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抬眸看了看,这街市正是她昨天白日里同柏炎一道来的地方。
果真白日里同夜市是全然不同的景象。
“夫人,可要用些栗子糕,是我们洛城最有名的……”沿街,都已有小贩将摊位摆到了当街,外地人其实很好辨认,小贩也热忱。
苏锦抬眸,果真见酒旗上写的是“酸枣栗子糕”三字,苏锦笑了笑。
白巧悄叹道,“原来这酸枣栗子糕竟是洛城特产呀……”
应是心中唏嘘。
苏锦忍俊。
早前苏锦出嫁时走得急,平城同远洲路远,路上要走月余时间,没在路上做太多耽误,苏锦都记不得是否在洛城落脚过,更勿说像今日一样在洛城中闲适散步。
“酸枣栗子糕”是一处,“鱼腥草冻露”也是一处。
鱼腥草的味道做成冻露,白巧只是为了猎奇,仅一口便止住了,再多都吃不了。苏锦觉得尚好,至少,比“酸枣栗子糕”要好上一些……
这便是一人一味。
白巧心细,遂也想着将酸枣栗子糕和鱼腥草冻露都一并再带些了,说稍后给子涧大人。
苏锦应好。
等到行至昨日路过的那家“琉璃坊”的时候,苏锦有了些许印象,便稍稍驻足。她不觉伸手摸了摸鬓间,昨日柏炎给她的那枚金翅蝴蝶翡翠牡丹步摇,便是在这家“琉璃坊”挑的。
正巧,她们行至此处,柏子涧也撵了上来。
方才去添了些明日路上用的干粮和旁的用度放回马车上,又叮嘱客栈的人饮水和喂粮草,耽误了些时间,但夫人尚未走远,他很快便寻到。
“夫人。”柏子涧拱手问候。
“事情办完了?”苏锦是见他两手空空。
柏子涧应道,“都办妥了,夫人放心。”
苏锦颔首。
柏子涧惯来周全稳妥,柏炎让柏子涧跟着她,是怕她这里无人照应,那他可会一路都不习惯?
苏锦指尖微微滞了滞。
她似是,时时刻刻都在想柏炎……
言辞之间,只见琉璃坊的掌柜不时朝这边瞅瞅。
他是偶然瞥见苏锦鬓间的那枚金翅蝴蝶翡翠牡丹步摇,那步摇他昨日见过的时候便觉做工精细,很是特殊,印象便极为深刻,是巧夺天工之物。
掌柜眉头略微皱了皱,怕认错,又再仔细张望了几眼眼下,确实见那金翅蝴蝶翡翠牡丹步摇,在店铺屋檐下的灯笼光下熠熠生辉,很时惹眼。
就是他昨日见到的那枚……
眼见苏锦几人要离开,琉璃坊掌柜赶紧抽身,一面伸手,一面快步迎了出来,“夫人请留步。”
苏锦几人相继停步,转身。
“您是……”白巧对这掌柜没有印象。
苏锦见他从琉璃坊出来,瞧模样是琉璃坊的掌柜,却不知他何意。
掌柜怕他们误会了,当下拱手致意,歉意道,“夫人莫怪,老夫是这间琉璃坊的掌柜,昨日,有一位公子来了坊中,请老夫帮忙固定步摇上一个松动金丝片,似是,碰巧正是夫人鬓间这枚,老夫方才正巧在坊中看到,便来寻夫人说句话……”
柏子涧和白巧都循着掌柜这话瞧过来。
苏锦却微讶,柏炎他……不是在这间琉璃坊买的步摇?
苏锦心中诧异,脸上却是笑笑。
掌柜才叹道,“说来是也是唐突,老夫做这金银首饰的手工行当少说也有几十年了,一直在洛城经营这间琉璃坊,在附近也小有名气。但昨日这位公子拿来坊中,让我帮忙固定的这枚金翅蝴蝶翡翠牡丹步摇,却让老夫开了眼界,这等精细做工,实为罕见,应是出自国中某位或某几位能工巧匠之手……”
苏锦是未曾想过这枚步摇……
掌柜继续笑道,“昨日那位公子走得急,老夫没寻得空处问,便想问问夫人可知晓这步摇出自哪位能工巧匠之手,老夫想亲自登门拜访探讨。”
苏锦淡淡笑笑,又缓缓敛了笑意。
……
自琉璃坊离开许久,虽然仍在洛城夜市中逛着,但苏锦心有旁骛。
方才琉璃坊掌柜的一袭话,一直在她心底绕梁不断。
这样一直贵重的步摇,不是随意找一处便能寻到的,应是柏炎早前特意找能工巧匠制作的,听琉璃坊掌柜话里话外的意思,还应当不是能工巧匠能一人能造出来的……
这样一枚金翅蝴蝶翡翠牡丹步摇,柏炎一直带在身边……
是心中,放了人。
苏锦淡淡垂眸,心中好像揣了只兔子一般,分明还跳动着亲近的欢喜,却又在这层欢喜上蒙了一层惴惴不安的心境。
“回去吧,似是有些累了……”苏锦脸上淡淡笑意。
明日还要启程回平城,虽说只有四五日脚程了,但这段路是最不好走的的一程。
柏子涧应好。
马车停在稍远处,柏子涧先行一步回客栈处取。
苏锦和白巧则漫步折回。
洛城的夜市不大,四处火树银火。
白巧轻声问了句,“小姐自方才起似是脸色就不大好,可是心中有事?”
苏锦微怔。
白巧并非旁人,苏锦看了看她,沉声道,“我在想,自己可是贪心了……”
白巧微讶。
……
回到城西小苑,洗漱更衣。
白巧伺候她歇下。
今日月光同昨夜一样好,床头点着夜灯,内屋还能照进一片月华。
苏锦并无太多睡意。
身上还留有晌午欢。好过后的酸痛痕迹,侧身躺在床榻上,目光久久盯在手中的金翅蝴蝶步摇和那枚同心结发呆。
――我一直当真。
――我若不同你一道回平城,你一个人要如何向老夫人和宴夫人交待?
――我只喜欢我喜欢的,不需要拿自己的婚事来渡人。
――阿锦,你动过心了……方才……
――我在等你……我知道你会来……
……
许久后,月华躲进云层,只留了清晖淡淡。
苏锦微微敛眸。
伸手放回那枚金翅蝴蝶翡翠牡丹步摇,又将那枚同心结置于枕下。
――阿锦……他欢。愉极致时,将她十指轻扣在掌心。
――等我回来。浴桶里水声袅袅,他在她耳畔沉声叮嘱。
“嗯。”她吹熄夜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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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明,白巧来屋中唤她起床。
却见床头一侧的夜灯,似是只剩了残盏,不知她昨夜何时入睡的。
白巧顿了顿,又掀起帘栊出了外阁间中。
“小姐昨日睡得有些晚,怕是要晚些时候才醒,应是要晚些上路了。”白巧寻了柏子涧知会一声。
路上行程都是柏子涧在安排,早出发晚出发要考虑的落脚处许是不同,洛城往平城去的路便开始不怎么好走了,白巧心思周全。
柏子涧应好。
白巧点头,心中舒了舒,有子涧大人在这些事要操心的便少。
等白巧从苑中折回,却见屋内苏锦已洗漱穿戴整齐。
“小姐醒了?”白巧诧异,“昨夜睡得晚,怎么不多睡会儿?”
她知晓她昨日睡得浅。
苏锦笑了笑,“昨日听子涧说,洛城回去的路不怎么好走,怕起晚路上耽搁了,能早些便早些,子涧那边可备好了?”
白巧点头,“都备好了。”
苏锦歉意,“昨夜许是甜食食多了……”
她昨夜就喝了那两口鱼腥草冻露,白巧笑笑,没有戳穿。
临上马车的时候,柏子涧置好脚蹬。
柏子涧先扶白巧上马车,白巧先置好随身之物,也就两个包袱。
柏子涧再扶苏锦上马车。
马车缓缓驶离小苑处,柏子涧叮嘱一声,“夫人有事唤我。”
苏锦应好。
马车是早前她坐的那辆,还留了她早前未翻完的书册在。
还有那本掉落的册子,她那时搭在脸上,将自己的脸捂得严严实实,实则心中七上八下忐忑着,直至柏炎掀起帘栊如被。
分明就是昨日的事,却好似,许久之前一般……
白巧正收拾到柏炎早前坐的那个角落,周遭也零零散散堆了数本他早前看的册子。
白巧大多不马车中,又是柏炎的东西,白巧早前也没碰过,眼下柏炎离开,白巧正准备一并收了挪处空余来,却似是见书册的名字便怔住了去,半晌没有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