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数开始变少,最后一个都看不到了。
眼前只剩下空无一物的路,与深红色的,染了血一般的天空。
雾气极重,能见度不到十米。
郎晓放慢了脚步,警惕地观察四周。
聂燃忽然喊道:“停!”
迈出去的脚收回来,空气像水波似的荡了一下,凭空出现一个人影,距离他们大约七八米。
那人个头矮矮,穿红色小短衫,黑粗布裤,脚上是双打满补丁的布鞋。
扎两个羊角辫,眉心中间点了枚红痣,赫然是宛月五六岁时的模样。
“你们不要过来。”
她脆生生地喊。
郎晓躁动不安地刨了刨地,冲她龇起獠牙。
“郎晓,别冲动。”
宁莘莘拍拍他脖子,冲前方说:“宛月,是你吗?”
小女孩不回答,犹自说道:“这里不是你们的世界,去别的地方吧!”
“我们不会走的。”宁莘莘毫不犹豫道:“就算要走,也要带你一起走。你在哪儿?出来好吗?我们不是你的敌人。”
她不要对着这些幻象说话了,想看看宛月的本体到底是什么模样。
可惜望来望去,除了浓重的雾气,什么都没有。
“你们真的不走吗?”
小女孩身形一晃,变了模样。
纤细窈窕的身材,雪白的皮肤,乌发红唇,穿一件绣满金线芙蓉的大红旗袍,单手拿一根细细长长的金色铜管烟斗。
轻吸一口,张开嘴唇吹出白色烟雾来,白烟后面是他极尽蛊惑,又极尽冷漠的眼。
“很可能再也没机会走了哦。”
“宛月……”
宁莘莘跳下狼背,朝她走了几步。
聂燃紧随其后,一刻都不敢松懈。
“你有什么担忧就说出来,我们会努力解决。不要再搞这些幻象了,大家坐下来好好聊聊行吗?”
宛月眼睛一眯,“我和你们有什么好聊的?”
“有,当然有。你一个人在这里待了很久吧,不无聊吗?想不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他忽然不说话了,大概在判断她的话有几分真实性。
宁莘莘还想趁热打铁更进一步时,他突然翻脸了。
“你们现在就出去!”
“如果不呢?你不答应,我们是不会走的。”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拍拍手掌,身体忽然消失了。
雾气弥漫过来,聂燃眼疾手快,抓住宁莘莘跳回郎晓的背上。
郎晓张开血盆大口,朝浓雾嘶吼,身上散发出来的光粒遭雾气吞噬,竟然越来越少了。
“吼――”
他发狂的叫了一声,两人看去,血雾中竟然伸出一只利爪,狠狠地撕掉了他一块皮肉。
郎晓低头去咬,利爪缩回雾气里,怎么找也找不到。
过了会儿又冷不丁冒出来,在他的后腿上留下几道血痕。
利爪出现的频率越来越密集,郎晓受得都是小伤,没有大碍,但是被其激怒,逐渐变得狂躁起来。
聂燃见局势不妙,对宁莘莘说:“我下去帮忙,你保护好自己。”
宁莘莘举起手里的枪,示意他放心。
他从狼背上一跃而下,正巧又有爪子冒出来,被破晓一刀斩断,落在地上扭来扭去,转眼化作一团烟雾,消失不见。
“小心!”
宁莘莘瞥见他身后的异常,大喊。
聂燃转头一看,背后的浓雾里冒出成百上千的利爪,如同恶鬼索命一般,齐刷刷朝他袭来。
郎晓一爪子拍过去,拍碎了大半。
聂燃调整方向,让背部对着他,抓紧破晓迎接敌人。
两人协力作战,宁莘莘坐在高处看得清楚,提醒他们。
几分钟下来,那些怪东西没有伤得他们分毫。
宛月大概忍不住了,当利爪再一次集中进攻时,浓雾中突然冒出一枚子弹,悄无声息地飞向聂燃的后脑勺。
当的一声,子弹被破晓隔开。
聂燃回头盯着浓雾,突然冲过去,从雾气里揪出一个人来。
宛月穿着高跟鞋,身手却很矫健,一脚踢开他的手,反手就是一枪。
聂燃也不是吃素的,闪身避开子弹,锋利的刀刃挥向他。
宛月弯腰躲避,不料正中他下怀,刀刃于空中调转方向,直直地劈下去。
情况太紧急,他来不及抵挡,只能就地一滚,十分狼狈地停下。
聂燃紧追不放,立马又冲到他面前,眼看就要抓住他时,利爪再次袭来,纠缠不放。
宛月趁机退入浓雾中,不知从哪儿传出冷酷的声音。
“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别怪我不客气。”
雾气往后退散,宛月再次出现。
不,准确的来说,是宛月们。
再次出现的他已变成军官打扮,无数个一模一样的他将三人团团围住。
宛月开枪,子弹密集得像一张网,齐刷刷飞向三人。
聂燃眸光一紧,转身冲向宁莘莘,大喊:
“快趴下!”
郎晓闻言俯下身,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宁莘莘。
聂燃也跑了过来,手里的宽刀剧烈颤动,铮铮作响,瞬间变长变宽,成为一面坚不可摧的盾牌。
他大喝一声,跳到两人上方,挥动破晓抵挡子弹。
头顶仿佛下起了金属雨,撞击声听得人浑身发麻。
宁莘莘不敢抬头,蜷缩在郎晓腹部,等声音停止才探出头来。
大半的子弹都被聂燃格挡开,却仍有一小部分,不可避免的射进了郎晓的身体。
灰白色的皮毛里渗出血来,她摸了摸,手指都在颤抖。
“痛不痛?”
那么多子弹啊,要是落在她身上,她怕是早就成筛子了。
郎晓舔了舔血,缓缓站起。
聂燃落地,破晓恢复至正常大小,捂着胸口咳出一口血来,单膝跪在地上。
宁莘莘这才想起他,连忙过去查看,一看吓了一跳。
他的胳膊、腰背、腹部,全都中弹了,鲜血汩汩往外流,脸色白得可怕。
宁莘莘想扶他,又不敢碰,感觉到处都是伤,根本没地方下手。
“你坚持住,不要死,我们不打了,现在就回去吧,去外面给你找医生……”
一说话眼泪就滚落下来,声音里也夹着哭腔。
聂燃抬起头,虚弱地笑了笑。
“放心,我没事。”
本来就是个已死之人,又怎会再死一次呢?
他抹抹嘴角的鲜血,撑着破晓站起来。
无数个宛月看着他们,脸上是冰冷残忍的笑意。
他们再一次抬起枪口,聂燃集中注意力,在火光迸射的那一瞬间,他如离弦之箭,冲进人群中,掐住其中一人的脖子,将破晓捅进他的身体。
“你露馅了。”
剩下的宛月,飞到一半的子弹,都在鲜血溢出的那一刻消失。
宛月整个人被破晓贯穿,动弹不得,一张嘴就咕噜咕噜冒血泡。
“你怎么知道是我?”
“骚狐狸总会露出尾巴。”
浓雾再次升起,宛月的身体迅速干瘪下去,像脱水的蔬菜一样,最后只剩下一层皮。
轻轻一挥,化作尘埃,飘飘扬扬。
宁莘莘和郎晓跑了过来,扶住他。
他摇晃了一下,倒在她怀里,不由得苦笑。
“看来我还是弱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