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钟晨能不再忌恨她的生父母,她有寻找他们的意思,我当然会满足她的这个要求,便道:“小晨,我们换个角度想吧,如果我奶要知道你寻找亲生父母,那她会怎么看呢?”
“我不知道才问你的吗!”钟晨那天然的长长的睫毛在闪动,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泪水在打转。
“我想,依我奶那种善良性格,她肯定会支持你去寻找的!”
“那……要不要先和我奶和我爸我妈他们打声招呼……我……我再去寻找?”
我微笑道:“现在你又不是找到你的亲生父母了,所以不用啦!如果你要有这个想法,我现在就带你去民政部门去留个血样!”
我表面上眉头舒展,实际上心头的眉头却是紧锁的。我总有一种他人想从我的身边抢走她的失落感。
“我今天还要去学习呢!”
“呵呵,那个学习用得着那么认真吗?”
“那……你带我去。”她说着,晶莹的眼泪滴落下来。
“这是自然!”见她难过,我便掏出餐巾纸替她擦去眼泪,为了让她高兴,我便笑道:“你就是结了婚了,我也是你娘家的人。你的事情仍然是我的事啊!”
“我要坐你的电动车!”
我望了望她那锁在门前的红色小鸟电动车,笑了笑道:“好啊!我正想你的小手搂我的腰呢!”
“屁腰!”钟晨坐到我的车上,双手紧紧的搂着我的腰道。
我笑了。只要钟晨不生气,我便是满满的开心。
钟晨抽血的时候,我一直烦躁不安。
验血出结果需要一周的时间,可是,钟晨自从抽血之后,便变得心事重重,连吃饭也只吃以往的一半,连炊事员阿姨看着都着急。
钟晨像水,我像浮在水上的水藻。她波浪起伏,我也随之波动不止。
我不知道如何劝她是好,有一种惴惴不安的感觉。
两天后,有个志愿者打来电话,说有一家人非常像是钟晨的亲生父母。我本想说等化验结果出来再说,可是内心的焦躁促使我立即想与这家人见面。
钟晨嘴上说是一切听我的安排,然而,从她脸上的舒展程度来看,她还是非常期待这次见面的。
我把我们见面的地点,安排在殷正酒吧的二楼,这是我曾与秦贯田见面的地方。
下午四点,我和钟晨来到酒吧。
刚一进门,一个约五十来岁的女人扑上来抱住钟晨就哭。
这架势,真够刺激的。
开始的时候钟晨还是小哭,随即便是嚎啕大哭。
我这个时候必须保持冷静,化验结果没出来,我必须要核实几个问题。
我观那女人,手像我妈一样的粗糙,一看便知道她是个务农的人。
女人的身旁站着一个小伙子,是个细高挑,足有一米八五,他正在拉着那女人的胳膊劝她不哭。
虽然女人的个子不高,但并不胖。在桌子里面站起来的一个男人,也是个瘦高个。
钟晨也是个细高挑的身材,我一看他们的基因,还真的有点像一家人。特别是那个男人有点向里收的腮,钟晨更与他有点相象。
我感觉差不多了,便电话通知殷正上菜。这是我之前就预定好的,所以酒菜很快就上来了。
从之前的信息中我就得知,这一家人姓王。
此时,老王正默默的流泪。看我给他倒酒,他从腰上摸出烟袋道:“我……我能在这抽几口吗?”
我点了点头。看他还抽这已经进了博物馆的烟袋,我真的有几分好奇。
看着这一家朴实的人家,我的心里有几分欢喜。我抽出烟来给小王递了过去,他的手颤抖着接着,随即掏出打火机让我先点上。
那女人停止了哭泣,她走到窗边拉开了窗户,那一缕缕青烟,立即扭曲着曼妙的身姿,向天空飘去。
窗开之时,我看见她外面穿的是一件新衣服,而里面的衣领层层叠叠的都是那么破旧。
我心里一惊:现在的天底下,还真的有这样的穷人?
那女人可能是看出了我的惊讶,便身体向里缩了缩,有些窘迫的说道:“丫头丢了之后,我和她爸就到处找她……”
我听她这么一说,我的头皮一麻:她既然把孩子扔了,又为什么拼命的找呢?
这女人望了一眼钟晨,眼泪又流了下来。
我让服务员拿来两盒牛奶,给她和钟晨一人一盒。
女人望着牛奶,又是一阵窘迫。她浪流着眼泪道:“你是妮子的什么人?”
“是她哥……阿姨,你吃呀!”
她望了一眼牛奶道:“找……找闺女,这顿饭钱我们付。”
我笑道:“今后我们成亲戚了,还讲究这些干嘛?”我知道她家生活应该很穷,便又道:“这一次我请客,下一次你们请。”
钟晨一直低头着没吃饭,那女人紧紧地抓住她的手,不时的劝她吃些,还把新上的菜夹在她面前的碟子里。
突然,钟晨抬起头来,望着那女人道:“我只问你一句……你们既然把我扔了,又为什么要去找我呢?”
老王接过话头道:“没有啊闺女,我们没有扔你啊……那……那天,下着大雪,我带你妈去三院看病,我去交钱拿药,你妈闭了一会儿眼睛。她睁开眼不见了你,还以为你被我抱去了,我回来的时候,就不见了你呀!”
老王说着,他的眼泪瞬间挂满了那满是皱褶的脸颊。
我见他说的与我奶说的大相径庭,心一阵狂跳,有喘不上气来的感觉。
钟晨的泪脸像血一样鲜红,脸皮像波浪一般起伏。
如果老王说的是真的话,那未免也太可怕了。
钟晨站起身来便向外跑。
我担心她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来,便向外追去。我追到她之后,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小晨,你冷静点!”
她挣扎几下没有挣脱,便伏在我的怀里痛哭起来。
他们一家三口也追了出来,那女人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双手抱着钟晨的腿叫闺女。
钟晨轻轻的推开我,双手去扶那女人。她的嫩唇嚅动的形状像是要叫妈,但终究没有叫出来。
我看钟晨颤抖个不停,担心她出什么意外,便强打精神对老王一家三口道:“我们再等几天,等比对结果出来再说吧,要不认错了就成笑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