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节
“不想惹我生气,那就把饭吃了。”
卫封望着这张娇美柔嫩的脸,她美眸稚气未褪,泪意流淌在微红眼眶,虽仍是那个在意他的小卫,但满腔坚持昭然告诉他,她已经长大,不再是那个只会依附他的小卫。
他瞳仁微眯:“你不吃,我就强行喂你吃。过来。”
这一声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
她圆润薄肩微颤,眼眶发红,只能从被子里爬坐到他跟前。
“张嘴。”
眼前少女微微仰着脸,粉嫩饱满的双唇在他威慑眼神下怯然张开,被他强行又耐心地喂进去饭。他不敢粗厉对待她,那只受伤的手臂忍着痛抬起,每一口都用尽了他全部的柔情。
她白皙细长的颈项微仰,红唇上不免沾上油脂,映衬得两瓣唇红润水光,一张一合,乖巧地吞下他喂的饭菜。
风声拂过的窗外桃枝簌簌,却有一道宛转悠扬的箫声隐约盘旋在瓦檐,从微敞的窗户里传入房中。
庄妍音微微一愣,唇边的饭也未再吃了,小鹿眼里惊喜透亮:“是陈大哥!他在吹箫!”
她欲下床去瞧,手腕却被一只滚烫的大掌扣住。
卫封眸光凉寒如水:“把饭吃完。”
庄妍音低头望着还未动过几口的饭菜:“哥哥,若我吃完,可以去看他吗?”
卫封许久才说:“不可以看,夜已深,男女私见不利你名声。”见她眸中光亮瞬间黯淡下去,他不忍心,“吃完这一碗饭,为兄答应你可以去听这箫声。”
她这才笑起来,任他喂着,每一口都乖巧吃下。
一粒米饭沾到她唇边,卫封指腹轻轻擦过她饱满红唇。放下空空的碗时,指腹仍有她唇上的柔腻嫩软。
“哥哥,我听你话吃完了,我可以去听陈大哥的箫声了吗?”
他用无声默许了她。
庄妍音系好衣带下床,飞快跑了出去,但这箫声远远盘旋在上空,并不知是从何处传来的。她紧张地跑回他身边:“哥哥,我可以去屋顶上听吗?”
卫封沉默了片刻,揽住她腰,施展内力携她飞上屋檐。
手臂伤口撕裂,他不动声色看了一眼,方才的内力已让伤口再渗出血来,玄衫蔓延出一团暗黑色。怕弄脏她衣衫,他收回搂在她腰间的手。
少女听得开心,眉间终于不复伤感。回眸冲他露出微笑,嫣然如初绽牡丹。
“谢谢哥哥都包容我,今后我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卫封失笑。
这个小太阳再也不是他一个人的了。
……
这场抗争,庄妍音总算看见了胜利的曙光。
但卫封虽然答应了不再阻止她与初九交往,也并没有算是直接同意。他情绪并不高,常日一个人去竹林练剑。
她这几日不便出去与初九相见,也想多留在书院,让卫封多放心些。毕竟这个义兄待她是真的堪如亲兄妹,见他甚少再露笑脸,她也不太好受,似乎并没有那种计划成功的喜悦?
原来亲人喜欢上别人真的就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吗?
也对啊,她以前说过要与他相依为命,现在却转眼有了喜欢的人。
她这个渣女。
庄妍音心中不忍,斥巨资零花钱去集市买了麦芽糖与青梅,在灶台前忙碌了一整天才将青梅汁与汤汁熬成弹软香甜的固体,做成了一颗颗糖丸。
做好后她才发觉自己零花钱似乎还蛮多?全都是卫封给的。
午后烈日灼晒,屋中一时也找不到伞,庄妍音揣着水囊与糖去竹林找卫封。
天地间,似乎只剩这抹翠绿与林间快如鬼魅的玄色作伴,她冲进竹林时,少年也怕误伤了她,收剑停下。
庄妍音递上水囊:“哥哥,你休息一会儿。”
她白皙面颊晒得潮红,细小密汗渗出毛孔,喘气吁吁,却担心他累,踮起脚尖要为他擦汗。
她的袖摆只触到他眉峰,卫封便拿了水囊昂头喝,避开了她指尖的柔腻与袖间香。
方才来时庄妍音跑得有些累,便坐到了草地上。
卫封睨来一眼:“起来。”
她微愣,如今见他甚少再笑,不敢违逆,乖乖起身。
却见卫封脱下外袍,叠厚些铺在草地上:“坐吧。”
庄妍音心里感动,正想拿出青梅糖,忽见卫封黑眉紧拧,看向了竹林上空。
她还不知是什么意思,他已道:“无碍,出来吧。”
一道玄色身影如魅疾落,站稳在他们身后,朝卫封恭敬行礼。
庄妍音知道,这是他的暗卫。
他练剑多次,她也来陪他多次,可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不避讳她在场,直接见了暗卫。
男子背对着她,朝卫封递上一封信,口中已不便再呼殿下,就道:“家中给主子捎来的家书,无其他琐事,奴才退下了。”
那暗卫又使出高深功力消失在竹林中。
庄妍音只当不解,很轻松地道:“是哥哥府中来的人呀,他功夫跟哥哥学的吗?”
她想起了小说里的剧情,这段时间,齐帝应该几次病危,从生死线上救回来。而也正是这一年,齐帝会暗中立诏封他最爱的儿子卫封为太子。
这封信应该就是禀报齐国皇宫近况,以及齐帝病危的消息。
庄妍音望着卫封,他读完信后眉宇间果真拢上浓愁。
“哥哥。”
她站在他身后,轻轻扯了下他袖摆。
作者有话要说:卫封:我妹天真烂漫,是个不染世事的小仙女。
后来。
卫封:这个花天酒地的浪荡公主是我那仙女妹妹?
第63章
一双细白的小手捧着青梅糖,阳光透过斑驳竹林洒下,糖丸莹透润泽,一丝丝青梅的酸涩飘进鼻端。
卫封手掌紧握成拳,将手上的信揉碎。
庄妍音踮起脚尖:“哥哥,你不开心,是府中的老爷身体不好么?”
卫封颔首。
庄妍音捻起一颗青梅糖送到他唇边。
他未再拒绝,接过吃下,唇舌间瞬间钻满青梅的酸涩与清甜。
“哥哥别担心,老爷会挺过来的,说不定下次你收到的就是好消息了。”
按她所知的剧情,齐帝挺过了这一年,但在明年的夏,三皇子卫肃发现立卫封为储的圣旨后,逼宫毒杀了齐帝。
卫封很想对这个疼他的父皇尽孝,他现在得知齐帝病危内心定在痛苦。她想做些什么,却不敢改变这种大剧情,如果影响他帝业怎么办?
这七分天下割据已久,总归会有一个王者来统一天下,如果她剧透改动这么大的剧情,卫封之后更艰苦呢。
庄妍音选择什么也不说,齐帝这身体,哪怕她剧透提防卫肃,这位多病的皇帝也是活不久的。
卫封未再练剑,席地坐在了草地上。
庄妍音坐他身边,讲着宋梁寅家的小宝贝分散他注意力,喂他吃青梅糖,想哄他开心。
渐入初夏,林间清冽微风带着暖意,她偎在明媚日光里,就这样陪他坐了许久。
……
日薄西山,残阳如血严罩重重宫阙。
夕阳之下,玄色瓦檐与宫墙沉沦在光影暮色间,斑斓诡谲。
这是玄瓦青墙的座座宫阙,这里每一片瓦皆是化不开的浓墨般的色彩,玄青墙壁颓糜,廊腰缦回间古朴巍峨。
齐国的皇宫,不似周国绚绮华丽,也不似吴宫堂皇奢靡。先辈靠多智骁勇在马背上打下江山,齐宫自建以来便一贯喜用这等森严浓厚的色彩。
丙坤殿乌泱泱跪满太医,帝王寝殿内,宗及温和苍老的眼无声垂泪,跪了大半辈子的脊梁卑微颓塌着,透过明黄帐幔望着那沉睡不醒的皇帝。
这已经是今年第六次咳血昏睡了,宗及无声落泪,护着那药,只想等皇上醒来喝到口热乎的汤药。
小徒弟福轲自外间进来,跪在宗及身边:“师傅,徒儿恐太医吵,只留了龚太医一人候在外头。”
宗及抹掉老泪,无声算应,忽听龙床上传来一声微弱的,带着呜咽悲痛的低唤。
“封儿――”
宗及忙将汤药递给福轲,跪到床沿:“皇上!”
龙床上齐帝睁开浑浊的眼,四十六岁的人,面庞浮肿,眉目苍老,还不及宗及这个五十岁的内侍年轻。
宗及惊喜不已,福轲也忙端来汤药伺候齐帝喝下,又宣外间太医入内诊脉。
齐帝饮毕汤药,顿觉气息顺畅,思绪也清朗不少,已能自己坐起身。
宗及不禁露出笑:“皇上龙体康复太多,钟妃娘娘带了十一皇子多次来探望您,可要奴才去传钟妃娘娘来?”
齐帝微敛眉,眼中担忧与浓烈思念都告诉宗及,他不想见任何人。
他沉默着,从枕侧拿出一把白玉如意搔杖,伸进后背里挠痒痒,宗及要来帮他,齐帝挥手不让,自己挠着挠着,苍老眼眶泛起微红泪意。
宗及瞧着不忍,也无声噙泪:“还是六殿□□贴,就算是要走了,也会想到为皇上做些事。”
这玉如意便是卫封临去吴国为质前做给他的,十岁的孩子,跟匠人学雕刻,满手破皮与鲜血,做出了这把搔杖。在夜里避开守卫与将军屈武的人,跪在他寝殿里,告诉他“今后孩儿不在,父皇就用它挠痒痒吧”。
他有了这把温润的搔杖,却失去了一个最爱的儿子。
宗及见他只沉默地挠痒,悲痛流泪道:“皇上,您在梦中唤了六殿下的名字。”
“这是您今年里第三回 在梦中呼唤六殿下了。”
“皇上,若是您想殿下,就去看看十一皇子解解思念之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