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紧张中的严澈并无察觉,只是被藤子都在耳畔吐气弄得有些心神恍惚外,却也没有忘记此刻的环境,藤子都的话戛然而止,严澈无意识地自然问询一句。
听到严澈的声音,藤子都心底暗咒一句:什么情况了,还胡思乱想。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息了那股邪火之后,藤子都继续压低声线:“咱们先退出去,这里,实在太不对劲儿了。”
微微颔首。
严澈也同意藤子都的主意,无意识地任由藤子都牵着走,步步为营,准备退出这个到处弥漫着死亡气息的山洞。
不同于藤子都,严澈在得到天元珠之后,对自己家乡的那些神秘早已带上了谨慎,毕竟,他遇上了太多用科学根本无法解释的东西了。
他不敢担保,这神秘危险的平梁山老林之中,没有存在着鸡冠山遭遇的那两种巨型动物。
平梁山明显比鸡冠山大太多,原始老林广袤太多,而且,平梁山的传说,那可不是一日两日流传下来的。所谓无风不起波,如若没人亲眼见过,或者感受过,怎么能将故事说得那么的活灵活现?
思讨间,严澈更紧地抓住了藤子都的手——他也会害怕的。
几分钟,或许是一年,几十年,几百年,甚至上千年。
那么冗长,那么逼仄。
这段时间里,严澈感觉到他的精神受到了一次水与火的淬炼,不,直接就是生与死的洗礼。
那种那么接近死亡,却要在死神肩上跳舞的感觉,逼得精神几欲溃裂。
好在。
没事了。
等到完全退出山洞的时候,外面的大雨已经停歇,空气依旧闷热潮湿,两人却觉得彻身冰寒,犹如身在严冬腊月,冰凉的汗液沁湿了两人内外两件衣服,浅蓝色的工作服也变成了深蓝色,走路的雨靴发出格叽格叽的声音——里面全是湿漉漉地汗水。
——老天爷啊,活着,真好!!!
退离山洞洞口十余米后,严澈回头,看到藤子都也正扭过头,两人目光对视,还没来得及呼出胸口那口急闷的浊气。
这时,突然一声振聋发聩的闷吼从他们面前的山洞中,犹如奔雷一般由远及近。
藤子都想也不想,一把抱过严澈,身子一抛,两人一同跌入旁边两米处,仿若的一堵三米大墙的巨石后。
严澈神智被惊得有些脱离时,听到一声闷哼,安全着陆。
“藤子都,你怎么了?”
严澈赶紧起身,这才发现自己之所以没有感受到疼痛,完全是因为藤子都“垫了底儿”。
心里暗骂一句“要你好心”后,严澈毫无掩饰的慌忙也一显无疑。
只见身下的藤子都一手还放在他腰上,桎梏着严澈紧贴在他身上,不会受到撞击,一手捂在苍白的脸上,一缕缕红丝从指缝间溢出。
看着严澈的紧张,藤子都突然觉得就是死了,也值了。
然而,身旁的环境容不得他太过感叹,藤子都咬着牙,站了起来,死死捂住嘴,一把拉住严澈地手,也不顾不管路况恶劣,拔腿就往山下跑。
藤子都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跑,而且就算跑死了,也不能停在原地。
如果他的天马猜测没错的话,山洞里极其危险,里面肯定有着什么凶残猛兽,因此,哪怕知道被严澈的体重与地面的乱石一挤压,他又再次“娇弱”地吐血了,也不能有半丝马虎——血腥味,可是最招猛兽的。
半个小时的山路路程,还是天气晴朗,路况干燥的情况下的速度距离。
极度紧张的精神压力下,两人只花了十多分钟,便已安全地跑到了平梁山山脚下。
连着被藤子一直牵着的手,双手撑在了膝盖上,面上有着急速运动的诡异绯红,还有这极度惊吓后的可怖苍白,两色惊悚地出现在他的脸上,严澈毫无意识,只是一口接一口地急促呼吸着空气,好似在呼吸着人生最后一口气,也好似呼吸着人生第一口气。
劫后余生,这就是劫后余生。
噗通——
藤子都华丽丽地喷出一口血雨,仰面朝天,尸体一般,晕倒了。
严澈一个踉跄,随着声音也被拽倒在地。
愣神片刻。
严澈也顾不得地上的稀泥,翻身跪坐地上,一把抓起藤子都双肩的衣襟,毫不忌讳地搂在怀里。
看着藤子都那张苍白的脸色与嘴角残留的血渍,严澈颤抖着手,小心地伸了过去,为其擦拭。
“藤……藤子都,你,你别吓我啊。”藤子都的眼睛紧紧闭着,严澈的颤抖,从手转移到了心脏,出口的哀求都带着颤抖:“喂,醒醒,别,别吓我啊……不,不带这么整人的。”不要再这么玩我啊!
然而,藤子都紧闭的双眼依旧没有睁开,就连眼皮也不带动一下。
严澈心悸未愈,一下子刚恢复血色的脸,再次唰地一下从头顶煞白到了脚底,那熟悉的冰寒之意,再次席卷全身:不会,不会死了,死了吧?
“啪啪——”
伸手,五指并拢。
严澈执掌,狠狠地在藤子都的脸上左右闪了两巴掌,除了在苍白的脸上留下两个触目的,暗红清晰的手掌印外,藤子都的眼皮依旧动也不动一下。
“喂,喂。”前后的惊吓,严澈已经有些精神溃散,狠狠地揪着藤子都的衣襟,用尽全力使劲摇晃着……藤子都毫无知觉地,随着严澈地摇晃,死,了一般,摇晃着。
“藤子都,不许死,你醒醒。给我醒醒。”严澈被无尽的死亡认知笼罩着心神,脑中尘封的记忆再次苏醒。
“大哥,娘怎么了?”漂亮羸弱得好似女孩儿的少年依偎在一个精壮的青年怀中,漂亮的眼睛盯着屋里屋外一片白色,以及,屋里那具直挺挺躺在门板上,他最为熟悉的身影。
青年紧了紧双臂,紧紧地将少年搂在怀里,青茬的下巴在少年额上轻轻摩挲:“三儿,饿不饿,哥给你做饭去。”
“大哥,娘……”青年要抱着少年出去,而少年的目光直愣愣地还盯着屋里门板上一动不动的身影。
“三儿,乖,跟哥一起玩儿,哥带你去镇上买糖糕。”青年强硬地掰过了少年的小脸儿。
于是,少年看见了院儿门口毫无生气,一脸苍白,一脸横泪的中年汉子瘫坐那里,完全无视身边一群人一张一合的嘴,只是望着天,茫然而绝望地望着天。
“大哥,嗲怎么了?怎么坐在地上?”少年挣扎着,想要下地,想要去到中年汉子身边。
“三儿乖,不闹。”青年紧紧地拉住怀中挣扎地少年。
无奈。
少年还是挣脱了青年的怀抱,一把扑进了地上坐着的中年汉子怀中。
“嗲,怎么坐地上,一会儿娘看见了要骂你。”少年依进中年汉子的怀中,只是,中年汉子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将他高高举起,只是用着比青年更大的力气一把将少年抱在怀中。
一声一声犹如受伤野兽的嘶吼从中年汉子的口中发出,少年惊得一脸苍白,无措地望着青年,望着四周一圈的人,可是他们全都撇开了头:救救我,娘,救救我,嗲,救救我,大哥二哥,救救我,三儿好怕,三儿好怕啊!
“娘,救救三儿,大哥二哥救救三儿!”终于,少年的声音从嗓子里爆发出来,歇斯底里,垂死挣扎:“娘,嗲好可怕,好可怕!”
“啊——”
中年汉子抱着少年,仰头冲天一吼……整个山村都寂静了。
少年犹如被点了定身法,小嘴儿张着,目光怔着,挣扎也顿滞在中年汉子怀中。
“老天爷,你不公平,为啥就独独带走我婆姨?那些挨千刀,点天灯的畜生怎么不去死?为什么死的是我婆姨?”
死。
是了。
躺在门板上,搁在屋里的那具,就是他娘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