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摇也车都没有停好,电梯太慢,她没有办法等,所以从消防通道爬楼梯。许久不运动的人,不算大的运动量都让她现在气管和口鼻都是火辣辣的疼。
回到家的时候她把外套脱了,现在就穿了一件单衣。脚上是室内的拖鞋,头发也有些乱了。
陈嘉措从地上起来,周摇也张嘴。但是所有的话都说不出来,视线落在了他手里的发|票上。
一把抢了过来,看见了那和遗书一样的两行字。
――“找别人吧,去爱别人吧。
我们阿摇的太阳,永明不灭。”
找别人爱别人?
周摇也将发|票揉成团,朝着天桥外面一丢:“体检报告出来了吗?”
陈嘉措能感觉到她身上的怒气,看着她,没吭声只是摇了摇头。
一个多月不见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以前分开的时间更长,但这次心脏在看见她时产生的吨痛感,还有手足无措,想拥抱都又按捺自我的矛盾感丝毫不比以前弱。
“体检报告都没出,你就开始写遗书?我爸不也活到现在了吗?再说了你算我什么人啊?我找不找别人,喜不喜欢别人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死你的,谁要你给我写人生规划了?”越说周摇也觉得自己胸口和气管越疼,抬脚踢了他膝盖一脚:“体检报告呢?”
陈嘉措嘶了一声:“我还没取。”
周摇也眼睛和鼻尖都有些红,忍着身体里所有的情绪看着他,情绪关于难过、无措、害怕还有怒气。看见了他脸上未干的泪痕,周摇也扯长了袖子。
手捏着袖子,伸到他脸颊边,将他脸上的眼泪擦掉:“那还不去取。”
陈嘉措像个罚站犯错的小孩,声音很轻:“取报告的发|票……被你丢了。”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有修改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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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66章 、六十三棵树(二更)
◎报告◎
被揉成团的发|票不好找,周摇也用手机打着手电筒,扩大了搜索范围。五月的白天很暖和,但是昼夜温差太大,夜风刺骨,她身上的毛衣一点御寒功能都没有。
陈嘉措从自己身上脱下外套想给她,被周摇也一句凶了回去。
她在夜风里找了许久,最后在一辆车车轮下才找到,估计是被夜风吹过来的。周摇也跪在地上,手撑着地,将纸团拿出来,展开之后看见了背面的字就知道自己没有找错。
回头,陈嘉措拿着外套站在旁边,想讲话又不敢讲话。
将发|票弄平整,周摇也看了他一眼转身朝着大楼里走。
身体已经冻得瑟瑟发抖了,进了大楼之后,她身上的寒意才被一点点地驱散,她冻得吸了吸鼻子,找到了取报告的机器,但是报告还没有出。
陈嘉措就站在几步之外的距离。
接到电话的时候,周摇也脑子一瞬间短路了。
艾滋……又是艾滋。
一瞬间,分开期间所有的联系不对劲的地方都显形了。走到不碍事的墙边,周摇也背靠着墙站着,旁边的陈嘉措没做声。周摇也知道自己在气什么,陈嘉措也知道她在生气什么。
出这种事情自己没有第一时间告诉她,不管出于什么好心,都违背了两个人建立起来的恋爱关系。
陈嘉措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冰凉的。将手里的外套展开,不管她生不生气用外套裹着她。
周摇也拒绝了一下之后,还是配合的伸手臂,将衣服穿上。
看着低头给自己拉拉链的人。一个月不见,他好像比之前看上去有些憔悴了,周摇也抬手托起他的下巴,强迫他看自己:“陈嘉措,如果报告是确诊了,你会和我分手吗?”
往常自己特别好拉的拉链,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举步维艰。卡着一直拉不上去,陈嘉措被她抬起下巴,视线相对之后,他立马垂下眼眸,没看她。手里的动作有些急躁,他没有选择骗她,出了声:“嗯。”
费劲地将拉链拉上,陈嘉措这才看她,寒风一吹,她脸上的血色都没有了,这会儿慢慢恢复过来,只是鼻尖冻红了。四目相对,陈嘉措又缓缓垂眸,语气充满倦怠:“我想你好好的。”
“可我想和你在一起。”周摇也立马接话,看着他。
她咬着牙,脸部的肌肉微微颤动:“我之前瞒着你出院的时候,我心理医生告诉我,我没有办法去评定什么样的结果才是对你伤害最小的。现在也是,你不是我……”
“可我喜欢你。”陈嘉措打断了她的话:“所以我应该保护好你。”
他们两个没有办法在这件事上达成共识,陈嘉措开始想自己接下来哪天从她住所搬走,总之得尽快。
还没有想好,一只冰凉的手勾着他的手指,慢慢将手握紧他的手,她看着面前人来人往的医院走廊,碰到了他的手指,大约也能猜到是什么原因导致他可能被感染了。
不远处是一个躺在病床上被推来做检查的老人,她的丈夫身上挂着尿袋,但是紧紧地握着病床上老伴的手。
白发苍苍,脸上有着斑斑点点,脸颊凹陷,相握的两只手都没有什么力气了,如同枯骨上包裹着一层皮。
人生就是一段下坡路,人就是圆滚滚的珠子,从最高处开始往下滚。天妒英才、英年早逝的那些人中途离场。
没有人知道山脚下是什么,等到了终点只有一个大概的记忆,在二三十岁结婚,随后不断老去,老到七八十岁后发现原来在下滚的人生里已经相爱了这么多年。
“我们结婚吧。”周摇也视线落在前方,那话仿佛不是对他说的:“我有心理疾病,自|杀风险高,没准还死在你前面呢。”
生命很短暂,也很有限。
不如大胆一点,不如去做想做的事情。
她不是什么内心光明,对未来充满期待的人,她只是一天一天的在过日子,不是生活。既然如此,反正是掰着手指过日子,她想和他在一起。
生命的意义从不在于时间的长短。
陈嘉措感觉到握着自己的那只手用着力,顺着她的目光,陈嘉措看见了那对老夫妻。耳边周摇也的话换做平常的时候,陈嘉措觉得自己能抱着她原地转三圈。
可现在的自己呢?
是一辈子的药罐子,离开不了药物治疗,一个只能不断花钱去苟活的人。她的人生不应该被自己拖累,她还能重新开始。
陈嘉措甚至害怕地想要摆脱她握着自己的那只手。
他想她能好好地活着。
“如果我确诊了,等过两天我就找搬家公司,到时候……”
周摇也打断他:“等你确诊了再说。”
那对老夫妻因为检查项目,被迫暂时分开,在外面等待的老人一直看着显示着自己老伴名字的屏幕。
周摇也问:“你这一个多月住在哪里了?”
陈嘉措猜得到自己说实话之后周摇也肯定会生气,但是不说实话自己也骗不了她:“我住在酒店里。”
说完,果不其然,她抬手朝他胳膊上来了一拳头:“以前我上学的时候被他们说是病原体,他们都以为我也有艾滋病的时候你还每天邀请我去你家吃饭,你自己也是医生,正常吃饭会有传染吗?”
“我……”
陈嘉措当时心情很乱,他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他不希望自己给她造成任何伤害。欺骗她这件事确实不对,但是当时他真的没有对她坦白一切的勇气。
他被懊恼和不甘吞没了。
那一切情绪像海啸一样发生,他忙着处理那种感情情绪,分不出任何精力去处理如果告诉周摇也之后她的情绪。
现在过去了这么多天,他一点点平复了心情。
这个解释显然没有得到周摇也的满意,她看他,表情有些生气:“陈嘉措,我能和你一起面对。那个男小三在我爸爸出事之后还一直陪在我爸身边,你看不起我?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够喜欢你?”
周摇也说得很准,从事发到现在他想的是如何降低分手时候对她造成的伤害而不是要和她一起面对。
可能是因为自己一直以来都是追逐她的那个人,对陈嘉措来说,周摇也是以前自己仰望的人,在这段关系里,性格使然、年少时候爱慕加持,他从不需要周摇也如何喜欢自己。
“陈嘉措,我真的也很喜欢你。”
头一次听她这么直白的说出这种话,陈嘉措甚至一时间不知道要这么做出回应,
取报告的机器前有人取出了报告,周摇也松开他的手拿着那张被自己弄皱的发|票走到机器前。
陈嘉措没有跟上去,看着那个穿着他宽大衣服的人站在机器前,他背靠着医院的墙渐渐有些站不住了。
腿在发软,她一直没有从机器前移开,陈嘉措看见她伸手取走了刚打印出来的报告。人缓缓蹲下身,就像是复读那一年查成绩一样。
陈嘉措内心的懊悔和不甘在这一次成群翻涌,他慢慢蹲在地上,等待着周摇也来对她宣判。
她一扭头只看见蹲坐在地上的人,拿着报告一步一步地走过去。
他后脑勺靠着墙,面上心如死灰,但心绞痛的感觉刺激着他的泪腺:“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