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老了?
陈冠的脸色也微微一变,有些不大好看。
他这师妹什么都好,就是自视甚高,仗着自己十六岁入道,眼睛长在头顶上,谁都看不上,比她年龄大的,都是资质差的。
方棋呐呐道:“我自然比不上……仙人,只不过从小就渴望修真……”
秋玲顿下脚步,反身走回来,眼珠一转道:“你说来你是来报名的,怎么会在这里?”
方棋靠着树干,小鸭嘴兽踮着爪尖跑回来,将一个钱袋放在他手里。
陈冠听了秋玲说老了那句话,自顾自往旁边走了两步,和那三名弟子说话,秋玲离他最近,皱了皱眉,奇怪的往草丛看了一眼方棋拍了拍小鸭嘴兽的脑袋,艰难的捏动身体,心知这几个人绝没有什么恻隐之心,只能用利益打动他们。
方棋道:“贵派贵山太大了,我第一次来,走错路了。”
风瑶派老弟子带新弟子,是有好处收的。每介绍一个新弟子,三两学费能得半两,一年四次,一年能赚二两。
秋玲果然问道:“你带钱没有?”
方棋摸了摸钱袋,心道小鸭嘴兽智商超群,让它去拿钱袋,它拿来了柳春云之前给他的那些散银。这样就算亏了,也不会亏太多。
方棋面不改色道:“我父母双亡,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看姑娘您仪容不凡,难不成是风瑶派的弟子?还请带一下路。”
秋玲道:“这好说。可你知不知道我们风瑶派,要交多少两银子?”
方棋道:“三两?”
秋玲摇了摇纤嫩的手指,道:“风瑶派等级严明。十五岁以下的弟子三两。十五以上,二十以下的弟子五两。你这样的,怎么也得要个十两吧。”
饶是方棋早就做好心理准备,闻言也呛了一下,十两!见过狮子大开口的,可也没见过开这么大的!她知道十两是什么概念么?!
这就是所谓的带着仙气的修真门派?!比三井下九流还不如啊!
方棋呐呐的掏出钱袋,显得有点憨笨的道:“这是我的全部家当了……”
秋玲眼底划过一抹喜色,没想到还真能横生一笔财!
上次他给了柳春云二十两,买米买面用了二两,里面现有不到十八两银子,秋玲夺走钱袋,直起身来,略数了数,眉梢得意。
方棋本来就没指望这十八两银子能落在他手里一两,图的本来就是个破财免灾。方棋捂着肚子,假装着急道:“多了!多了!”
秋玲朝另外三名弟子使了个眼色,那三人领会了意思,将方棋按到在地,上上下下翻了一遍,确定没钱,才点点头。
方棋灰头土脸的爬起来,心中暗骂,这是土匪吧!
秋玲满意道:“算你老实。呆子,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你一个炮灰我怎么知道你是谁。方棋道:“姑娘长得比仙人还漂亮,一定是风瑶派了不起的人物。”
秋玲哼道:“算你识相。这多出来的八两银子你给我也不亏。你不是想来风瑶派吗,我叫秋玲,我爹是三长老,而我是风瑶派最年轻的入道期弟子。今天算你运气好,遇上了我,有我亲自引荐的人是其他弟子能比的么?”
方棋倒吸一口凉气,他不心疼那十多两银子,本来求的就是破财免灾,十八两换一条命,值了。
只是这秋玲说话的内容和语气太招人恨了,典型的占了便宜还卖乖啊。
方棋捏着鼻子道谢,秋玲从钱袋里掏出几块碎银,给陈冠和另三名弟子分了分。
陈冠靠着树干看向方棋,粗着嗓子道:“你在后山这几天,有没有看到风瑶山有鬼?”
“我在这里徘徊了一天,有时候会看见几个白影子,还有枯骨和坟地……”方棋不敢胡诌的太厉害,只盼着最好这样就能把他们吓走,随后又做出大惊失色的神情,急道:“这里是风瑶山后山?!传说这里到处都是鬼啊!咱们快走啊!”
陈冠横他一眼,似是也心有忌惮,朝秋玲道:“秋玲师妹,咱们现在是?”
“走什么走,陈冠师兄怕了么,”秋玲冷笑一声,道:“我一定要找到那个丑八怪住在哪里!”
方棋扶着树干站起来,这几人果然是奔着鸿元来的。
陈冠道:“师妹说哪里话。”然后在前引路,秋玲和其余三人跟在后面。方棋这个小插曲似乎没给他们带来丝毫影响。
方棋叹了口气,愣了几秒,默默的揉着小腹,刚才那两下,感觉他内脏都被打得移位了。掀开衣服低头一看,皮肤开始泛出黑红的淤血颜色。
放下衣服,方棋看着那几人的背影,张嘴想说话,又想想还是放弃了。
他们所在的小树林距离山洞不远,就算他极力往别的方向带路鼓吹,他们是否上当先不说,还有可能平白惹来嫌疑。如果被知道他和鸿元的关系,铁定会弄死他。在这荒郊野岭,死了也没人知道。
先保命再说。
只要人还在,其他的一切,都能从头再来。
果不其然,没过几分钟,便找到了山洞。
秋玲看到洞外的炉灶、柴火,洞里的锅碗瓢盆,桌椅板凳被褥草席,一张漂亮的脸扭曲到狰狞。
她冷笑一声,道:“看来那废物在这里过得还蛮自在的嘛。”
秋玲一脚踢翻了凳子,挥手道:“给我砸了!全都砸了!”
陈冠摆手道:“砸了砸了。”然后退出门外,留下里面的三名低等弟子。
方棋呆呆的站在洞外,随后就听见里面传来剧烈的稀里哗啦的摔打声,桌椅被掀翻,碗碟筷勺全都砸了个稀巴烂,透过门口能看到满地瓷白的碎渣。
洞里本来就没多少东西,没一会就砸干净了。
待声音歇下来,秋玲和陈冠进洞里一看,点点头还算满意。
陈冠道:“我的小师妹,你这回可消气了吧?”
“我就是见不得他好过!”秋玲气不过,看到床铺,突然捂嘴笑道:“鸿元师弟还有被子嘛。冬天到了,我听师父说,外界环境越是艰苦,对修炼越是有利。为了鸿元师弟着想,我看他用不着盖被子呀。”
那三名低等弟子里,一个白嫩油滑的少年道:“师姐说的是,您对鸿元师兄这样好我瞧着都羡慕。师姐您去外边等着,这儿交给我们来处理就成了。您瞧好吧!”
秋玲会心一笑,“有劳青丰师弟。”轻移莲步到洞外。
里面一把火折子燃起,点着了被褥的四个角,映出满室火光,最后青丰把火折子直接丢在床上,登时烧起熊熊烈火。
方棋的手指一直在颤抖,他从小没人管,家对他本来就有比常人更非比寻常的意义。现在看着一手布置好的家被人砸得稀烂,最后毁之一炬,心里的愤怒压抑实在难以言说。他真难想象,鸿元是怎么在这种人的手下一天又一天度过的。
他们不放过鸿元,连他住的地方也不肯饶恕。
究竟是怎样的血海深仇?才能做到如此地步?
他心里千思百转,表情没藏好,秋玲看到他一副死了爹的模样,娇蛮道:“你这是什么眼神?!”
这时候方棋再想掩饰已经晚了。
可他压根没想过掩饰,随便一个正常人看到这幅情形,都会多少觉得惊讶不解。
方棋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腾的异样情绪,做出疑惑的神情道:“这样子是不是不太好……这里面住的是什么人?”
两个问题秋玲明显对后一个更有兴趣,她拍拍手走过来,对抹黑鸿元十分有兴致。洞里依然火光冲天,面对山洞的少女容貌娇俏,却又那么的面目可憎。
秋玲笑着说:“等你进了我们风瑶派就知道了。这后山呀,住着一个了不起的人,是我们风瑶派的第一天才!仅仅用了半个月就跨入入道期的天才!只可惜人长得丑,满脸杂毛,身上还全是褐斑,说人不像人,说狗不是狗的天才!哈,他也配?!”
方棋麻木的听着,头疼欲裂,小鸭嘴兽藏在背筐里,透过木头之间的缝隙不安的扒了扒他的手指,方棋把它按了回去。
陈冠道:“别听她瞎说。鸿元师弟确是用了半个月入道没错,然而入道以后便散了修为,现在形同废人,连风瑶山的猪狗都比他强上一些,也是可惜。倒是你这位秋玲师姐,十六岁入道,是我们风瑶派最年轻的入道期弟子,也最受器重。”
秋玲含羞带嗔的说了一句什么方棋没听清,这两人一唱一和,让他觉得好恶心。
东西砸也砸了,烧也烧了,一行人喜眉笑眼,收获颇丰,开始回去前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