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着墨色中山装的男人,从办公室的胡桃木架子上,小心翼翼取下一把相当有分量的宝剑,用一块雪白的软布小心擦拭,他看那剑的目光,就像是在看自己的孩子。
其实那剑上根本不染纤尘,但他还是习惯了每天拭一遍。而剑也越擦越亮,泛出凛凛寒光。
这柄剑虽然不像小说和游戏里说的那样出神入化,但由于是用一块真正的陨铁打造,光是这稀有的“出身”,便可价值连城。
(陨星是来自外星球的石质的、铁质的或是石铁混合物质。含石量大的陨星称为陨石,含铁量大的陨星称为陨铁。)
除此之外,他每天都习惯了清洁的,还有一柄长枪、几把长短刀和飞镖。
从那光泽和分量就知道,均是上等的好兵器。
虽然它们看上去冰冷不带一丝感情,但却可以是习武之人最最忠诚的伙伴。哪像人,说变心就变心,说背叛就背叛。
这些颇有价值的收藏品,他从来不让秘书清洁,全是自己亲历亲为,有些兵器,秘书恐怕连拿都拿不动吧。
这里一看就是间男人的办公室,雄性荷尔蒙爆棚。
完成全套程序,这个男人又看了一眼办公桌上的喜帖――昔日爱得死去活来的女友,下月就要大婚,新郎另有其人,而且是个老外。
那喜帖已经在桌上摆了两天了。
秘书小冰敲门进来问:“释总,婚礼您出席吗?我该怎么回答人家?”
“不去,但是礼会送到。”
“知道了......释总,还有一件事。”
秘书迟疑着拿出一本杂志,翻到某一页:“这个,您看过了吗?”
释擎风站得老远瞥了一眼:“这什么?八卦杂志?你知道我从来不看这些。”
“但是这次跟您有关。”
“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没做的事,就跟我无关。”
小冰坚持不懈地努力着:“跟您是没什么关系,但是跟您的得意门生小芳有关,您确定不看看吗?”
释擎风一听,马上拿起了杂志。
小冰不动声色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释擎风一目十行读了一遍,目光便停留在那些疑似卿卿我我的图片上。
那身姿他很熟悉,的确是小芳没错,她倒是没再发福。
旁边那男的他也知道,是当今大名鼎鼎的脑云天公司ceo嘛。
小冰在旁边添油加醋:“真没想到,这小芳其貌不扬,还挺有两下子的,居然搭上这么抢手的男人了。”
释擎风扔下杂志,冷冷地说:“眼不见为虚,我没教过你吗?这些花边新闻,不可信!”
“释总,到现在你还护着她啊?别看她以前总说,对自己的外表不自信,其实心里小算盘打得好着呢,你瞧,她看上的都是些外表和身份万里挑一的!不过能让人家看上她,也是本事。”
小冰言下之意,她曾经看上的还包括你。不过她现在已经搭上条件更好的,早已把你忘了,我对你才是真心的。这么多年,我压根儿就没变过心,你为什么就不把注意力放我身上点儿呢?
“我要忙了,你出去吧。”
“是。”
小冰虽不情愿,但还是自讨没趣地退出去了。
这里是“擎风特卫安全顾问公司”。
释擎风的记忆,飘飘荡荡到了几年前的一个雨夜。
那时,他刚刚结束了带领中国武僧团在国外演出的生涯,回国实现梦想,成立了一个规模很小的安保公司,也就是擎风特卫安全顾问公司的前身,还收了几个徒弟。
相恋多年的女友很不满意,她说:“你在国外表演,赚的多还是美刀,又没什么人身危险,干嘛不继续干下去呢?说不定将来还能混个特殊人才移民,弄个绿卡,咱俩一起出国定居多好?”
“你想出国定居?”释擎风有些惊讶,“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想法?”
“你也没问过我啊!非要回来开什么安保公司,人家听都没听说过这行当,谁会雇你啊?难道将来咱俩一起喝西北风?再说当保镖多危险......”
“说真的,我可从来没想过,将来到国外长期发展。”
前女友说:“别把话说死嘛,不然走一步看一步,在哪里挣钱多,咱们就去哪里,好不好?国外多好啊,我有好几个同学都出国了,有一个还嫁了老外,生了个混血......”
“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挣多少钱我也不想长期离开祖国,我的梦想就是将中华武术发扬广大。武术的根基在中国,离开祖国,就像无根的兰花,还谈什么发扬光大啊!”
听了这些,女友眸子里的光逐渐黯淡了下去。她都已经开始学英语和学做西餐了。
为了学英语,她还在交友网站上认识了一个会说一点儿中文的老外,是个米国的高中老师,每天交流两个小时,一个小时学英文,一个小时教他中文。
释擎风对这些全然不知。
他的事业刚刚开始,虽然还倒贴着钱呢,但整天忙得不可开交,连饭都顾不上吃。
一个月后的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释擎风光着膀子,独自站在公司门外的倾盆大雨里,天上又是闪又是雷的,颇为骇人,偶尔路过的人们都仓惶躲避,他却任风吹雨打一动也不动,像尊雕像。
主要是身上的肌肉线条又太好看,被雨水浇过之后,更加像那种古希腊肌肉男的雕塑。
人们边跑边说,这人八成是疯了吧?
也有人说,这一定是炒作!
唯独有一个矮小微胖的身影,不顾一切跑到他身边,跳着脚往他头上套塑料雨衣,往他脑袋顶上打伞,全然不顾自己从头到脚已经全被淋透了。
“师父,咱们回去吧,你别吓我好不好?”
“小芳,你自己回去,别管我!”
“我不!你不回我就不回,今天豁出去了,我陪你到底!”
释擎风呆滞的瞳仁难得转了一下,低头看了看浑身湿透的小芳:“听话!”
“我就不!要回一起回,要淋一起淋,没什么大不了的,看谁扛得过谁!”
说着说着,“啊啾”“啊啾”打了几个喷嚏。
小芳却顾不上这些,在大风大雨里继续扯着嗓子继续喊道:“不就失个恋吗,有什么呀?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少了个女人就不活了啊?我原来还以为师父你,是个挺有理想的男人呢,看来你跟其他窝囊废没什么两样!”
释擎风刚毅的面容纹丝不变,只有喉结动了动。
从古到今,哪儿有这样没大没小数落师父的徒弟?
“师父,你以前怎么教我们来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你可是大孝子,要是把身体弄坏了,算不算最大的不孝?”
释擎风轻叹一声,看看正在努力仰着头跟自己说话、却被大雨浇得连眼睛都睁不开的小芳:“走,咱们回去。”
说着,一把抢过伞,举在她脑袋顶上。
小芳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高兴地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还是我的好师父,嘿嘿!”
回到公司,小芳跟上了发条一样,跑前跑后给他找毛巾、找替换的衣服、倒热水、讲笑话。
因为那个时候公司又小又简陋,释擎风为了节省开销,没有到外面租房子,直接就睡公司的一间小屋,所以东西倒是很齐。
但是,心情低落的释擎风一丁点都笑不出来,而且他本来就是个不苟言笑的人。
他还是个实诚人,脑筋不拐弯,他就是想不明白,怎么八年的感情,就因为不想出国就玩儿完了?出国就有那么大诱惑吗?
他的前女友的确是跟那个英文老师走了,不过那个英文老师并不是她后来要嫁的新郎,中间也就隔了八个人吧。
言归正传。
释擎风对忙前忙后的小芳说:“我这里没事,你走吧。”
小芳的满腔热忱就换来这么冷冰冰的一句话,很不高兴地小声甩下一句“真没良心”,就气鼓鼓地出去了。
可是第二天,得了重感冒的她,还是照样来给释擎风讲那些根本无法让他笑出来的笑话,哪怕能让他眉头稍微舒展一下,她就很开心了。
释擎风瞥了她一眼,转身出门了,也不说去哪里。
回来的时候,甩给她三盒感冒冲剂:“生病了就别在这逞能,回家休息去!”
感冒的小芳带着浓重的鼻音高兴地说:“师父,这是你关心我的表现吗?但是能不能态度不那么凶巴巴的?”
“我态度就这样,好不了!”
小芳:“......”
可即便释擎风对她是这样的态度,小芳对他的态度却是匪夷所思的越来越好了,后来的日子,竟然一改最初的彪悍,变得越来越温柔,而且仅仅是对他一个人这样,嘴里还常常哼着自编的小调:“师父虐我千百遍,我待师父如初恋......”
终于有一天,小芳跟彻底变了个人似的,吞吞吐吐地跟师父表白。
然而,深深受过感情的伤、且一直没有走出来的释擎风,却用一句“我不近女色”把她打发了。
在那之后,小芳就再也没有讲过笑话。
如今,擎风特卫安全顾问公司已经换了好几次地址,规模也扩大了不知多少倍,利润如滚雪球,在业界也广受好评,释擎风的理想可以说实现了一大半。
不过小芳已经不在这里了,她出去单干了,只有逢年过节发来一条简洁的问候短信。
释擎风又拿起那本杂志,仔细看了看图片,心想,这么好的丫头,千万别遇人不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