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河笑笑说：“我吃过了。我找唐峰去了，回头见。”

　　唐峰上午演了一场对女主欲施非礼结果被男一号暴打的戏。导演让真打，岑舫也不客气，挥拳打得唐峰鼻青脸肿。导演还要把岑舫拍的帅气逼人，结果拍了好几回才过。

　　岑舫心怀歉疚，拍完赶紧问唐峰：“怎么样，疼不疼？”他伸手一摸，唐峰倒抽一口凉气，岑舫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唐峰脸都肿了，口腔里被牙磕的直流血，勉强笑了笑道：“没事。”

　　岑舫道：“真是不好意思，有空我请你吃饭。”

　　唐峰笑了笑，随口答应了。他收了工坐在一边，拿着道具给的冰块敷脸，耳朵嗡嗡的，几乎要听不见了。他休息了一会儿，林河过来坐在他身边，递给他盒饭，道：“吃饭吧。”

　　唐峰打开饭盒，黑椒牛柳，西葫芦炒肉，一块酱豆腐，一根鸡腿，还有一包红枣豆浆，伙食不错。他肚子饿的厉害，风卷残云地把饭吃了。

　　林河坐在一边，手里拿着个煮鸡蛋剥皮，剥完了放在唐峰脸上滚了滚。

　　唐峰莫名其妙道：“这是干嘛？”

　　林河道：“消肿止疼啊。我小时候磕着了，我妈就煮个鸡蛋给我揉伤口，第二天就不疼了，一点淤青都不留。”

　　唐峰接过来自己滚了滚，不知道有没有用，心里却觉得挺温暖，说：“谢了。”

　　林河等着跟叶露拍戏。叶露下午状态不好一直NG，跟林河的戏被推迟到晚上。林河从下午一直等到晚上八点，空气又湿又冷，他穿着一件军大衣仍然瑟瑟发抖。渠瑶走过来道：“晚上有戏？”

　　林河点点头，渠瑶递给他两个暖暖贴，让他一个贴前胸一个贴后背。林河连忙道谢，渠瑶道：“我看今天晚上也拍不成了，不过导演让你待命你就等着吧，新人都是这么过来的。”

　　林河揉着通红的鼻尖说：“没事，我身体好，顶得住。”

　　他说着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渠瑶笑了，有点同情他。她倒退几步说：“保重，拜拜。”

　　林河坐在帐篷里发呆，脚丫子在鞋里冻得都没感觉了。他低着头打起了瞌睡，忽然感觉脸上热乎乎的。他睁开眼，见脸上贴着个塑料袋，里头盛着小笼包，还有一份姜汤。

　　林河回过头去，见唐峰站在身后。林河道：“你脸不疼了？怎么不好好休息。”

　　唐峰道：“睡不着，想来看看你。你中午没吃饭吧？”

　　林河吞下一个小笼包，烫的吸里呼噜的，道：“没有，哎……你怎么知道的？”

　　唐峰道：“这饭不是我买的。刚出来就看见渠瑶，她买了让我给你拿来的。她说你中午没吃，这会儿恐怕要饿。”

　　林河有点受宠若惊，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唐峰笑道：“那姑娘挺有良心的，是个值得交的朋友。”

　　林河点点头，唐峰陪他坐到十一点，叶露拍完了夜戏，冻得够呛，闹脾气不愿意配合了。导演只好说不拍了，明天再说。林河早就冻得没脾气了，跟唐峰回了宾馆。

　　次日林河跟叶露在咖啡馆里见面，听她说最近发生的事情。他脸上保持着暖男的微笑，专心致志地看着她，眼里饱含克制的深情，简直都有点慈父的气质了。

　　叶露聊了一阵子，忽然接了个电话，岑舫过来接她。林河把女主角送到门口，看着她上了车，在心里默默祝福她。工作人员还在旁边念他的心声：“小叶子，你一定要幸福哦。”

　　导演喊咔，说很好，一条过了。林河顿时垮了，他夜里有点发烧，起来喝了包感冒冲剂，这会儿头还懵着。今天放了晴，林河搬着板凳坐在路边，晒了会儿太阳。渠瑶拿了个板凳坐在他旁边，看不远处剧组的人们忙活。

　　渠瑶道：“你快杀青了吧？”

　　林河道：“戏倒是不多，但是安排的零散，恐怕要陪跑到最后。”

　　渠瑶点点头道：“我也差不多。”

　　两个人默默地坐在一块，话不多，但彼此都挺放松，不用处心积虑地找些话题来聊。坐了一会儿，渠瑶去拍戏，内容是总裁母亲发现儿子还在跟女主角眉来眼去，于是找到了人渣前男友跟他谈条件，希望利用他把女主角赶走。

　　唐峰虽然渣，却对女主角念念不忘，很快跟总裁母亲达成了共识。

　　林河在场外见他两个人凑在一起搞阴谋诡计，觉得有点好笑，心想：“这两根直肠子不被人坑就不错了，居然都去演了反派，也是有意思。”

　　这回拍了几遍过了，眼看到了中午，渠瑶去领盒饭，唐峰和林河也一起去了。领了饭三个人扯了三个板凳坐在太阳地里，很自然地坐成了一个WIFI的形状。

　　渠瑶渐渐接受了他们两个朋友，她脾气硬，不娇气，相处起来有时候像个大姐姐，有时候像个兄弟。叶露见她跟唐峰他们走的近了，一些小伎俩不好往外使，只好作罢了。

　　渠瑶跟林河挺投缘，两人经常待在一起。林河的精神状态焕然一新，整个人都蓬□□来，看到渠瑶的时候眼睛里好像有光。

　　唐峰问他对渠瑶有没有意思，林河眼睛里的喜欢藏不住，但是又有点自卑，说自己配不上她，不敢想太多。

　　唐峰觉得渠瑶是个好姑娘。他们俩要是恋爱了，自己也挺为他们开心的。

　　众人在剧组过了春节，导演给放了两天假，除夕夜还送了饺子。唐峰往家里打电话，母亲说妹妹要高考了，一模成绩不错，应该能上一本。唐峰挺高兴，说：“让她好好读书，只要她能行，考博士我也供。”

　　他和林河往家里打了钱，回去渠瑶给他们打电话，问他们要不要出来喝酒。

　　三个人在酒吧见面。春天到了，女孩子穿的没那么臃肿，打扮起来格外好看。

　　渠瑶身边撘着件驼色羊毛大衣，穿一件白色毛衫，下头是一件黑色皮质短裙，长长的头发垂下来，显得十分温柔。

　　她坐在角落里向他们挥手，皮肤雪白，手脚修长，做事干脆利索，是个很独立的姑娘。三个人坐在一起，像是两只笨重的瓶子里插了一枝秀气的白玉兰，立刻充满了鲜活的生机。

　　渠瑶笑着说：“我接到个新片，是民国戏。演个记者，还是女二号，下个月开拍。今天我高兴，请你们喝酒。”

　　唐峰问了导演和编剧，预感会是个手撕鬼子的神剧，但是能演女二号终归是个好事，于是举杯跟渠瑶庆祝。林河是真心替她高兴，道：“加油，你演技好，一定能红的。”

　　三个人混的熟了，渠瑶知道他们的出身都是草根。林河问过她家里的情况，从前渠瑶不怎么肯说，今天心情不错，就把经历告诉了他们。

　　她是四川人，模特专科学校毕业的，混了个没什么用的文凭。家庭也普通，使不上劲。她一开始拍些平面广告，给杂志当模特之类的，后来拍了个电视广告，就是那个什么茶的。林河道：“我看过，那时候满大街都是你的海报，穿着裙子拿着网球拍，青春洋溢的特别好看。”

　　渠瑶笑了笑，道：“那个广告是个转折，拍完了导演说我条件不错，让我来横店试试，说这里机会多。我就过来当横漂了。”

　　唐峰佩服道：“你挺有魄力的，一般女孩子没有这个胆量。”

　　渠瑶摇了摇头，道：“我读的书不多，想的也少。过来之后演了几年电视剧，不温不火的，反正有戏拍就行，雷剧也没事，有钱赚能养活自己就行了。你们别笑我，我是认真把自己当成演员看的。不管别人说什么风凉话，我就是要出人头地，我要让那些嘲笑过我的人看到我成功，我不能认输。”

　　林河道：“你这样太辛苦了。女孩子没必要这样逼自己，家里人一定也心疼你的。”

　　渠瑶疲惫道：“你不懂，我已经走到这里了，我不能退，回去更惨。我回家就得嫁人生孩子。去年过年我回家，一共待了三天，我妈给我张罗了五场相亲。你知道我妈给我介绍的都是什么人吗？有个三十多岁离异带孩子的男人，一上来就说‘你们这圈子不干净啊，傍大款傍导演的，能当贤妻良母吗？’还有个秃顶男说‘你们演员身材都挺好的吧，有真材实料吗，脱了外套让我看看你三围。’呵呵，他妈了个巴子，老娘就是死也不跟这种人结婚！”

　　林河知道她为什么肯跟他们待在一起了，因为大家的起点差不多，彼此能够理解对方的痛苦。

　　渠瑶喝了杯酒，道：“我能挣也能花，攒不下钱，一切都是靠自己打理。从前我对你们的态度不好，跟你们道个歉。女孩子单独出来闯荡，不保护自己是没办法活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