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宋一的话，刘老师有些心虚，但很快镇定下来。在她看来，宋一不过是夸大其词吓唬她，山区里一个破希望小学怎么可能有那么好的设备？她撩了一下耳旁散乱的鬓发，故作正气凛然：“我行得正做得端，要查随便查。不像你们这里的人，分不清是非。听了小孩子一面之词就来污蔑支教的老师。”

　　“多说无益，去监控室吧。”

　　方校长果断发话，带头往监控室方向走，其他几人也跟上。小刘这时心里犯了嘀咕，他们居然没有被吓退，难道她说的话真的被录了下来？想到这里，她脸色渐渐发白，一瞬间有了落荒而逃的想法。然而话已放了出去，前后都有人跟着，现在跑了岂不是坐实了自己那些不堪心思？

　　她心里仍怀着侥幸，不见棺材不掉泪。那孩子明明是聋哑人，怎么会知道她说了什么话？不过是那对年轻男女瞎闹罢了。

　　这种想法在宋一让监控室值班人员调出上周备份过的录像片段后全然破灭。屏幕上分明显示出刘老师独自在办公室里打电话的身影，她翘着腿，声音清晰可辨。而她说的那些话播放出来，整个办公室的人看向小刘的目光都变得极为不善。

　　方校长语气严厉地质问小刘：“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而梁老师则低头抹起了眼泪，她既恨自己没早点看穿刘老师的真面目，又为那些可怜孩子们遭到的谩骂而心痛。

　　小刘老师彻底慌了神，她脸红的像个猴屁股，支吾半天没想好如何解释，只得推开别人夺门而出。值班人员想赶去拦住她，方校长摆摆手说：“算了，让她去吧。她档案什么都在学校，有监控录像作证据，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会追究她所有责任的。”

　　她叹了口气又道：“前几年学校刚建成时，我们这儿还是不缺老师的。然而几年后继续留下的就少了。这小刘老师被招进来也是因为前段时间有老师生急病请了长假，有人介绍她过来，面试后就直接让她上岗了。谁晓得知人知面不知心，她竟在背后这么辱骂孩子们。”

　　方校长的头发虽梳得整整齐齐，但混杂其中的银丝还是显示出她的操劳。她蹲下身来，拍拍方晨的肩膀，安慰他：“这次多亏你了。不过以后发生什么事，记得直接和校长妈妈或别的老师们说，不管多忙，我们都会为你空出时间的。”

　　方晨低头不语。

　　崇云希望小学的聋哑学生里，不少已经没了可以联络的亲人，学校相当于他们另一个家。方晨正是被收留的孤儿之一。他的听力没有受损，但不能说话，躯体的部分神经也受了药物的麻痹。方晨平日里不爱学习，性格有些孤僻。学校里太多学生，方校长这次也没能及时发现他的异常。

　　“言先生，宋一，这次也多谢你们。如果不是你们帮忙，我们可能还要受那个小刘一阵蒙骗。我现在赶过去处理此事，尽量早点解决，不给她污蔑我们学校的机会。”

　　方校长正色道，她给梁敏递了张纸巾：“梁老师，不用自责，这件事不是你的错。一班的学生还在教室，你先回去照顾他们。放心，这件事我会解决好的。”

　　这句安慰的话起了效果，梁敏老师擦干眼泪点点头，几人陆续离开监控室。方晨故意落在后面，跟宋一言叙挨在一起。

　　方校长来得迟，梁老师则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小刘老师的话上。但方晨最清楚，这次的事能顺利解决是因为旁边这个大哥哥在。是大哥哥戳破了那可恶女人的谎言。

　　在他们争吵和调取监控的过程中，方晨始终注意观察。他愈发肯定心中猜测，盘算许久，他内心涌现出一种忐忑的喜悦……也许，那件事，大哥哥能帮他一把。

　　想到这里，方晨没有犹豫，他紧紧抓住言叙衣摆，仰头看过去。透过那双澄净明亮的眼，言叙读到方晨心中的想法。

　　【我知道你能看见我在想什么。】

　　【哥哥，拜托帮帮我。】

　　方晨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简而言之，他希望言叙能帮他对一个女孩子说出他的心里话。

　　那女孩是楼上三年级的女生，她曾经扶起过摔倒在地的方晨，还给他糖果，两人就这么成了朋友。女孩不是聋哑人，也不太懂手语，很多时候都是方晨听她说。方晨偶尔会给她写几句话，但他字写得慢又丑，很多字还没学会，所以他宁愿做一个安静的倾听者。

　　本以为他们能一直保持这种友谊。但前几天，女孩告诉方晨，她要离开了。原来女孩当初是被拐卖的，警方在破获贩卖儿童案件时救了她，由于一时没找到她父母，只好将她安置在崇云希望小学。现在，女孩的亲生父母历经千辛万苦寻到了她的踪迹，dna的鉴定结果也符合，她很快要随父母回到故乡。

　　虽然为朋友找到家人感到高兴，但一想到两人要从此相隔千里，方晨很是着急。

　　他还有一肚子话想对她说。事到如今再写信什么都太迟了，这件事他也不想麻烦校长和老师。见到宋一时，方晨本想要不要找她帮忙翻译，但言叙的存在，让他多了一种选择。

　　言叙“读”完事情的前因后果，同意帮这个忙。他与宋一知会了一声，就在方晨的带领下去找了那个小姑娘。一整个下午，言叙认认真真地帮方晨代为传达了心意。回来后，他若有所思。

　　对方晨这样的孩子而言，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都是一种奢求。即便如此，他还是努力想把自己的喜欢与感谢传达给朋友。

　　那么他，是不是也该勇敢一点？

　　*

　　他们在崇云希望小学逗留了几天。

　　言叙书店里捐赠来的书，一本一本摆放在了学校的书架上。学校每个班级都设置了图书角，在梁老师邀请下，言叙和宋一陪孩子们一起看了课外书。

　　方校长安排他们住在学校的空宿舍。晚上，在校食堂用过餐后，宋一和言叙会出来散步。

　　山里的夏夜与城市不同。晚风格外凉爽，不时能听到草丛中传来此起彼伏的虫鸣声。坐在操场台阶上，仰望夜空，能看见无数璀璨的星斗。有不怕生过来找他们玩的小朋友们，言叙和宋一便会教他们辨认天上的星星，告诉他们星座的名字。

　　在此期间，方校长联系记者报道了小刘老师有违师德的不良事迹。她被赶回原来的岗位，职称评定和工作考核受到影响，整个人都成了教师圈子里的反面素材。宋一发信息简短告知了宋思成学校里师资短缺的情况，宋氏办事向来很快，立刻找了靠谱的师范院校负责人与校长对接洽谈。

　　处理完一系列的事情，宋一和言叙打算离开。孩子们很是不舍，往两人包里塞了不少信封和手作礼物，告别时间因此无奈延长了数个小时。

　　从崇云岭的阶梯并肩往下走时，宋一问言叙：“这次出行感觉如何？”

　　“挺好的，我很开心。”虽然过程有些波折，但在这所学校里，言叙收获更多的是希望和感动。

　　“那也就不虚此行了。”宋一望向远方，如是总结。她想了想，又对言叙提起另外一件事，“暑假快结束了。书店的工作我可能这两天就会请辞，这段时间，谢谢你的照顾。”

　　当宋一说出这句话时，言叙意外地没有他想象的那般不安。

　　不舍确有，但更多是一种庆幸。庆幸他能与她在这个夏天相遇。

　　“现在的你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能力了，还能用它来帮助别人。这让我很放心。”

　　似乎是回忆起这段时间来经历过的事，宋一把话说得很慢，语气里还带有一丝欣慰。

　　“不过，还是要惯例提醒你——”

　　“学会保护自己。”

　　傍晚，云朵被染成了的漂亮的橘红色，没有高楼大厦的阻挡，从山顶极目远望，霞光万丈。

　　言叙偏过头看向走在他身侧的女孩，她还是像初见时那样，坦荡从容，镇定自若。不同的是，他的心境变了。

　　最初他见她，只觉得这女孩气质神秘，令人好奇。他带着几分轻佻和不屑，从没想过与人好好相处。是宋一的真诚、冷静、处事有原则影响改变了他。

　　如今他们已算是熟络的朋友，她也成了他打心底珍视着的人。

　　言叙喉咙轻动。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他，有些话到了说出口的时候。心意被掩藏许久，但终究在点点滴滴的相处中，生根发芽，枝繁叶茂。而言叙不想再逃避，无论结果如何，他都想让她知道。

　　“宋一。”

　　夕阳的余晖照在言叙侧脸上，此刻，他想起曾经那个自闭、偏执、冲动又懦弱的自己。

　　他做了很多莽撞任性的事，是宋一教会他如何成为一个自信善良的人。

　　“谢谢你。”

　　“我想跟你说，我喜欢你。”

　　“我不知道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事，或许现在这么说有点可笑，我也知道你不会接受我，我不算是个优秀到配得上你的人……”言叙红着脸，一字一句解释。本以为能表白的更有条理一些，但事到临头还是慌得口不择言。

　　“可我还是想告诉你这件事，”话说至此，言叙反倒从无措渐渐变得坚定。他用尽他此刻所有的真心，清楚地告诉宋一，“我喜欢你。”

　　宋一认真听着言叙每一句话。她的瞳眸同样被染上浅淡的金色，温柔而耀眼。在表白结束的那一刻，言叙觉得她唇边好像带了微笑，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慢慢的，言叙感觉意识变得模糊，但他听见了宋一给他的回应。

　　他听见她说——

　　“谢谢你的喜欢。”

　　“你的心意，我接收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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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来，言弟，和大家说再见。你终于杀青了。

　　言叙：啊啊啊啊我不要，我还能再苟，再让我多出场一集——（扒住剧场门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