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他忽然不傻了,她走前连哄带骗同他说得哪些话,他都心知肚明,她就份外懊恼。
什么一天只能亲一次,一人一次,根本都是她向来糊弄傻子的。但刚才分开时,她本来都要走了,他又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温文尔雅道,“不是一日之内,一人一次,阿玉不亲了我?”
她恼火,只得硬着头皮,主动踮起脚尖亲他,却分明见他眼底一抹深邃幽兰的笑意。
她忽然想,她早前哄傻子的话,许是都要逐一报应在她自己这里。
她方才只是回头亲他,却被他顺势亲了耳后。
她身上一阵酥麻,似是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近乎是落荒而逃。
回眸时,却见他唇畔得逞的笑意。
这也才有了方才慌慌忙忙回帐中,心跳不停,想喝水压惊的一幕。
……
阮奕突然不傻了,她早前真未曾想过。
他若不傻了……
―― 我傻不傻,都喜欢阿玉你……只有阿玉你,不会嫌弃傻傻的大白兔阮奕,喜欢他,还愿意同他成亲……阿玉,日后,换我守护你。
只是,什么叫……换他守护她?
她忽然想,许是早前在乾州,她带他逛乾州城的时候。
离夜间的晚宴,尚还有些时候,正好骑射服的袖口又晕湿了一片。
她宽下衣裳,挂在衣橱,又折回了床榻再小眯一会儿。
白日里借由狩猎报名的契机,多是男子在陛下和娘娘跟前露面,晚宴时候便相应的,多是女眷逐一在皇后跟前见礼,她昨夜并未睡好,今晨又早起,精神不大好,怕晚宴时出错,小眯一会儿正是时候。
虽然由得早前阮奕的事,让她心中一直难平静。
但辗转反侧多时,她还是生了困意。
只是不知何时入睡的。
……
再晚些时候,看过了今日狩猎的赵琪,沈绾,沈妙结伴回了营帐中,见赵锦诺还在睡着。
脸上似是还挂着笑意。
赵琪笑道,“肯定是在做美梦。”
沈绾亦笑,“我看也是。”
稍后还有正式晚宴,几人是回来换衣裳的。
晚宴时便不能再穿白日里的骑射服了,眼下虽不在宫中,不必穿入宫时穿得那种隆重的入宫礼服,但端庄大方的礼服是要的。
三人穿戴得差不多,时候亦差不多了。
见赵锦诺睡得正好,虽不忍叫醒她,但今日的晚宴又是皇后的生辰宴,去迟了总归不合适。
“姐!”赵琪多唤了几声,赵锦诺才醒。
沈绾亦上前,“晚宴要开始了,快换身去。”
赵锦诺眸间忽得清明,今日的晚宴还要在皇后跟前露面,这是大事,马虎不得。
许是知晓阮奕不傻了的缘故,她忽然想,她应当再补下妆容,早前的妆容太过清淡了些……
等含上胭脂,她又忽得愣了愣,她究竟在紧张什么?
……
晚宴设在大帐外的空地前,也是按照今日晨间的序列,两人一桌两人一桌这般落座。
赵家本不应当排在王家之前,但因为早前她换营帐是范逸特意交待过的,宫中一个个都跟人精似的,也不必旁人提点,自今晨起就将她和赵琪,沈绾,沈妙几人的位置往前提了不少。
今日晨间她就听王家几个姑娘小声议论着,颇有些微辞。
等今晚这桌次一摆,便差得更远。
她在第五排靠中间的位置,而王家的姐妹几人竟在第八排靠外边的位置。
虽然这第八排也不算特别靠后,但同赵锦诺和赵琪姐妹二人这么一比,王家姐妹几人心中的恼火不打一处来。
但这座次是宫中安排的,宫中如何安排都有宫中的道理,轮不到她们议论,这心中的不满和嫉妒,便也只有吐槽到赵锦诺和赵琪这里。
隔得远,几人又不怎么敢大声,赵锦诺和赵琪自是听不到。
除却王家这几个拎不清的,越在前面的这些这京中的贵女,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越是不应当出现在这个座次上的人,出现了,越说明她应该出现在这里,遂都纷纷招呼,“锦诺,你是新任户部员外郎,赵江鹤赵大人的女儿?”
赵锦诺应是。
“我爹是工部尚书崔明理,我是崔婷婷,锦诺,日后可常到我家找我玩。”
“我是太尉府的刘宁,按位置,我们稍后会一道去给娘娘敬生辰酒,锦诺,届时一起。”
她的位置本就安排在此处,说话既不似旁人的左右逢源,又不似有些贵女的冷漠清高,言辞间有趣又带了些许幽默,极容易招人喜欢。
不多时,就同周遭半熟络。
她恰好转眸,见内侍官正领了阮旭同阮奕二人去寻座次。
阮旭眉间皆是喜色,赵锦诺猜他已经知晓阮奕不傻了,阮旭本就爱护这个弟弟,眼下,自然是一脸激动。
偏偏恰好不好,赵锦诺却见阮奕的作为就在她斜对侧几排,似是中间连视线都挡不住,抬眸便可见。
赵锦诺心中唏嘘,下意识低下头去。
正好一侧的沈绾唤了她一声,她忍不住一面沈绾说着话,一面偷偷余光打量他,好似不经意一般。
阮奕也正好看到她,内侍官却上前,“阮二公子,陛下和娘娘单独召见。”
阮奕起身,目光朝赵锦诺看了一眼,微微笑了笑,随了内侍官上前。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来啦,9点前呀,洗刷了下耻辱
但是明天可能也要14:00-15:00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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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都过去了
大帐中, 宫女缓缓摇着折扇。
帐中只有皇后同太子在一处说着话。太子在皇后跟前恭敬孝顺,皇后亦认真看着他,听他说完, 才温和叮嘱他几句, 而后太子颔首,眸间含着笑意,皇后遂伸手抚了抚他头顶。
阮奕远远看着此时帐中的皇后与太子,似一幅母慈子孝的亲厚画卷。
上一世的物是人非, 似是在这一刻的月牙湖还根本难以企及。
阮奕微微垂眸,敛了眸间氤氲。
他也许久未曾见过皇后了,在上一世的时候, 月牙湖回宫不久,陛下便病逝了。
太子年纪尚轻,撑不起偌大一个苍月,之后的几年,是皇后一直在背后替太子操心朝中之事。那个时候的苍月内忧外患初见端倪。巴尔趁机南下,国中又有天灾人祸, 军心不稳, 在最艰难的几年里, 是皇后一直陪着太子, 与太子遮风挡雨。
但陛下过世时, 皇后受了重创, 身子一直不怎么好,而后的几年积劳成疾,在太子登基后的几年里也过世。
皇后的过世,便是苍月国中之乱的开始。
宴叔叔和阮家亦在其中受了牵连。
……
都是许久之前的事,他还记得皇后对他和阿玉的照拂。
记得皇后过世时, 阿玉泣不成声。
也记得,皇后过世前曾叮嘱他的那句,奕儿,锦诺于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你要好好照顾她。
他其实都记得。
只是那个时候的他,一直都是傻的。
皇后过世时,他只知道哭。
爹娘和大哥受朝中牵连流放,死在途中时,他也只知道哭。
在他人生中最黑暗无光的一段时间里,阿玉是带给他唯一阳光的人,像一枚暖玉,时刻温暖着他的心,阿玉死的时候,他还是在哭,却是在悲痛欲绝的哭声中清醒,唤了声撕心裂肺的“阿玉”,他见她眸间诧异,见她伸手抚上他鬓间,朝他扬起的最后一个笑意……
阮奕垂眸,亦是眼底猩红。
这一世重来,他要让所有的悲剧都不再发生……
思绪间,是内侍官上前通传的声音,“娘娘,殿下,阮二公子到了。”
皇后和太子都转眸朝他看来,他亦深吸一口气,随内侍官上前,行跪拜大礼,“阮奕见过娘娘,殿下。”
皇后和太子诧异。
“阮奕你?”太子怔住,他早前是太子伴读洗马,他后来摔傻,太子再清楚不过,只是眼下,太子全然愣住。
“奕儿?”皇后也微楞。
他缓缓抬眸,朝着帐中的皇后和太子,温和笑笑,“娘娘,殿下,昨日在月牙湖畔吹了夜风,头痛欲裂,卧床睡了一宿,忽然想起来早前的事来,想起自己早前从马上摔下来,摔傻了。父亲母亲,还有娘娘自处寻医替我治病,我全都记起来了……”
他眸间氤氲,“早前让娘娘和殿下担心了,奕儿好了,娘娘考考我?”
他说话清晰连贯,掷地有声,分明是正常时候的阮奕,哪有半分呆傻模样。
太子喜急,先上前伸手扶他起身,同他相拥,“阮奕!我就知道!”
阮奕也拥紧他。
他做东宫伴读洗马多年,吃住都同太子一处,读书写字一处,骑马射箭一处,外出巡视都是一处……他傻的时候,东宫维护;他不傻的时候,一路伴他除外戚,平内乱,安北关,他与太子,也就是后来的明帝之间,亦君臣,亦朋友,直至后来他闭眼……
两人相拥良久,皇后才道,“奕儿,上前来我看看。”
他和太子都才反应过来,光顾着两人心心相惜去了,忘了最重要的一处。
阮奕上到近前,在皇后跟前跪下,恭敬又亲厚唤了声,“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