为惊讶, 他们一会看看阮妤, 一会看看李璋, 半晌还是没忍住, 问李璋,“景舟, 明光的未婚妻什么时候成你表姐了?我记得徐家也没女儿啊。”
窦文还惊讶着。
冯宾却率先想起一个人,怪不得他上次在书院见到阮妤时就觉得有些熟悉,没想到还真是!可是那位阮家小姐不是和徐世子……
李璋显然也处于极度的惊讶之中,没来得及回答, 一伙人就在这边大眼瞪小眼。
最后还是阮妤先回过神, 她到底比他们多了一世的经历,短暂地怔忡后也就没什么了,只是心中还是十分吃惊霍青行居然和豫王交好……
这两人是怎么认识的?
她记得豫王不在鹿鸣书院读书啊。
虽说前世霍青行和豫王也交好, 但那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不过这一世许多东西都变了, 两人提前交好倒也不足为奇。加上这一世晋王已经下台, 最有可能登基的就是她眼前的这位豫王,霍青行和他交好, 问题倒也不大……不过虽是这样说,和皇子交好,阮妤心中总归还是替霍青行有些担忧。
就怕他这步子还没迈进朝堂呢, 就被人分了党派。
向来天子都厌□□政,尤其是他们如今这位天子,疑心又重。
不过她再是担心,也不可能让霍青行不和李璋往来,只能日后多叮嘱些,想来霍青行也知晓该怎么做。
李璋也终于回过神来了。
他不可思议地走到阮妤面前,说话还有些结巴,“表姐,你……你和明光?”
阮妤看着他脸上的震惊,把心里的那些想法暂且先全都压了下去,语气如常地和人说道:“嗯,我们来年就要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