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可有流传于民间的说法?”
了凡略一迟疑,“流传在民间的,皆为谣传,不可信的,诸如舍利能治百病,能心愿得成,甚至能起死回生,当然都是假的……佛在心中,阿弥陀佛。”
心知传言为假,仿佛说一遍都是罪孽,了凡赶忙念了几句佛偈。
霍危楼道:“你是佛门弟子,自然知道真假,可若有人偏信此言,也并非没有铤而走险的可能,有时候人陷入绝望,明知是假的也要拼命一试。”
了凡眉头皱起,似乎觉得难以理解,霍危楼转而看向薄若幽,“可还要去藏经阁?”
本以为薄若幽多半疑问已解,可她竟然道:“民女还是想去看看。”
霍危楼竟也纵容她,看了福公公一眼,福公公笑道:“那咱家和幽幽同去――”
薄若幽福了福身告退,霍轻泓啧啧道:“怎么这么倔啊!”
明归澜在旁笑道:“世子自然不会明白的。”
霍轻泓哼了一声,看着西斜的日头道:“我们是否该去安歇片刻,这一路上累死了,我刚才就睡着了。”
霍危楼知他二人远来,正要令绣衣使送他二人回去,便听明归澜道:“侯爷离京数日,我来前曾去看过长公主殿下,她……有些不好。”
霍危楼闻言蹙眉,最终还是和他二人一道回了禅院。
这边厢福公公边走边道:“世子爷自小被惯坏了,性子颇有些稚气,幽幽不要见怪。”
“怎会。”
福公公又道:“侯爷如今虽有自己府邸,可到底还是姓霍,兄弟二人,也似亲的一般,世子虽有些怕侯爷,却也十分依赖侯爷。”
薄若幽看出来了,“兄友弟恭是好事。”
二人说话间便离藏经阁极近了,刚走到门口,却见林昭正带着两个僧人从内出来,见到薄若幽和福公公有些意外,“公公这是……”
福公公笑道:“公子今日完工了?咱家带着幽幽来找点典籍看看。”
林昭一听便先留步,“这两日正在整理其内书册,不知姑娘想看什么?”
薄若幽便道:“想找些佛门记载相关的典籍,例如舍利子以及其他佛门秘宝,或者佛门传说之类的看看――”
林昭一听便明白了,转身入内,带着二人走到了一排高大的书架之前,“这里的经文,大多有佛门内故事,还有佛家秘宝的记载,其中关于舍利子的极多。”
薄若幽敛眸,“多谢公子。”
林昭看了薄若幽几瞬,又和福公公道了谢才走了,走到门口,又忍不住朝内看了一眼,心底有些嘀咕,他的书童站在门口,见状问道:“公子看什么?”
林昭失笑,“不知为何,觉得这位姑娘有些面善。”
说罢摇了摇头,抬步走了。
藏经阁内,薄若幽的确被浩如烟海的藏书震惊,幸而林昭给她指了地方,若漫无目的的找,也不知要寻多久,可福公公看着这一排书柜都觉得头疼,“幽幽啊,不瞒你说,咱家和世子有一样的毛病――”
薄若幽看来,福公公便道:“一看书就犯困。”
薄若幽失笑,“公公且歇着便是,民女在此处翻看翻看,不定能找到什么,全只当以公谋私,来看看寻常难见的佛经好了。”
福公公得了此言,心安理得的到了藏经阁一侧的茶室等着她。
安静的室内只剩下“沙沙”的翻书声,薄若幽背对着窗外,专心致志的看从架子上取下来的佛经,然而某一刻,她却忽然觉得背脊微微一凉。
一种正在被窥视的如芒在背之感猛然击中了她。
她呼吸一凝,忽的转身朝外看去,然而窗外空荡荡的,哪里有人?
她松了口气,只当自己紧张多疑了,便又回过头来翻看书册,可在她看不见的窗外角落里,堆委的枯叶上印着一个刚刚留下的脚印,一阵冷风吹来,呼的一声,枯叶翻飞,脚印消失不见了……
第37章 二色莲09
福公公靠在茶室坐榻上, 也有些昏昏欲睡,等醒过神来,便发觉已到了黄昏时分, 他起身来寻薄若幽,刚走到入口处, 便听见内里翻书的声音, 福公公一笑, 脚步放轻走了进来,然而薄若幽一听到脚步声便转过身来,似被吓到了。
福公公一讶, “怎么了这是?”
薄若幽松了口气, 苦笑道:“不知怎地,今日总有些一惊一乍的,适才还总觉得窗外有人在监视民女。”
福公公眉头一皱, 抬步往窗边开,今日和风徐徐, 窗户大开, 然而他探身出去左右看了看,并未看到有何人影。
薄若幽便道:“公公放心, 民女看过了,没人的, 是民女太紧张了。”
福公公叹了口气,“你整日都在想案子, 当然神思紧绷。”说着看向她手中的书,
“你看了这般久,可找到什么?”
薄若幽摇头,“关于舍利子的记载多, 却皆是大同小异。”
福公公笑道:“这不奇怪,能放入法门寺的佛家典籍,上面不可能有那些稀奇古怪之语。”
“不过,民女发现了几本记载佛家秘宝的书。”薄若幽扬了扬手中拿着的佛经,“这上面记着今日在地宫之中所见到的阿育王佛塔……”
福公公看了眼外面天色,“时辰不早了,不如先回去歇歇?”
薄若幽略一迟疑,“民女想找找看有无写那五重宝函的。”
福公公却上前去,不由分说将薄若幽手上的佛经拿了下来,“不急这一时半刻,这个点儿,该用晚膳了。”
薄若幽无奈,只好放下佛经跟着福公公出了藏经楼,然而刚出藏经楼,一个着灰色僧袍的和尚背影自不远处的月洞门一闪而过,薄若幽眉头一皱,“站住――”
那身影并未停驻,薄若幽提了裙裾便追上去,等她跑到月洞门处,却见外面空荡荡的一片,哪里还有什么人影,福公公跟上来,“是谁?”
薄若幽摇头,“不曾看见正脸,只瞧见是个穿寺内僧袍的和尚,身量不矮,若只是路过,听民女喊了一声必定会停下来,可民女一喊,他似乎更急了。”
福公公面色也是微沉,想到适才薄若幽说窗外似乎有人在监视她,福公公不敢大意,“走,先回禅院。”
薄若幽颔首,跟着福公公回了禅院。
禅院内,霍危楼正和明归澜坐在上房内说什么,霍轻泓百无聊奈的拿了一根僧棍在外舞着,见福公公和薄若幽神色凝重的回来有些奇怪,“你们怎么了?”
福公公摇摇头,径直进了正屋,“侯爷――”
霍危楼和明归澜停了话头抬眸看来,福公公道:“寺内似乎有人在监视幽幽。”
“监视她?”霍危楼起身走出屋外,便见薄若幽守在外面,“怎么回事?”
薄若幽福了福身道:“刚去藏经阁不久便觉窗外似乎有人,可民女去看,窗外却无人,适才出来的时候,一个人影从月洞门一闪而过,民女叫他停下,可他却消失的更快了,似是一直守在外面却又不想被发现。”
霍危楼眉头拧了起来,明归澜转着车轮也到了门口,“可看清那人是谁?”
薄若幽摇头,“不曾,只看到个背影。”凝眸想了想,薄若幽道:“和今日所见的了凡了觉了慧三位师父都不太像……”
霍危楼沉声道:“从现在开始,不可一人在寺内行走,人人皆知你会验尸,凶手忌惮之下,只怕会对你不利,要去何处,皆要禀告本侯。”
薄若幽忙点头应了。
天光已是昏暗,待用了晚膳,夜幕便落了下来,亥时过半,去后山山脚下走访的路柯回来了,一进门,路柯便道:“侯爷,有重大发现!”
明归澜和霍轻泓都在,霍危楼闻言便令福公公叫薄若幽和林槐来,而后路柯才道:“后山脚下如今住着七户农家,其中有五户,在当年塑佛之时来做过泥水小工,据他们说,当年塑佛他们是沾不上手的,只能帮着做些苦力活,而那两尊尊者像,皆是当时请来的一位左姓匠人塑的,传闻是此人一位塑佛好手,还塑过一套罗汉像。”
“当年塑佛异常之处他们不知,因为家在后山脚下,他们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天一黑便回家去了,后来塑佛塑完了,工坊被拆,他们也都领了工钱,又过了小半年,寺里要种白桦树,不过当时是农忙时节,只有两户人家,七八口人一起上山来种树。”
说至此,路柯神色一振,“就是从这两户人家之中,属下找到了净空大师的佛珠!”
他招了招手,一个绣衣使将一个小包袱打了开,包袱打开,里面便是几十颗檀香木佛珠,每一颗佛珠上都刻着佛偈,和在尸骸里发现的并无二致。
霍危楼看了看,“他们种树时捡到的?”
路柯忙道:“是,那时已过了小半年,推倒的工坊旧址已荒了,寺中要种树,自然要铲草松土什么的,他们两户人家住的近,关系亦不错,当时挖土挖到了佛珠,猜到可能是寺中之物,可见掉落在外,便将佛珠私藏下,还当是什么佛门宝贝,带回家之后,要么给小辈挂在身上辟邪,要么就和祖宗牌位供奉在一处,这些年来,竟然一直不曾被人揭破。”
薄若幽上前数了数佛珠,“不够数目,应当还有些遗漏在土里了。”
路柯道:“的确如此,他们在附近泥土里翻找过,翻着翻着便能翻到几颗,可后来不敢让寺内人知道,便不敢再明目张胆的找了。当年这些人若能将此事禀告寺内,只怕净空大师遇害之事早就能揭破。”
霍危楼又问:“可曾说在何处捡到的?”
“就是在工坊茅厕东边,和白日去看的地方差不离,那时候半年过去,茅厕也塌了,他们用土填了,直接在上面种上树。”路柯答完,又道:“侯爷,如此,净空大师遇害之地便能确定了,只是,凶手如何将净空大师引去那边的?”
霍危楼略一沉吟,“当时还在调查舍利子丢失的案子,多半和案子有关。”
薄若幽闻言道:“当年谋害净空大师者,手法残忍,此番冯大人被害,凶手亦是颇有武力者,冯大人虽然上了年纪,身量不算高,可到底也是男子,且留在冯大人身上的淤伤颇多,当年的凶手和如今的凶手,是否可能为同一人?”
霍危楼狭眸,“据本侯所知,岳明全武功极好,吴瑜亦有些身手,只有太常寺卿王青甫身手寻常,这几人当年净空大师消失之时也在寺内,若要再算可疑之人,净明亦不可排除。”
霍危楼看林槐,“当年净明向朝廷上表求主持之位时,都是何人经手?”
林槐道:“准确的消息还难得知,不过皇家佛寺,向来是礼部和太常寺一同监管,舍利大典,亦是礼部和太常寺负责安排。”
礼部掌管天下礼制和贡举之法,太常寺负责皇家宗庙祭祀,法门寺递折子入京,此二处必定知晓,当然,凭着当时的境况,净明的确是最好的主持人选。
霍危楼略一沉思,既无实证,也并不多质疑,他刚来法门寺一日,所获已颇多,因此不必急于求成,于是令众人歇下第二日再查。
林槐和薄若幽退出去,霍危楼看着霍轻泓道:“你们也去歇下。”
霍轻泓应了,推着明归澜朝外来,他们来得晚,这禅院已不够住,只得住别的院子,霍轻泓站在院中,看着薄若幽住的屋子,再看看送到门口的霍危楼,总觉得怪怪的,“没想到有朝一日,大哥的院子里会有个女子。”
明归澜失笑不已,霍危楼已无奈蹙眉,转身朝屋内去。
“好了世子,走吧,侯爷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霍轻泓嘀咕道,“那么问题来了,这世上,什么样的女子能让我大哥动心呢,我大哥也老大不小了,林昭都定亲了,二殿下本来都要大婚了……”
明归澜哭笑不得,“你倒是为侯爷操心起来了,你不让侯爷操心你便不错了。”
霍轻泓很是不服,一边嘀咕着与明归澜斗嘴,一边出了禅院。
第二日一早,霍危楼起身之时,便见院中绣衣使少了两个,福公公过来道:“侯爷,幽幽一大早又去藏经阁了,老奴不放心,让两个绣衣使跟着的。”
霍危楼眉头一扬,看了一眼外面天色,才不过刚刚见亮罢了,于是迟疑着问,“用早膳了吗?”
福公公笑,“用了的,您放心。”
霍危楼亦接着用了早膳,而后带着绣衣使往停尸的院子去,不多时岳明全三人相继而来,霍危楼又问起了当年之事,事情过了十年,他三人对许多细节亦记不清楚,可言辞皆是严正,便是霍危楼一时间也找不出错漏。
……
藏经阁前,林昭刚带着两个僧人进门,便发觉有人比他早到了,见绣衣使守在门外,林昭还以为是霍危楼到了,可一进门,却只看到一道秀丽的身影站在书架之下。
听到脚步声,薄若幽也转过身来,见是林昭,忙福了福身。
林昭上前来,“姑娘怎还在看这些?是没找到吗?”
“找到了,不过如今在看佛门秘宝和法器的记载,敢问公子,此两类的典籍刻都在此处了?”
薄若幽这般一问,林昭想了想,带着薄若幽往后走,“你跟我来。”
二人走过两排书架,林昭指着眼前一处书架道,“这里多有记载类典籍,佛门秘宝,佛门礼制,传习教义等,都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