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泽喘着粗气,颇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他脑袋软软地窝在了琳琅的胸口上,鼻翼呼出的热气透过锦缎,熏入肌肤。
“不敢了,我不敢了……”
他双臂伸出,紧紧搂住琳琅纤细的腰身,脸颊贴着她的心口,还能听见她平稳的心跳。这使得他很快从那种恐怖的状态平静了下来,久久没有动弹。
琳琅抬手摩挲着他的头发,任由一缕缕的黑发从指缝滑落,“夫君呀,你知道我从不开玩笑的,再有下一次,妾身可不止是现在这样,会轻轻饶过你。”
“我知道。”
他竭力忍住胸腔里由于窒息涌起的恶心感,脑袋顺着她的胸口一路攀爬上去,似有若无的,用脸颊触碰她的耳朵与肩颈,那隐隐约约浮动的素雅香气,像是栀子花,奇异抚平了他的惊恐情绪。
他又想吻琳琅。
她用手掌捂住了对方的嘴巴,直视着他。
“不会有下一次了,我保证。”
他哆嗦着嘴唇,在她掌心里留下了数吻,像是浅浅的春草拂过,柔软极了。
“万一真有了下一次,你还是犯了毛病,那该怎么办呢?”
琳琅语气清淡。
“那……那你就打断我的腿,剖了我的心……”
“想怎样,我都听你的……”
他抬起手想要扯开琳琅的手指,身体还在微微打着颤儿。他现在脑海里一片空白,没有任何想法,只想着竭尽所能去讨好面前这个女人,不想再尝试一遍那种濒临死亡又难以挣扎的痛苦。
“真的,都听我的?”琳琅捏住了他伸出来的手,放在颊边轻轻蹭着。
“真的,都是真的。”
他陡然见到那抹艳丽的红,想也不想,直接堆堵上去。
被咬得稍微有点疼,琳琅心想。
他的牙齿不太齐整,好几粒是尖头的虎牙儿。
不过,看在他这么听话的份上,当做奖励吧。
纪泽这几天学乖了,待在琳琅身边愈发顺从,希望能让人“消气”。
琳琅歪坐在贵妃椅上,闭着眼。
男人站在身后,用巾帕擦拭着她尚未干透的头发。这本该是丫鬟的工作,纪泽很自然就接手了。
“明天伯特要回国了,我想去送送他。”他犹豫了片刻,还是说了。
琳琅没回应。
纪泽将姿态放得很低,“这次我绝不是乱跑,你要是不相信,可以跟我一起去。我与他毕竟相识一场……”
见人还是不说话,他有些急了,绕过身来,一手握住了琳琅的手腕,脸色涨红,“我可以发誓的,我真的只是想送送他!”
“倘若我是意图不轨,我就天打……”
“嘘――”
琳琅掩住了他的嘴唇。
“傻瓜,答应你就是了,发什么毒誓?你真要被雷劈了,心疼的还不是妾身。”
“你、你答应了?”
纪泽觉得惊喜来得太快,一时间还有些不可置信。
“答应了。”
琳琅替他理了理额前凌乱的碎发,指尖掠过男人俊秀清雅的眉目,他的瞳孔映出了她此时微笑的样子,温柔得一塌糊涂,让人恨不得溺毙其中,“你头发也长了些,送了人之后,去修剪修剪吧,看着清爽也好。”
“你……你不跟我去?”他迟疑地说。
“我相信夫君。”琳琅说。
纪泽内心升起一种被认可的满足感。
“我会很快回来的,不会乱跑。”
他蹲下身子,将脑袋搁在她的膝上,又像是一只波斯猫儿在软软撒娇,“我保证……”
我保证――
夫人,这是你最后一次让我低头的机会。
第181章 民国替身前女友(14)
上午的码头, 天空还是一片灰蒙蒙的。
一个绅士打扮、系着红领结的男人正在看着怀表, 直到眼前站了人。
“你来了。”
伯特收起表,放进墨绿西装上衣的口袋里。
“她没来?”伯特压低了声。颇为惊讶。
纪泽点头。
伯特从另一侧的口袋掏出一只颇为古旧的铜金怀表,上面落了些暗蓝色的浅漆,大大方方交与他,当做临行赠别的礼物。
这一幕在旁人看来很正常。
实际上伯特的原话是,“这是那位元帅的信物, 他欠了我一条命, 你拿着这个尽管去找他,他会帮你摆平一切的。至于火车票,我给了那位理发师傅,你到时候直接去取。”
“谢谢。”
纪泽指尖摩挲了怀表,缓缓吐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真挚了些。
“一路顺风。”
伯特有些同情他的遭遇, 但想起自己也被琳琅算计过, 顿时就说不出安慰的话来了。
伯特登上了远洋邮轮, 开始慢慢离开了码头。
大概是离别的氛围太过沉重, 他脱了帽子,站在甲板上冲着他大吼,“好好活着!你是个铁爷们!别想不开!别做孬种!干不过就直接上!”
“……”
这些话放在一起怎么就这么怪?
纪泽揉了揉眉头,等到看不见了, 这才转身往回走, 去了那家预定好的理发店。他跟店长打了眼色, 装作不经意走进里面, 很快有一个跟他同样打扮的男人走出来,低着脸,让师傅给他剪头发。
而真正的主人早就换了另一身浅咖色的毛呢大衣,露出灰色马甲以及衬衣的雪白边沿,头戴深黑毡帽,愈发清贵逼人,像是刚刚留学回来的年轻教授。他从秘密的后门走了,提了只黑皮箱子,去赶下一班的火车。
他必须在短时间内去到那位潘大帅的府上,说服他借自己一队精兵。
琳琅的手段再通天,也不过是在经济命脉上的拿捏。然而纪泽更相信,在这个军阀混乱割据的年代,拳头大往往会更加管用。
他率先赶到了火车站,正准备上车检票。
“彭先生,慢走。”
清和柔润的女声从旁边传过来,那内容听得不太真切,似乎有“合作”、“招待”等词。
纪泽觉得声音有些耳熟,余光一瞥,掠到了纤细的身影。明明周围穿旗袍的女人那么多,姿容、气质上佳的也不少,他偏偏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女人,丁香色的锦缎旗袍,伸手抚摸着发间簪子时,翡翠玉镯温柔滑落,演绎着如梦似幻的风情。
在那一瞬间,纪泽心脏差点停滞了。
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这个女人怎么会在火车站?
专门是来“守株待兔”的?
纪泽咬咬牙,他就知道自己不该相信她的话,说好了不跟着,还不是对他不放心?
他心里这样诅咒着,打算借着人流的走动来掩饰自己的身影。
眼看着琳琅转过身,要走与他背对的方向,男人还来不及高兴,她又突然改变了主意,径直往他这边走来。
纪泽不得已,只好后退,倒着走。
但他抬头一看,已经快要离开火车站的范围了,心里难免有些不甘心,就差那么一步了。他想着要不就趁着混乱从她身边经过,像陌生人一样,岂料他刚一回头,就听见了声“夫君”。
完了。
被发现了。
纪泽的心口上仿佛装了好几只小兔子,活蹦乱跳的,都要跑到嗓子眼去了。他赶紧往回走,假装听不到。
“夫君?夫君!”
这下那个疑问句变成了肯定句。
纪泽听出来这其间的差别了,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长腿一迈,朝前飞快走着,极力想要甩脱琳琅。
“夫君,你等等我啊……”
纪泽走出了人群,正想开跑,冷不防见着了前面站着的珠儿以及一些身强力壮的男仆人。
狭路相逢,双方大眼瞪小眼。
纪泽的腿就像灌了铅一样,迈不动了。
原来这陷阱都在这里挖着呢。
在后头的琳琅踩着高跟鞋,面上一副焦急之色,心里却在暗笑不已。
她倒是要看看男主这回要用什么借口来混过去。
“夫君,原来真的是你呀。”琳琅从他身后探出头来,“好巧呀,我原本来送人的,没想到还能见着你。”她看着男人黑如锅底的脸色,忍着笑,假装好奇地问,“伯特老师是坐火车回国的?”
明知故问。
纪泽深吸一口气,“你埋伏多久了?都看见了?”
“夫君你说什么呀,妾身听不明白。”琳琅手指抓住他的袖口。
“别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