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飞舞的大雪,在昏暗的路灯下懒洋洋地下着,失却了白日里疯狂的弥漫。没有寒风的冬夜,大雪落地,听不到一点点轻微的声音。马路上,稀稀疏疏的行人把自己的脖颈尽量地缩进衣领,在路灯下疾速地走着。也许,有的人要进入不远处的酒吧,喝上一杯暖暖的烈酒,驱走让人烦心的寒气。
远处的教堂里,隐隐约约地传来唱诗的乐曲。虔诚,伴着雪花,悄悄地落在了大地上。而在不远处的一座寺庙里,也飘出低低的诵经声和有节奏的木鱼声,让这宁静的雪夜显得更加宁静。
飞雪舞也轻柔,落也轻柔,就这样,我和秋桐在北方十一月的冬夜里,走着,走着……
雪,浪漫的飘舞,像一朵朵洁白的茉莉花,把它淡淡的芳香从空中撒向人间,撒在我们的身上……
雪,浪漫的飘舞,像一个个午夜梦回的精灵,把喧嚣的都市变成婴儿入睡的摇篮,摇着游子们进入甜美的梦乡……
今夜,整个世界是属于我们的,在这静静的夜里,我们就这样孤独地走着走着,天地间迷迷茫茫,只有北风呼呼的吼着,还有孤独路灯与影子和我们同行……
走在飞雪里我心茫然,天际里没有属于我的那颗星星,也没那弯弯的月亮。也许是冬的寒冷,让它们这样匿身躲藏。一股惆怅油然升起。
往日,晴朗的夜里,我总是仰望苍穹去看月亮,传说那里的嫦娥是天上最美的姑娘。月,不管是新芽还是盈满,都有一颗离它最近的星与之相伴,彼此默默的凝望,就像空气里的浮生若梦和亦客一样!如今,月亮和星星都不在天上,我却和她同行……
蓦地感觉雪夜是温暖的,因为有她在我的身旁,雪花粘在我的睫毛上,我似乎看见了一双忧郁的眼睛,眼睛里盛满了相思的泪水,泪水溢出了无限的爱意。
我和秋桐走在厚厚的雪地,走在漫无边际里,蓦然回首,路上只有一行我们的足迹,足迹里我似乎听见一声无奈的叹息。
雪缠绵地下着,我的心在空旷的雪夜里飞舞……
温柔的春天,让人陶醉,让人想入非非,热烈的夏天,让人激晴满怀,让人有了一泄千里的欲望,坦诚的秋天,让人有了饱满、有了丰厚的感觉。喜悦的收获里,略带一些让人理解的自私。
可是,冬天,却给人以白色的冷酷,那样的冷。赤果果裸的阴寒,面目狰狞,让人颤抖。然而,冬日里的雪夜,更是冷的幽深,冷的让人无处躲藏,无处躲藏的,不仅仅是我的身躯,还有我龌龊的灵魂……
“这样的雪夜,你有何感觉。”秋桐开口了。
“悲凉。”我冒出一句。
“为何?”秋桐说。
“不为何。”我说。
秋桐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其实,你可以当它是一场别人渴望不到的景色,你就不会感到悲凉。其实生活中的每个人一直都在模糊间穿越这场突如其来的改变,或许你会觉得自己的压抑也是黑黑的灌满天空,湿湿的雪在这样的季节是永远没有答案的……等到雪停了,开始消融,一个人走过,融水照见自己的影子,瞬间又被冰冻起来……或许,那时,你不会再感到悲凉。”
听着秋桐的话,我仰脸看看黑色的天空,那里是无尽的苍穹,无尽的冷从其间覆盖下来,那个冷被紧缩成彻骨的寒意,北风呼啸着让大片大片的雪花覆盖梦想和我心底荒芜的旷野……楼宇间开始碰撞无法擦去的影子,灰灰的,生命开始进入另一场冬眠。
心中感到了无尽的迷惘,在这样的雪夜里,我们踉跄着寻找回家的路,其实我们的脚下就是坚实的道理,却又似乎根本没有路可走。积雪融融,分不清哪是路,哪是彼岸。
如果此时玉轮做舟,相信那一天广宇都可以被称作是旷放的海,天使就在海中飞翔,将雪花纷纷遣下九霄,白白的世界,又覆盖住多少个无望和忧伤。
我走在雪野里,眼睛仿佛成为了相机,细细的分辨,冥冥之中的取舍,该放弃的和该保留的,瞬间被凝固下来。那些光影迷离的影子,是往事还是其他……
蓦然想起浮生若梦说过的距离,孤单里的悬浮,你所说的遥远,是在这个季节么?
于是在迷蒙的视野里,一些不远不近的灯光,幻化成了这个冬夜的主题。我想自己就是冬雪里一只行进着的飞蛾,微弱的不堪一提,那些有着冷雾里的呼吸,从来都保存在自己单独的世界里。
现在我开始想到沿途的缤纷和茫茫的黑暗,纵有微弱的光亮也会使人晕眩,心情之外,旋转的雪和闪光的雪就那么飘落下来了……
冬已至,秋长别。
好像浮生若梦说过:冬天来了,春天就不会遥远。
其实我们现在是不是正打算走过冬天而后投入春天的怀抱?其实那个空白在我们的暝想中会不会很快就会过去,真的不远?是否,日复一日,你走进我的梦里,点燃一盏心灯,然后告诉我安静地守在那里。
这算不算一个共同的心结。或许,雪花一样的美丽,并不是该怎样的去选择逃离。也不会因为寒冷而茫然失落,这里是我和她共同存在的地方……
其实这个时候我的确好冷,有成千上万个雪片飞花般洒落下来,那是季节的画面不无伤感地告诉我:这样一个夜晚,炫光不是方向,唯有雪的铺垫才能完成一个冬天的主题。
是否,终究我会知道,走过黑暗又黎明……
路很长,似乎没有尽头,我希望这条路永远也不要走到尽头,我宁愿在这样的雪夜里和她一起踟蹰同行。
可是,再长的路终究也是要走完的,终于,到了秋桐家小区的门口。
我们停住,我看着秋桐,看着秋桐头发上的雪。
我伸出手,轻轻替她拂去雪花,轻声说:“到了。”
“嗯……到了。”秋桐看着我:“不早了,快回去吧,晚了,海珠会着急的。”
“嗯……”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注视着秋桐,似乎有所期待,却又害怕这种期待。
秋桐不看我的眼睛,咬咬嘴唇:“那我走了……你早回去,不要让海珠担心。”
我没有做声,默默地看着秋桐。
秋桐不再看我,抿了抿嘴唇,果断转身离去,走的很坚决。
目送秋桐的背影消失,我呼出一口气,忽然有些失落,缓缓转身,踏着厚厚的积雪继续前行。
回到宿舍,海珠已经回来了,正在客厅里在笔记本电脑上看着什么。
“哥,你回来了――”海珠看了我一眼,边继续操作电脑。
“嗯……”我关好房门,换了拖鞋,然后走到沙发跟前,瞥了一眼海珠:“在干嘛呢?”
海珠似乎有些慌乱,忙关了网页:“没……没什么啊……我查了一些资料。”
海珠的神态让我觉得有些不大正常:“查什么资料呢?还怕我看?”
海珠笑了下:“没有啊,只是我正好看完资料了而已。”
我坐在海珠身边,看了看笔记本屏幕,说:“今晚招待客户顺利不?”
“还算顺利……你晚上给我打电话让我去吃火锅,我倒是真想去啊,只是无法脱身,呵呵……”海珠笑了下:“对了,你和谁一起吃的火锅啊?”
下午我给海珠打电话的时候只说要她来吃火锅,没告诉她和谁一起。
“和同事。”我说。
“同事……是和秋桐?”海珠说。
我犹豫了下,点点头:”嗯……”
“就你们两个?”海珠又问。
我又犹豫了下,继续点头:”嗯……”
海珠脸色微微有些变化,眼神有些复杂。
我接着说:“当时……秋桐说要我叫你一起来吃的,正好你没空……本来,她是想我们三个人一起吃的。”
海珠没有理会我的话,看着我:“两个人一起吃饭的感觉不错吧……和秋桐一起吃晚饭的滋味很享受吧。”
海珠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我却不敢享受这种平静,我忙说:“要是你来,三个人,会更享受……感觉会更不错。”
海珠抿了抿嘴唇:“你说的是心里话?”
我忙点了点头:“是,心里话!”
海珠沉默了半天,眼神怔怔地看着我,半晌说了一句:“哥,我不知道你到底说的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为什么我会越来越搞不懂你了。”
我心里有些发虚,不敢看海珠的眼睛,说:“阿珠,不要多想什么。”
我自己都觉得这话听起来很无力。
海珠说:“我不想多想什么,但是你得给我机会让我不要多想什么。你们怎么回来的?”
“雪太大,没开车,走回来的。”我说。
“走回来的……雪夜里两个人一起漫步,很温馨很浪漫吧。”海珠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是不是走在雪地里,一个人不小心跌倒了,另一个人急忙扶住,然后一个人就倒在了另一个人的怀里。”
“阿珠……没有的事情。”我忙说。
“没有的事情……哼……”海珠一声冷笑:“这种狗血的镜头,这么好的机会,你们能不发生点什么?要是不发生点什么,你们怎么对得住今晚这场大雪?要是不发生点什么,你们怎么能对得住你嘴里的酒气?”
“阿珠……”
“好了,不要说了……我不想听你辩解什么。我不想让你难堪,也不想大家都难看。”海珠打断我的话,脸色发白,自言自语地说:“口口声声说我是自己最好的姐妹,可是,最好的姐妹,背后究竟在干什么勾当……天地良心。”
“阿珠……”
海珠带着忧郁和忧虑的眼神看着我,半天不说话。
我还是不敢看海珠的眼睛。
“唉……”半天,海珠叹了口气,叹息里带着深深的伤感和悲楚,还有几分无奈。
海珠的叹息让我感到了巨大的歉疚和羞愧,我感觉到了自己的无耻和卑鄙还有龌龊,我忽然有些无地自容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