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把陆锡远吓了一跳。
脚步顿住，正想开口问她怎么了，却听到背后传来她隐隐啜泣的声音。
她哭了？
心，陡然变得无比柔软，莫名地，还有些疼。
不知道她为什么哭，也不知道她怎么突然间就抱着自己了，想问，话却卡在喉咙里，愣是没有办法说出来。
她精致的小脸贴着他宽阔的背，温热的泪，渗过白衬衣落在他背上，慢慢地，与他的肌肤相融。
他就这样站着，任由她抱着自己，尽情发泄。
直到感觉她的身子在颤抖，陆锡远这才转过身。
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他眸光灼灼看着她，沉声问：“谁欺负你了？大哥给你出气，嗯？”
“没……没有，没有谁欺负我！”
陆棠苏急忙摇摇头，抽抽噎噎地说。
印象中，这还是她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哭。
他的妹妹始终是神采飞扬的，何曾这么多愁善感过？
现在的她，脆弱的就像是个洋娃娃，让人恨不得想时时刻刻保护她……
想到这，陆锡远叹叹气，大手一抬，用指腹温柔地帮她擦泪。
“别哭了，这么漂亮一张脸，哭花了可就不好看了。”
他笑，表情宠溺得像是在哄着一个小女孩。
事实上，陆棠苏也的确是他的小女孩，另一种意义上的小女孩，只可惜，这时候，陆锡远不懂！
“真的漂亮吗？”
陆棠苏哽咽着声音问，泛着水雾的杏眸，偷偷泛上一抹期待。
“当然，在大哥心目中，你是最漂亮的。”
“真的？没骗我？”
这么高的评价，让陆棠苏忍不住昂起头，眼泪婆娑睨着他。
莹白的月光，洒落在他那张英俊逼人的脸上，让她不禁有些看痴。
这个男人，这个她喜欢了将近十年的男人，如果能是她的该有多好……
全天下她什么都不要，就只要他，可以吗？
当然，是不可以……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不是吗？
哎！
“大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陆锡远反问。
“……没有！”
她沉吟片刻，才幽声回答。
其实有，只是，他骗的是当年那个她……
照理说，对于他这样的负心汉，她是不应该留恋的，可越是跟他接触，她越不能自已地沉溺其中。
明知道前面是个火坑，她依然不顾一切往下跳。
这是何苦呢？
她陆棠苏，究竟是有多傻？
而他陆锡远，究竟是有多笨？
他明明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为什么就是感觉不到她的爱意，为什么她都不是妹妹了，却还一如既往把她当妹妹宠？
大哥，我不要当你妹妹，不要，不要……
可不当妹妹，我还能当什么呢？
我知道，我什么都当不了，可为何，还是那么那么地希望你能知道我的感情……
不，她不能说！
说出去，就真的不能回头了……
思及此，陆棠苏紧紧攥住手心，极力忍住那抹想要立刻对他表白的冲动。
可到底，她还是忍不住……
“大哥，我有话想跟你说！”
“说吧，大哥洗耳恭听。”
知道她满腹心事，如今听她愿意告诉自己，陆锡远自然是乐意的。
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她对自己说的竟是——
“大哥，如果你心里没有喜欢的人，如果你真的不想跟梁书妍结婚，能不能试着接受我？”
轰——
他是不是听错了，棠苏怎么可能……
嘴角的笑容倏地敛起，他双手插袋，一脸严肃看着她：“这玩笑，以后都不要开了。”
玩笑？
呵呵，他竟将她好不容易才鼓足勇气说出来的表白当作是玩笑？
不，她无法接受这样的答案。
所以，她急忙搭住他的手臂，语气无比笃定地说：“我不是在开玩笑！大哥，我喜欢你！”
“你……”
陆锡远被她如此认真的表情吓到。
任他再聪明也计算不到，她会对自己有着超出兄妹情分之外的感情。
他们，不可以！
尽管没有血缘关系，她也是陆家的养女，他们怎么能在一起？
更别提，自己对她毫无男女之情……
“不是妹妹对哥哥的那种喜欢，是女人对男人！”
既然已经开了头，就容不得她退缩，陆棠苏索性将话挑明，“13岁那年，我就知道自己不是你的亲妹妹，也从那时候起，我对你就有不一样的感情。”
“棠苏，这是不对的！”
不得不说，她的这番说辞，更让陆锡远震惊。
他是有多迟钝，这么多年，竟然一点都感觉不出来？
如果早些知道了，是不是就不会让她越陷越深……
“我知道这是不对，我也知道我们没可能在一起，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能怎么办？”
讲这话时，她情绪不禁失控起来。
泪，瞬间飚出，在他面前，疯狂地掉落。
她伸手去擦，可惜，泪却越流越凶，压根就没有停止的趋势。
陆锡远看着心疼，大手伸过去，想帮她擦眼泪，可转念一想，不妥，倏地将手收回来。
“在我心中，你就跟小影一样，是我妹妹。你是个优秀的女孩，理应知道什么事可为，什么事不可为。今晚这话，大哥不会放在心上，你……也忘了吧！”
他看着她，语重心长告诫道。
“可是大哥，我忘不了……”
“忘不了也得忘！我们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
为了不让她继续错下去，他只好故意让自己更狠一些。
只是话说出来，心，为何像撕裂般那么疼？
将压抑在心中的感情让他知道，陆棠苏原本就没抱过他会接受自己的希望。
以她对大哥的了解，哪怕他喜欢自己，兄妹的身份都会是他一辈子的枷锁，更何况，他不喜欢！
所以，他的答案，完全在她的预料之中。
早已做好了被彻底拒绝的心理准备，可这一刻，心还是痛得没有办法呼吸。
“好，我懂了！”
不知道费了多少力气，她才让自己说出这句话。
吸了吸鼻子，她看都不看他一眼，毅然转身离去。
陆锡远没有叫住她，而是站在原地，深邃的眸子一瞬不瞬盯着她纤弱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
陆锡远回到入住的酒店套房，心里始终沉甸甸的，有着说不出的烦闷。
知道他今晚对棠苏说的话，一定伤透她的心，可除此之外，他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如何回应？
接受她吗？
不可能！
既然无法接受了，长痛不如短痛，不是么？
棠苏，对不起！
是大哥不好……
他暗暗在心里说。
想抽根烟，却发现因为极少抽烟的缘故，自己根本没有把烟带在身上的习惯。
喝酒吧！
将手机放在吧台上，他走到酒柜前，挑选了一瓶颇有些年份的葡萄酒。
打开瓶盖，装杯。
还没来得及啜饮，手机，响起悦耳的铃声。
屏幕上闪烁着“梁书妍”三个字，陆锡远长眸眯了眯，不是很想接。
然而，对方却锲而不舍。
手机一直不停地吵，最后，他只好按下接听键。
电波中很快就传来一抹娇柔的女声：“喂，锡远。这么久不接电话，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休息了？”
“没有，刚刚在洗澡，没听到电话响。”
陆锡远淡淡解释。
声音虽然温和，却不带什么感情，更加不会有男女朋友间的你侬我侬。
对于他疏离的态度，梁书妍暗暗咬了咬牙，嘴角却溢满温柔的笑意：“喔，原来是这样。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没那么快，怎么了？”
其实，按照原计划，他明天就该回去了。
可在这一刻，他却舍不得离开巴黎。
或许，是因为这儿有个人令他无法放心得下吧……
陆锡远不由得暗忖，他明天还要再去找棠苏，确定她情绪没问题了，他才能安心回国。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完全就没注意到梁书妍说了些什么，直到——
“锡远，可以来接我吗？”
“嗯？什么？”
陆锡远晃过神，有些云里雾里。
“我说我等下就坐飞机去巴黎，你能不能到时候去机场接我？”
眼神泛过几丝不悦，但梁书妍还是耐着性子重复一遍。
“怎么无缘无故来巴黎？”
他下意识不希望她来。
“后天有个时装展，主办方给我发了邀请函，我已经答应了。”
梁书妍解释，随后小心翼翼问，“你是不是不高兴见到我？”
“当然不是。”
对方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未婚妻，陆锡远断不可能对她太过绝情，于是，他违心否认了。
“那就好！”
她马上又喜笑颜开，接着说，“那我待会儿把航班信息发到你手机上喔？”
“……嗯，好！”
说不出拒绝的话，陆锡远只好点头同意。
“你那边夜已深，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噢。晚安！”
目的达到，梁书妍很开心，生怕陆锡远反悔，她此时只想挂电话。
“好，晚安！”
陆锡远沉声回应。
挂掉电话之后，他将手机搁在吧台上。
看着高脚杯里那鲜红的液体，他索性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果真，借酒消愁愁更愁，心，在此刻，更烦了。
……
这一夜，陆锡远躺在牀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脑海中总是不断响起陆棠苏的哭声，那么地撕心裂肺，那么地令他记忆犹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