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是有点喜欢楚知钰的。
只是这点喜欢实在太过微薄。微薄到他不会对楚知钰感到一瞬的歉意,微薄到如果不是诧异于楚知钰居然会选择让步,自己又抱着一个想要回馈的态度去据实以告,仔细剖析了一番自己,他根本就从未意识得到过。
程倾忽然就有些理解,为什么当初岑远会认为自己喜欢楚知钰。因为一个站在泥潭里的人,理应会被一个光明磊落的人吸引,继而对对方产生憧憬。
程倾想了个清楚,才开口说:“其实我――”
“回去吧。”楚知钰却在这时打断了他,他的手臂也缓慢地从程倾身上退离,结束了这个拥抱。
看着他一副拒绝继续交流的样子,程倾的视线在他脸上定了两秒,最后颔首说了句:“好。”
这天晚上程倾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还历历在目的楚知钰发狂的样子,和对方傍晚时平静又哀伤的脸,总在他脑海里不断反复、交叠着出现。
他不知道一个人是怎么可以做到的。
明明想不开也过不去,却又能选择放手成全。
这在所作所为一切都拥有目的的程倾的世界观里,等同于完全地违背了人性,可已经发生的事实就摆在那里。
就好像是一个不信神佛的人,一朝突然视见神身,沐浴光泽,享受其所带来的好与利。以前就想不通,所以现在更不想认。
隔天程倾不到四点就醒了,天还完全黑着,他没带狗,自己一个人去了沙滩上。在某处称心意的风景间停下,席地而坐了。
他没太纠结于楚知钰的选择,而是推演起后续。
就像楚知钰说的,他做到现在,也不过是图谋和岑远达到一个能够相互制衡的关系,接着通通远离程倾自己的身边。
但程倾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他不清楚楚知钰具体是用什么牵绊住岑远脚步的,但据他对岑远的了解,又哪怕楚知钰再有从商头脑与出奇思路,对方这种老油条都绝不会被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给成功威胁到。
这个时间的海边有些冷,虽说程倾出来的时候披了一件外套,但没坐一会儿凉气还是从屁股底下灌了上来。
差不多想清楚,他很快就站了起来,准备回去,转过身的时候却意外看见了楚知钰。对方正就站在自己身后十几米开外,不知道已经呆在那里在那里多久,总之不像是刚来。
“怎么出来了?睡不好吗?”程倾向他走过去,才看清对方手里提着的一件夹克衫,顿了下说,“还是来找我的。”
楚知钰将手里那件外套拢在他肩上,嗯了声,说:“醒过来的时候刚好在窗边看见你出去,怕你冷,就跟出来了。”
程倾没有问他为什么不喊住自己,只是点点头,和他一起顺着沙滩往回遛。
过了好一阵,才出声:“我猜你把我带到岛上,是除了上次你说的第二个把柄对吗?”
程倾猜测着继续说:“比如通过一些什么我不知道的方式,让岑远怕你会对我做些什么,才会按兵不动愿意与你谈判。”
“我联系了国内最好的催眠师,可以洗掉人的记忆。”
楚知钰没有隐瞒他,程倾听完便轻笑出声:“你可以接着和我讲讲,我被岑远带走以后你都干了些什么吗?”
“我有点好奇。”他承认道。
身边的无声持续了片刻,才有言语盖住海浪。
“我找不到你,就开始给岑远公司找麻烦,直到发现他带你出了国。”
楚知钰没有卖惨的意思,很简略地概括了这些天,但好像不管再怎么浓缩,听起来都叫人能够感到他的悲哀。
但就是这么简短的几句,却叫程倾听出了些什么:“你是什么时候注册的公司?”
楚知钰说出一个日期,程倾想了很久,才记起那好像是他们刚刚在一起的时候:“去年?那么早?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你还有创业的目标?”
“没有。”楚知钰说,“我只是想要和你在一起,所以我就不会靠家里,仅此而已。”
这个天聊得好像怎么样都绕不开一些情感亏欠,程倾却满不在乎地一笑,用着微微调侃的语调说:“刚和我在一起就想得那么远了。”
下一秒,他又收敛起笑容,面庞的冷清好像那点笑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出于承你愿意成全的这份情,我好心提醒你一句――”程倾说,“回去以后不要再和我搅在一起了,如果你还想正常生活,不想继续被我利用的话。”
程倾扭过头,平静又深地看向他的眼睛,补充道:“不管是你忍不住找到我,还是未来某天我突然主动联系你。”
楚知钰没对此表露什么,只是有些僵硬地别开与他对视的眼,轻声地说:“我出门前把佣人提前叫起来了,吃过早饭就走吧。”
这是他第二次在与程倾并肩时刻意加快了脚步。
只是这次,再没有人去追上去。
程倾依旧慢悠悠地走着,喊楚知钰的名字,接着目睹对方脚步停驻。
他认为就现在看来,如果真的是为了报答楚知钰,那么有关他昨日的那个问题就并没必要给予以回答。
可能是大概能够猜到对方要讲些什么,楚知钰在原地停了两秒才转过头,对上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程倾将方才话语讲得更加冷漠直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