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严澈点头,拿起笔下的单子,一笔一笔念给严国强听:“我从银行里提了三十五万现金出来,除了承包费花掉了三十万,砌围墙的红砖花了两万八……其他的花了,呃,差不多一万。”
“啥?什么花了一万?”这些数字严国强越听越惊悚,特别是严澈后面的“其他的”,严国强直接从板凳上站了起来。
“嗯……就是买菜的钱、运砖的钱、租用手推车的钱和混凝土的材料钱。”严澈细细地看了一遍后,才抬头给严国强一一列述:“嗲,其实这些都是小钱。”
严国强怒了:“这还是小钱啊?”
严澈也知道严国强气什么,无外乎就是喊大哥帮忙运砖,结果赵翠花收钱的时候没有半分犹豫;由于没有办法直接把砖送到严家湾,严国盛又不得不跟三伯严国富借了五辆手推车,一小车一小车的运进了雾戌山下,借车之前,严国富开口就否定,说是“只租不借”。
严澈站起身,走到严国强身边,伸手把严国强的肩头一按,按坐到了板凳上后,严澈划开桌上的单子,空出一个地方倒了一碗水给严国强:“嗲,您别生气。先人不是说过这么一句话么?亲兄弟明算账。大哥和三伯这么做,我倒不觉的不近情理。”
严国强可不管这些,也不接严澈递上的水,“哼”了一身扭过了头,继续生气。
看着严国强这样的情形,严澈忍不住笑了出声。
“嗲,嗲,别气别气,您气坏了,以后谁来帮三儿打理啊?三儿啥也不会,还得让嗲来教呢!”轻轻摇晃着严国强的胳膊的严澈,拿出了十多年没用过的撒娇手段,哄着生气中的严国强。
看着严澈这个十多年不曾看到过举动,严国强又惊又喜,一下就忘掉了先前愤怒的情绪,转回身,看着严澈……眼眶有些发热:“三儿。”
似乎明白自己的举止又牵动了严国强某些记忆,严澈酸涩的愧疚感再次爬上了心头,挪开眼,轻声道:“嗲,走,咱们爷儿俩去看看雾戌山吧!”
“嗯。”狠狠点头,严国强倏地站起身,险些让坐在板凳另一端的严澈摔个结实:“走吧,咱家花了这么多钱,这雾戌山如今就是咱家的了,走,咱爷儿俩去看看咱自家的山头。”
严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嗲,听您这么一说,我怎么感觉咱是占山为王的土匪呢?”
严国强闻言一怔,回头瞪了严澈一眼:“胡说些什么?这话能乱说?赶紧的。”
严国强父子俩到雾戌山山脚下时,发现有人比他爷儿俩更早到了。
严元照在严国盛的搀扶下,正一块一块地检查着那道长约近千米,高约三米的红砖围墙。一边检查,一边出言教训着严国盛:“你这混小子,手艺不精,你还敢给三儿砌围墙,你看看,你看看,偷工减料,偷工减料。”
虽然言辞严厉,可是却不难发现严元照眼底的笑意。
听到严元照的斥责,严国盛也不反驳,反而一边小心的搀扶严元照,一边点头谄笑:“是是是,五爷爷说的是。五爷爷,你看这不是为了给三儿省钱,所以才在一米五以上砌了空花嘛。你看看,其实这样子挺好看不是?”
“哼,偷工减料还有借口。”严元照哼笑一声,刚回头就看到赶过来的严澈父子:“哟,老四带三儿来了?”
“五爷爷。”
“五老祖,国盛叔。”
“行了,行了。”严元照一挥手,另外一只手就落到了严国强手里,兄弟俩一人一边,搀扶着严元照继续“视察”红砖围墙,严澈乖巧地跟在身后:“三儿啊。”
“五老祖,孙儿在。”听到严元照喊自己,严澈立马上前,走在严国盛身侧半步后。
“你这墙弄这样就成了?”严元照笑眯眯地看着这个重孙儿得体的举止,心下自豪感倍增。
“哦,五老祖,我想这样恐怕还不行。”严澈看了看高高的围墙,认真道。
“啊?怎么呢?”严元照停住脚步,三人都看向严澈。
严澈凝神想了想,指着围墙道:“我觉得这样不是很好看。”其实严澈想说的是这样砌墙不是很保险。
“臭小子,你国盛叔砌的墙哪里不好看了。”严国盛闻言,吹胡子瞪眼,没好气得质问。
“国盛叔别生气,您听三儿说完嘛!”看到一言触怒了严国盛,严澈赶紧摆手解释:“国盛叔,三儿不是说您砌的这个围墙不好看,真的。”
看严国盛瞪着眼盯着自己,严国强也皱着眉头剜自己,严澈不由觉得冒冷汗,可怜兮兮滴看着严元照。
严元照这才笑呵呵地敲了严国盛一锤:“急什么?你做工程,还不让人给你提意见了?”
嘟嘟囔囔几句,严国盛牛眼大瞠:“臭小子,还卖关子?赶紧说!”
严澈“嘿嘿”干笑,搓了搓手,道:“墙砌得很美观,不过,三儿觉得太过生硬,没有生气……呃,三儿觉得在墙角种上一些青藤,等藤蔓爬上了围墙的时候……”
听完严澈说了一半的话,严元照点点头,盯着围墙若有所思。
看到严元照这个样子,严国盛不但没有再瞪严澈,反而学着严元照的样子,也打量起新新的红砖围墙来。
严国强却责怪地瞪了严澈一眼,眼底满是责怪: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说你国盛叔?你国盛叔给你砌墙分文不取,要知道他在外面帮人一天就是几百块呢!
看着这个情形的严澈,摸摸鼻子,低下头:说多错多,不如不说。哎,不止是官大一级压死人,辈分大一级也得压死人啊!
半晌。
严国盛猛地一拍腿,吓得严元照一颤:“五爷爷,我知道三儿的意思了。”
严元照蔑了严国盛一眼:“一惊一乍的作甚,孩子还在跟前呢?没个大人的型儿。”
严国盛也不在意,挠着头“嘿嘿”的种青藤是不错,不过不能种一般的青藤。”
“那要咋整?”严国强这才开口,急急问道。
“四哥,你记得以前咱哥儿几个上平梁山的事么?”看着严国强拧着蹙眉的样子,严国盛可学不来严元照卖关子的手段,继续道:“五爷爷,我记得平梁山上有一种青藤,就是长得很粗壮,带刺儿的那种啊,叫什么名字呢?”
严元照眯着眼想了想:“哦,你说的是刺儿藤啊。怎么了?”
严国盛瞥了严澈一眼,愤愤道:“这小子要的恐怕就是那种藤吧?”
严国强不懂,看了看严澈,又看严国盛,最后开口问严元照:“五爷爷,那和围墙有什么关系啊?”
严元照“呵呵”一笑,攘开严国盛,拉过严澈,责怪地等了严国盛一眼:“你这个当叔的,有你这么和侄儿说话的么?”说完又斜了严国强一眼,微微叹息:“老四啊,得了三儿,就是你的福气啊!”
虽然被严元照这么夸,让严国强很开心,不过他还是不知道刺儿藤和围墙有什么关联,最后不得不看着严澈,等着儿子揭秘。
严澈小脸儿微醺,任由严元照牵着手,小声道:“刺儿藤上的刺很硬,密集度大,一堵刺儿藤结成的藤墙,别说是人,连一般的大一点的动物也钻不进去。而且刺儿藤移栽很容易存活,结出的刺儿果还可以卖去酿造刺儿果酒,所以……我想的是移栽一些刺儿藤在墙角根儿,等刺儿藤爬满围墙的时候,既可以美化围墙,还可以等果子成熟了,嗯……摘去酿酒。”
严澈一说完,严国强这才恍然大悟,和严国盛又对视一眼,兄弟二人做着同样的动作——挠头傻笑。
既然围墙得到完善,三辈人就进了围墙里。
走在铺砌好的石板路上,严元照看着盖了一层黄土的雾戌山,满意地点点头,转过头对严国强说:“老四啊,回头你去县里农科所买些果树吧。如今虽说不能保证没有那个什么水土流失,不过植树造林的好,水土流失的坏,我这个老家伙还是懂的。既然这雾戌山被咱承包下来了,也算是咱的地界了不是?咱们当然不能真的只在山上种那什么的树,得种果树。”
严元照的话与严澈和严国强爷儿俩先前的打算一致,严国强也乐得点点头:“嗯,五爷爷,明天我就去县里找找看。”
“嗲,还是我去吧,我熟悉那边的路。”严澈忙开口,他不光要去拿果树苗,还要拿很多东西呢。要是让严国强去,他还不放心。
“四哥你别争了,正好我也要去县里做工,明天我跟小三儿一起去,带着小三儿去农科站看看。”严国盛也开口赞同严澈去县里。
想了想,严国强犹豫地点了点头。
这时,严元照看向了那块被挖空的空地的方向,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三儿啊,这土被挖去山上了,这么大一个坑咋整?”
严国强一看,笑嘻嘻率先上前搀着严元照的手,带着严元照往空地的方向走去:“五爷爷,您仔细看了再担心。”
说话间,严国强顺着石板铺砌的路,搀着严元照来到那块挖成宽五十几米,长一百二余米,深达五六米的大坑前。
“喝,好家伙。居然挖了这么大一个坑?这些,这些……这是谁想出来的啊?”严元照看着平整地用碎石砌了内墙的大坑,还有一条用红砖砌成,长二十多米,宽约两米,类似码头的坝台廊桥延至大坑中心,末端还用麦秸秆搭了一个茅草亭时,大喝一声,红润的脸上激动难掩,连严元照指着茅草亭的手指有些颤抖:“这,这是谁想出来的?”
严国盛“咳嗯”一声,严元照看过去,正好看到严国盛的眼神直瞄严澈,严元照笑意更浓:“好,好,好,还是三儿有出息,有出息。告诉老祖,你是不是想弄个公园啊?”
严澈一听,开始被严国盛戏谑的眼神瞄得脸发烫的难为情,一下消失殆尽,脸色有些泛青:“呃,五老祖,这个……不是弄公园的。”
“啊?不是弄公园?”严元照有些迷惑地看了看严澈,又看了看那条红砖铺就的廊桥,喃喃道:“这不就跟县里的清湖公园一样么?不弄公园,你弄这个做啥?”
“咳嗯……”严澈学着严国盛一声轻咳,掩下尴尬,清了清嗓子:“五老祖,我和嗲商量了,准备在这个挖出来的池塘里种莲藕,再养一些鱼。至于这个长廊和草亭嘛,咳嗯……只是为了方便休息而已。”
“啊?”严元照愕然,严国强和严国盛兄弟俩撇过脸,一脸憋笑。
“五老祖,咱这弄公园……呃,没人来啊。”严澈苦着脸,他的鱼塘计划怎么成了建造观赏性的公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