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法务部那边给来的建议,找蒋成熟悉的那个知名大状商讨一下细节。只要能赶在官司开庭前的三天回国,时间应该也算足够,还能避开媒体那边的风头,也算两全其美。
至于答应好了人陈阿姨的那顿端午饭嘛――
“师傅,麻烦了,那条罗非鱼,对对,我要那个,还活蹦乱跳的。麻烦你帮我处理一下,我等会儿去那边买完辣椒再回来提好伐?”
“阿姨,阿姨,这呢,那个排骨怎么卖呀?这么贵的啦。好吧好吧,那帮我切这边……当然要小排呀,少捎点老骨头哈,我做糖醋排骨呢,不炖汤。”
……
端午节当天,一大清早。
人声鼎沸的小区对面露天菜市场,伴着阵阵吆喝,新鲜的鸡鸭鱼肉刚摆上案台。
连作为老熟客的大爷大妈们都才慢吞吞出门,可谓是时间尚早。
可谁能想到。
“阿沅,别走那么快。”
“小心脚底下――诶!”
昨天才好不容易说通老婆,能趁着放假留宿一宿,结果彻夜耕耘之后,又被迫顶着两个硕大黑眼圈起床的蒋少,却已经先人一步,闪亮登场。
而后,又被满心只关心着今晚菜单的老婆毫无勉强地抛下。
还是追都追不及那种。
谁让他“业务不熟练”,也不懂寻常人家的柴米油盐。
只能遥遥冲着人群喊声:“……阿沅,你还要买什么?”
对面头也不回地答:
“我去对面看看有没有新鲜的海虾,你在这等我吧,等老板剖完鱼,你直接提过来好了。”
她不忘补充:“这是你今天最大的任务了。”
蒋成:“……?”
哈。
就这?就这?
看不起谁呢!
蒋少一昂头。
一时间,就一个念头:最近他在阿沅这可谓是进展神速,万事迎刃而解,这算什么!
是故。
甭管他这长身玉立,这气质斐然的做派,搁菜市场中心有多格格不入。
最后,他倒还真扎扎实实站在陌生的――这辈子头一遭来的鱼贩子摊位前,等了快四十分钟。
就这效率。
连人家鱼贩子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忍不住开口问:“鱼还要不要了?”
“……”
是的。
虽然前十分钟,确实是对方在剖鱼不假。
但后三十分钟吧――呃,纯粹都是蒋少在对自己即将从那血淋淋的案板上,提起个湿淋淋袋子的事做心理建设罢了。
谁让他从小到大都洁癖得要命?
阿沅知道他不喜欢血腥味,从前也每每只在超市买处理好的优品货,更别提家里阿姨那从头到脚的殷勤劲,他从前哪见过这阵仗?
末了,还在犹豫,倒是老板先受不了了,一把提起那厚实且还带血的黑色塑料袋,直接就塞进他手里――
“我说你个小子,陪老婆来买菜,还怕这怕那的,你是谁家的王子吧?”
“……”
“都跟着出来了就得多做事,我们上海男人,哪有你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爷啊?!”
蒋成:?
不巧,还真被您给说中了,哥跟王子差不离:)。
但谁能想到更惨烈的事还在后面。
就在这天上午,该不食人间烟火的尊贵王子,又先后为了表示自己的男子气概,抢着经历了鸡鸭排骨虾的摧残。
蒋成:i’m fine,thank you.
到最后,已经接近麻木,可以面不改色地指挥老板:“血记得放干净”、“袋子要加厚的,待会儿虾蹦起来兜不住”。
真真是有模有样。
连舒沅也被他那专业样子逗笑。
说实话,明白他的个性,她原也就打算让他帮忙搭个手提个东西,可蒋成这副一本正经认栽的表现,还是真出离她想象。
等到走出菜市场很远,她还忍不住捏捏他手臂,又笑着,作势向他取经:
“蒋总辛苦了。还有没有什么别的指教?你看今晚的菜单还满意吗?”
“又不是给我吃。”
“没办法,跟人吃个饭赔礼道歉还是应该的吧?而且又是孙阿姨的朋友。”
“……”
“蒋总虽然不吃,但可以参谋参谋嘛。”
蒋成瞥她一眼。
看她还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想起自个儿准备好那点“小惊喜”,蓦地心底敞亮。
但还是撇下不谈。
只说:“你做的饭都好吃,没人嫌――”
“诶,孙阿姨他们家也这么早出门了?车都开走了。”
结果还没说完,两人恰好走过小区露天停车场,舒沅的低声惊呼,便又把他后话打断。
“可能只是出去逛个早市什么的。”
他听她突然提起这事,心头冷不防一跳。
好在早有准备,也只轻咳两声,索性转开话题:“应该一会儿就回来了,说好了要吃晚饭的。”
“也是。”
舒沅同样不疑有他。
很快就把这点小插曲抛诸脑后。
回到家,正好早饭中饭一起吃了,也没带个停,她又热火朝天,准备收拾起食材。
等到蒋成在客厅开完视频会议回来,要用的肉类大都早腌制好。
她正娴熟地处理着海虾、剔除虾线,用来包粽子的糯米也已泡发,白花花一大盆,就放在手边备用。
――“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他只扫了一眼,便折起袖管,踏进厨房。
“你?昨天把我那小炒肉炒糊的不知道是谁。”
舒沅头也没抬的笑他。
“我――那不是要学吗。”
“这么好学啊,”舒沅专心盯着眼前的虾,嘴角不觉噙笑,“看来以后咱们家要换个大厨了?”
“那至少得等我出师吧。”
蒋成说着,伸手给她拢了拢颊边散乱鬓发,“没出师之前,就只能给大厨打打下手了。”
虽然,其实他一向是对这些个厨房里的事不感兴趣的。
毕竟做饭的过程大多麻烦又琐碎不说。好像社会公认,也总是女孩儿家,才喜欢所谓“囿于厨房与爱”,要“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要让人知道,他这双动辄用来玩玩股票举举交易牌的手竟然在这挑虾线腌排骨,还不得笑死那堆爱看热闹的公子哥儿?
不过也不重要了。
蒋成想。
过去他太活在别人的眼光里,需要肯定,需要赞美,要成为万人中心。可其实走过鬼门关来回头看,人活一辈子,还不就是为了遮风挡雨的小家,屋檐下的两个人?
比起被人赞一句在家里说一不二大男子气概――他还是更爱阿沅。
当然。
我们的舒沅女士,其实只当他是最近……那啥太多,欲求不满,时时刻刻都黏在边上,咳咳。
末了,拿他没办法,好不容易个个食材都安置妥当,只得又从冰箱里提着一捆粽子叶回来。
“行了行了,大菜你是别想了,我教你包粽子吧。”
说着,她拉过某人有样学样的手。
手指翻来绕去,向他演示,“要像这样,把粽子叶卷成一个圆锥……圆锥知道吗?要扣起来的,你下面都漏啦。”
……
就这样,当天下午。
在被按照原计划“赶走”、给客人挪地方前,蒋成最大的贡献,大抵当数做出了十几个奇形怪状的扁扁粽子。
舒沅看着,哭笑不得。
好在自己包的那二十来个还算像模像样,勉强还能应对,也就没怪他捣乱。
谁成想粽子前脚刚上锅蒸好。
她还在按部就班炒着热菜,本打算也让蒋成装些回家当晚饭,结果门铃竟然先一步响起。
蒋成倒是个不怕羞的,也不怕孙阿姨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