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琉球（十六）

　　大清如今的军用钢铁主要来源于两处, 一是安庆内军械所生产的, 二是上海的海外进口。安庆内军械所的钢铁生产技术源于古老的中国传统技艺，后又结合西方的一些手法, 也算是较为新颖的了，但用于大批量建造军舰到底是不足。说到底, 就是产量实在是跟不上，传统的炼钢法太过复杂, 又颇为考验技术工人的技术，自然，对于钢材的进口需求一直很大。

　　这点，一直都是载淳与曾国藩李鸿章等兵部首脑的心腹大患，国之神器太依赖进口，必定使得洋人有了诸多干预大清内政的借口。

　　柳行之听得柳湘的话, 心下自是一阵震荡。柳家如今靠着各种裙带关系成为了皇商，自然清楚提朝廷做买卖所能得到的诸多好处, 更何况是军工这种东西, 说一句不好听的，这差事只要当好了，柳家的势力必定会与兵部各方进行串联，使得柳家一跃成为旁人难以撼动的苍天大树。

　　“这事当得比海市还要重要啊。”柳行之难免感叹。

　　“所以才想着用自家人比较好。”柳湘扪心自问, 没有私心肯定是不可能的，但也确实，论对于商甲的了解，算来算去, 柳家的确是最信的过的。

　　“皇上呢？皇上会不会允了？还有，你到底是柳家人，旁人会不会。。？”

　　柳湘闻言，摆了摆手：“皇上心里清楚，再怎么说也是还有荣寿的面子在呢。”

　　的确，柳湘自从与荣寿结婚之后，柳家一跃成为了爱新觉罗氏的外加，更是被抬了旗，此等荣耀可谓一时无两。

　　柳行之心里百般思量，知道柳湘能把这事对他说了，基本这事就能被柳家拿下了，只是。。。

　　“只是这炼钢之术，我等也从未接触啊。”

　　柳家是靠着做木材生意发家的，对于矿藏这等东西是从未接触过。

　　“无妨。”柳湘微微一笑：“必不会太难做的，尽心忠心便成。”

　　当初李鸿章从布兰德手里坑了不少技术工人，为的就是日后，若不是上海的那个新建的军工局已经太过惹眼了，怕也不会轮到柳家。柳行之不得不应下，复又与柳湘细谈了一下关于开琉球海市的事情，如此一谈，又是一个时辰，才终于离去。

　　第二日。众大清豪商们起身，原想也如柳行之半夜那样一同去谈谈柳湘与张之洞过得底，但似乎柳湘与张之洞今日要忙着些别的，便暂时推脱无空，反而叫了士兵们与豪商，共邀巴夏礼何伯一同去海上参观一下风土人情。

　　巴夏礼闻言，正也有想仔细考察一下琉球国附近地势的意思，遂同意了这个邀请。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首里城，在向导的带领下便骑马观光。要说这琉球本岛大也是不大，策马一两日便也可尽走完了，若是走到最高的山峰之上，半日功夫，便可把琉球国冲绳岛的版图尽收眼底。

　　众人率先去了冲绳的最高峰。大清豪商们对于登山，便当做游玩一般，倒也轻松，反倒是巴夏礼与何伯他们在上峰上拿着望远镜好生的观望了许久。但见这琉球国西高东低，四面海岸皆是不同，有沙滩，也有峭壁，北面最是险要，隔海便又有一座不小的岛屿，岛屿再被便隐约可见日本本土。

　　“清朝还算有些良心。”

　　巴夏礼看着琉球北部的地势，心下点了点头。大清与不列颠约定日后割给不列颠的岛屿的确不小，地理位置也位于琉球与日本本国之间，一旦在此建立英国的军事基地，对于日本本土无疑是能起到极好的军事震慑，也免得那些攘夷志士没事就来搞鬼。

　　“不过，也可能会有腹背受敌的可能。”何伯当下也实话实说，此岛被冲绳日本南北夹住，若是日本与大清联手出兵，难免会受到夹击。

　　巴夏礼对此，倒是摇了摇头：“我不列颠只求日本，只为金钱，清廷是断不会与日本倭寇联手的。”且不提清廷一贯与倭寇素有旧怨，不列颠到底是西方国家，本土在欧洲，不比日本，倭寇若想崛起，首当其冲便是邻国。这点巴夏礼与载淳，李鸿章等人都很清楚。

　　何伯听得巴夏礼的话，心下明白三分，便也不复多余，然后在心里开始计算起了如何在此建立军事基地的事情。

　　众人在登完冲绳最高峰后又去了冲绳最大的海边村落考察。冲绳的海边村落因着捕鱼与捞珠行业的盛行，倒也算得上是较为富裕的村子，只是因着先前收到倭寇的骚扰，才刚刚缓过几分原气。

　　来到冲绳的海边村落之后，这些豪商们明显热切不少，只因这村落里随处可见的摊头，很多本地的采珠人都会在自家门口贩卖货物，其间更是有不少好货，想来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便是这个意思。寻常指甲盖大小的珍珠半斤米便可换得，便是那些稀有的粉珠与墨珠也不过七八斤的样子。商家们在心中盘算了一下利润，不由眼热，更有随身带着银子的，少不得率先买了不少便宜东西走，好似不要钱一样，倒是让许多琉球本地人大呼惊喜。

　　这一日的考察颇有成效，待得众人回到首里城的时候，不少商人都在言辞中应允了会参与到开设琉球海市的事情。柳湘张之洞见此，知道这是必然的事情，倒也不怎么意外，只是少不得一个棒子一个糖的敲打一番。

　　巴夏礼看的大清商人们被鼓动成功，也是欢喜，心想着到时候把英国海市与中国海市开到一道，互通有无，这便既节省了军事守卫成本，也能互动经济繁荣，也算是双赢了。如此，这琉球考察团也算是圆满落幕，大清豪商们欢欢喜喜的与巴夏礼一同返回了大清本国，准备开通海市之事。而英国海军提督则留了下来，开始建立琉球海上基地的事情。

　　第144章 天津（一）

　　何伯留下是得了巴夏礼特意嘱托的, 也是柳湘与张之洞默许的。

　　如今琉球附近海域, 西东南方的倭寇都已经被扫除，只留下了北方, 自然，倭寇们看着大清水师不攻北方, 便在北方的群岛上安营扎寨。原按照和大不列颠的约定，北方也应该是交给大清水兵去剿灭的, 只是巴夏礼自考察之后不知道怎么想的，特意留下了何伯，打算亲自派英国军舰荡平琉球北方海面。

　　想来也是怕清军吃了不吐吧？柳湘与张之洞心里也是有数，如今巴夏礼对大清的戒备已经不同往常，他们怕是大清荡平了琉球北方之后便不愿把领土按照约定吐出来，所以才急不可耐的自己派军队亲子去占领。

　　“想来这英国人对倭寇也是积怨已久吧？”张之洞看着手底下探子打探来的密保, 忍不住嘴角上扬。

　　探子在密信中这般说道：英军舰至北岛，遇港则轰, 遇人则杀, 军队过处，无有生还，半月间间荡平北岛，积年倭寇灰飞烟灭。

　　英国人也是心狠手辣, 毫不给倭寇喘息的机会，大军过处瞬间就以碾压式的炮火占领了北岛，于此同时，日本本国内的攘夷志也听闻了英国与大清联手在琉球海域展开的对于日本人的杀戮, 更加亢奋的联名上书日本幕府政府，要求他们联合全国内的所有势力一致对外，打倒外国入侵者。

　　“打倒外国入侵者？”

　　载淳在养心殿听到柳湘从前线走粘杆处传来的密函的时候简直笑出了声：“还真是风水轮流转，他们也有今天？”

　　慈禧在一旁看着载淳开怀大笑，不由也接过了密函看了看，然后也面露欢颜：“皇上也算是开疆扩土之皇了。”

　　“可不是？咱们姐妹如此，也算是能面对先皇托付了。”

　　慈禧慈安当下互视一眼，看着面前已经有小半人高的少年，不由感叹一转眼，距离先帝驾崩也快五年了，再过六年，皇帝便要大婚，到时候就是彻底亲政之事，那时候，也是两宫太后卷帘归政的时候了。

　　说道归政，慈禧慈安心里到底也是有些不舍，毕竟享受过了权利的滋味，又有谁是能舍得放下的呢？况且载淳虽面上孝敬，到到底私下里对二人准备了诸多防备，也不是寻常少年天子可以操纵的。

　　哎。罢了，毕竟是从小在眼前看大的，多年的情分，想来皇上也会知道孝顺的。

　　“皇上，这额驸也快回来了吧？”

　　慈安突然问道。

　　“下个月吧。”载淳闻言，盘算了一下日子，当下说道。如今琉球的战事差不多也平定了，柳湘因着还要柳家开炼铁厂的事情，少不得要快些回国操持些。想来张之洞一个人也能料理好琉球的战后军商设立工作。

　　“也好，荣寿大婚才一日，额驸便被你派了出去，虽说是公干，但到底对不住你长姐。等他回来，你少不得要多补偿一下。”

　　“自然。”柳湘平定西北有功，如今又开拓东海，回京之后少不得要加官进爵，一个三品的武官是少不了的。

　　“那恭亲王呢？皇上怎么办？”慈安又问。

　　恭亲王乃是柳湘的老丈人，如今公主府一派得脸，恭亲王难免势力要恢复几分。若是柳家以此向载淳提了恭亲王一嘴，难免载淳会看在荣寿的面子上重新抬起恭亲王府。

　　“原皇叔就于大清有功，这军机处也少不得他，便恢了他军机处总领大臣的职务吧。”

　　载淳其实对于恭亲王也没慈禧那么咬牙切齿，况且军机处旁的大臣也无人能与恭亲王一样压得住，起复只是早晚的事情。

　　“如此也好，皇上心里有丘壑，我们做额娘的也能省心。”慈禧在一旁听得慈安与载淳的话，知道恭亲王起复阻止不了，便也只能作罢，只是听得载淳并没有恢复恭亲王议政王的意思，倒也心里舒坦些，觉得自己先前的那番功夫到底是没有全白忙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