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时谦给那个女人做了笔录之后便让她回去了,粟融归和涂恒沙也没有多做谈话。
回报社的路上,涂恒沙情绪有些低落,任谁碰上人命案情绪也不会好吧?
他走在她身旁,感受着她的低气压,忽道,“还在生气呢?”
“嗯?”这话从何而来?
“不就是没给你和小哥哥合影吗?”他说。
怎会是为这个?但她在这方面还算灵透,粟老师在说这话的时候明显很别扭,这不是属于他那种风格的台词,之所以这样说,怕是感她所感。
她心中微暖,神色亦娇亦嗔,扭开了头。
“好了好了,赔你一个小哥哥行了吧?”
什么意思?
只见他打开手机相机,半曲了膝,手掌按着她后脑勺,把她的脸扭过来,他和她的合影自拍便出现在他的手机里。
他发给她,“比刚才那个小哥哥帅多了吧?”
她低着头看他发来的照片,一看他就是从没自拍过的人,神情那叫一个别扭,角度那叫一个尴尬,唯一的优点便是好歹他俩在一个画面里了……
她哼了哼,“不过如此!不过……”她顿了顿,小声地,“自家的小哥哥自己不嫌弃啦!”
他在她后脑勺一拍,“回去了!”
回报社以后,两人被主编叫到了办公室。
“现在是你们俩在跟那个杀人案?”主编问他们。
“是。”粟融归道。
“陈主任安排我去的……”涂恒沙有些做贼心虚,给补充道。
主编点点头,对这点并不在意,只问,“怎么样了?”
“案子还在调查,警方暂时不予给出更详细的信息。”
主编再次点头,“是这样,我有个想法,做个犯罪心理专题,你们走进监狱去,调查采访,怎么样?”
涂恒沙应承得比粟融归还快,“好!”
粟融归略怔。
“你呢?融归?”周主编又追问他的意见。
他缓缓点头,“行。”
待得下班的路上,他却对她说,“这个调查我一个人去完成就行了,你不必跟去。”
“为什么?”她反问他。
“我一个人够了,你可以去别的事。”
她摇摇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不想我亲自去翻开那些陈年旧事,但是,这是我的权力!我有知道的权力!我一直想知道!可我妈不会告诉我,她不跟我说,我便不忍心问她,不忍心她再走回痛苦的回忆里去,现在有机会可以直问他,我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你说人生要简简单单地活着,遵从本心,那并不代表人生要糊里糊涂!我想要明明白白并且简简单单地活着!”
她看着他的表情,握住了他的手,“放心,我不会纠结的,小时候那么难都过来了,现在算什么!我只是想弄明白前因后果而已!在我心里,有没有父亲没那么重要,我从来都是,只珍惜自己拥有的,以前是妈妈,现在……现在多了一个人……”
她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几乎听不见,脸颊也渐渐染了红晕。
他深深呼吸,手绕至她后颈,将她按入自己怀里。
街灯如星,凌乱粼粼。
他眉间微蹙,来吧,该来的总会来的……
“涂恒沙。”他总是这样叫她的全名,“你要记得,我跟你一样。”跟你一样,只珍惜自己拥有的。
他送她回家,在红柳路街口就停了车,和他一起慢慢走回学校。
途中,经过胖爷爷的生煎店,她拽着他去买生煎,胖爷爷笑着打趣,“哟,丫头,男朋友啊?”
她笑眯了眼,大方承认,“嗯!”
“好嘞!今儿这生煎爷爷请了!祝贺丫头终于有人要了!”胖爷爷给兜了一大袋生煎。
她跺脚,“爷爷,什么叫终于?!”
在爷爷的大笑声里,粟融归替她提着生煎,牵着她的手,迎着夕阳回家。
一路,都有认识的人擦肩而过,她不再隐藏,笑吟吟地打招呼,经过小超市,还闹着买了两排ad钙奶,可惜,时代的更替,街上的游戏室早没有了,不然她还会拉着他去打几局。暮归炊烟时,还是有熟悉的各种各样的菜香味,不知是从哪家的窗户飘出来,她忽然觉得,这个世界满满的热闹与喧哗里,也有了她的参与……
“小许!”她抬头看着他笑,只想叫他的名字,并没有其它话要说。
一个名字,便足够将空荡的世界填满。
那日的夕阳耀得人眼花缭乱,耀得她看不见他眼里与这热闹格格不入的阴霾。
在她家楼下,他久久地抱着她不放。
“小许……”她闭着眼睛,他身上青草的香味醉得人眩晕,“到家了呢……”
“嗯……”他仍是不松手。
“涂恒沙!”楼上突然传来一声大喝。
她一下从他怀里跳出来,“糟糕!我妈看见了!”她飞快往楼上跑。
他站在原地,看着她小鹿一样的身影,对三楼走廊上的舒慧行了个礼。
涂恒沙已经跑上了楼,在走廊舒慧身边对他用力挥手,“小许!明天见!”
“明天见。”他喃喃。
转身往回走,已是一个人。
暮色深合,斜阳渐沉。
他的电话在红柳路的人间烟火里震动,他接听,传来粟融珵的声音。
“融归啊,你在报社见到融星了吗?昨晚整晚没归,今天这时候也没回,打电话关机,她在忙什么?”
“……”他皱眉,“今早我还在报社看见她了。”
“是吗?那她在搞什么鬼?好好的关什么机?”
粟融归沉默了一会儿,认真道,“我想,是我得罪她了吧。”
“你?你怎么得罪她?”粟融珵听得笑了,这个妹妹从小欺负粟融归,粟融归几乎对她百依百顺,能得罪她什么?“她又想买什么东西啊?”
“不是。”他想了想,“你去后街那些酒吧找找她吧。”
“行,那我现在就去。”
后街某酒吧,已是灯光迷暗,粟融星端了杯酒,一个人慢慢地喝,有人来搭讪她,“妞儿,一个人喝寂寞吗?哥哥陪你?”
粟融星给了他轻蔑了的一眼,“滚。”
那人火上来想要动手,还没碰到她,就被人钳住了手腕,脸上迅速挨了一拳,还是那个字“滚”,只不过,这个字从男人嘴里说出来比从女人嘴里说出来威慑力大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