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下班时,陈静先走了,我独自在办公室,接到柳建国的电话:“江兄弟,这个黄莺是什么样的人啊?”
我说:“干嘛,你问这个干什么?”
柳建国说:“她刚才给我打电话,非要请我吃饭,感谢我呢,我不想去,又怕耽搁了人家的好意,去呢,又不清楚她是什么样的人,正犹豫呢!”
我一听,乐了:“老兄,你没和女人打过交道啊,女人请你吃饭,你还挺紧张?”
柳建国笑着:“不怕你笑话,我还真的没正儿八经接触过女人,更没有单独和女人出去吃过饭,我想,要不,还是不去了,算了!”
我说:“去吧,她还能吃了你?这人还算不错的,不但长得标致,为人也还是比较正的,人品还可以……”
柳建国说:“哦……那我就去了?”
我说:“不就是吃顿饭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你救了她,她感谢你,天经地义,去吧,不要有什么顾虑!”
柳建国说:“好,那我就去……哎――我还真的去,不去还不行呢!”
我说:“为什么?”
柳建国说:“我得去拿我的包啊,我昨晚走得急,把公文包扔医院里了……包里还有合同呢……”
我说:“哦……那黄莺一定是从你的包里看到你的联系方式,找到了你,是不是?”
柳建国说:“是的,我包里有名片,她根据名片找到我的,刚才给我打电话,一再表示感谢,一定要请我吃顿饭,表示谢意……”
我说:“那是应该的,对了,你和她吃饭,摸摸她的情况,问问她从医院辞职后干嘛去了?”
柳建国说:“干嘛要我问,你不是和她熟悉?”
我说:“嗨――你不是正好方便吗,借个风了,我和她又不是很熟悉,只是认识而已!”
柳建国笑着:“那你问人家干什么是什么原因?”
我说:“呵呵……就是好奇!”
柳建国说:“呵呵……好吧,看来我这一趟,是非得去了!你说,我去了,见了她,和她聊什么?”
我说:“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柳建国的声音有些窘迫:“我是真的不懂,我做别的什么都不愁,就发愁和女人打交道,我从来就没有过女人……也没和女人真正接触过……你别笑话我啊……”
我说:“哦……这个很简单,你想聊什么就聊什么,随便聊,对了,不熟悉的人面前,你不要多谈你自己的家庭成员,只谈工作和个人的思想好了,反正这又不是谈恋爱,你紧张什么……”
我不想让柳建国在黄莺面前提起柳月,更不想让黄莺知道柳建国和柳月的关系。至于为什么,我当时没有仔细想,就是出于心里的本能。
“好,好,就这么办,听你的!”柳建国笑呵呵地说。
在我面前,提起如何和女人打交道,此刻,在商场叱咤风云的柳建国简单地像个小学生。
放下电话,我心里不由很感慨,又有些难受,我的建国大哥竟然现在还没碰过女人,还不懂如何和女人打交道,可怜的阳阳!
放下柳建国的电话,我接到了柳月的电话:“江峰,你火速来宣传部,到我办公室!有急事!”
听柳月的口气,很急。
我说:“干嘛啊,怎么这么急?”
柳月说:“不要问这么多,我也不清楚,张部长让我通知你的,他要找你,你直接来我办公室,他正在市委开常委会,你来之后等通知!随时都可能找你!”
我不由心里有些紧张,放下电话,出门,打车火速去了市委宣传部,一溜小跑倒了柳月办公室。
一天之内,我来了柳月办公室两次,也要见到张部长两次。
柳月正在等我,见我来了,说:“坐下,等会吧,张部长还没开完会!”
我坐下,喘着气,看着柳月:“到底是什么事?”
柳月茫然地看着我:“我也不知道!就接了个张部长的电话,他正在开常委会,说的很短促,就说让我通知你,以最快的速度到我这里等候……”
我说:“哦……不知道是坏事还是好事,上午刚挨了一次表扬,别再接着是一顿痛批,这样的事,我可不是第一次了!”说完,我心里有些忐忑不安起来。
柳月看着我:“你最近没瞒着我惹什么事吧?”
我想了想,说:“没有!”
“真的没有?”
“确实没有!”
柳月放下心来,看着我笑了下:“那你不要紧张,说不定是好事呢!”
我说:“不敢想有什么好事,福无双至啊!”
柳月说:“没有想不到,只有做不到,双喜临门的事情,不是经常有吗?”
听到这里,我的心里略微宽松了下。
柳月倒了一杯水给我:“小伙子,喝口水,放松下,喘喘气!”
我端起水杯喝水,慢慢放松身体。
柳月这时开始转移话题,对我说:“陈静这几天怎么样?”
我说:“还好!”
“情绪没什么波动吧?”
我说:“还行!”
“她爸爸调离人事局了,到档案局做了最后一名副局长,你知道不?”
我说:“刚听她说,是刘飞的老丈人排挤走的!官场真险恶,真复杂,勾心斗角啊!”
柳月唏嘘了下,说:“都这样,得罪了单位的一把手,日子是很难过的,报社以前的总编辑,不也是这样吗?一山难容二虎啊!”
我点了点头。
柳月说:“人事局长,政府部门中的要害位置,这个位置的人,和市里的一把都是息息相关的,没有很硬的关系,没有相当的关系,是做不上的,龚局长这个人,听说是有很深的后台背景的,陈静的爸爸虽然人很正,能力很强,但是得罪了他,是很难在人事局再干下去的……不过,离开了也好,起码心里会顺畅些,不用天天被穿小鞋了……”
我说:“福兮祸兮相依,我也是给陈静这么说的……”
柳月说:“官场的险恶远不止于此,排挤打击在官场是最轻的斗争了,重的还厉害,入狱的,要命的都有……”
我听了,心里不由有些惊惧。
正说着,柳月的电话又响了,柳月忙接电话。
“张部长……嗯……他来了……嗯……市委书记办公室,好,我这就让他过去……”柳月说。
我一听,有些紧张地看着柳月。
柳月放下电话,看着我说:“张部长开完会了,他在市委书记办公室门口等你,你现在就过去……”
我说:“什么事情,张部长说了吗?”
柳月摇摇头:“没说,不要紧张,没什么大不了的!去就是了!”
我站起来就要走,柳月又叫住我:“等等――给你这个,带着!”
柳月递给我一个笔记本和一支笔:“带上这个,这是见大领导必须的东西!”
我装起笔记本和笔,说:“有必要吗?”
柳月认真地说:“不是有没有必要的问题,而是必须的问题,不管有用没用,都得带着这个!”
我说:“哦……”
柳月冲我笑了下:“小伙,笑一个给我看看!”
我知道柳月是要缓解我的紧张心情,就冲柳月笑了笑。
柳月说:“莫要紧张,领导也是人,再大的领导也是人,也要吃喝拉撒,你就当是去见采访对象好了……”
我笑着点点头。
柳月又说:“我在这里等你,出来后,方便的话,和我说下什么情况!”
我点点头:“嗯……”
柳月笑起来:“去吧,去朝见天子吧,拜见吾皇万岁去吧……”
我下了楼,直奔市委书记办公室。
市委办公室是一座独立的小楼,几位书记和市委办公室的机构在里面,离宣传部的办公楼很紧,我很快就到了。
张部长果然正在市委书记办公室门前等我,见我过来,脸上的表情和往常一样,淡淡地说:“小江,来,跟我来!”
我想从张部长脸上看出什么征兆,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我又有些不安,我被去年那从天而降的灾祸整怕了,生怕这次又是什么地方出了大错,市委书记要亲自接见我。
麻痹的,老子确实是没有什么地方犯错误啊,我心里嘀咕着。
我于是带着忐忑和紧张的心情跟随张部长走进了市委书记办公室,虽然我在采访的时候经常见到市委书记,虽然他的名字无数次出现在我的笔下,出现在我的新闻稿里,但是,他的办公室,我还是第一次进入。
我不知道今天被紧急召到这里,是福还是祸。
市委书记办公室布置并不豪华,很简单,但是面积不小,很宽敞,光线显得有些暗,因为窗户上拉了一层薄薄的暗色的窗帘。
市委书记没有坐在办公桌前,正坐在宽大的黑色的真皮沙发里,手里拿着一张报纸在看。
我采访过多少次市委书记的活动,我自己都记不清楚了,但是,我知道,无论我对敬爱的书记大人多么熟悉,我认识他,他却不会认识我,我这样的记者在他眼里,不过是一粒草芥。
见我们进来,市委书记只是抬了抬眼皮,没有吭声。
张部长恭敬地微微欠了欠身体的上半部分,口气很恭顺地说:“书记,那个报社的记者来了,这个就是,叫江峰!”
“哦……江峰?你就是江峰?”市委书记抬起眼皮看着我,放下手里的报纸,脸上毫无表情,嘴巴里慢条斯理突出了这几个字。
我知道我的名字在市委书记心里一定不陌生,我去年因为中央首长名字出的错误,让他先是挨了首长的哥哥的一顿痛骂,之后又被首长责备,害得他亲自跑到西京首长哥哥家去道歉认错,他对于那篇稿子,对于我的名字,无疑是熟悉的,但是,我的人,却是他第一次见,或者说是正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