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转身往白苏墨和钱誉处去,范好胜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孔明灯,罕见露了笑意。
等他折回,她已恢复先前脸色。
“你拿着,我来点火。”苏晋元打开火星子。
却听她在一旁厉道:“你拿着,我来点!”
苏晋元只得听话交予她。
范好胜人如其名,自小好胜心重,放孔明灯这样的事,拿着是轻松活,她便要自告奋勇点火。
苏晋元照做。
只是伸手将孔明灯举高,她便不用似旁人一般半蹲或俯身低头。
范好胜心知肚明,却佯装不觉。
待得火将孔明灯底部的蜡块点燃,热气窜到灯中,灯便缓缓腾空。
两人都顺着灯缓缓仰首。
放孔明灯的妙处,便在于你可以同身边之人一道,亲眼见到自己写的愿望慢慢升起。而这“平安”二字虽不是她亲笔写的,心中却大抵不过这“平安”二字。
她仰首看灯。
苏晋元偷偷瞥目看她。
她脸上的笑容好似清风霁月,有着让人说不出的动容。
许是发现他在打量自己,范好胜装作没有察觉。
只是余光所及之处,亦是沾染了笑意。
许久之后,孔明灯融到满天星辰与灯光中去,终是分不清了,范好胜才收了目光,朝他看来,冷声道:“放完了?走了……”
好似没有太多留恋,转身之处,却忍不住嘴边笑意。
待她转身,苏晋元也在身后挠头傻笑。
佛祖显灵,他今日竟同范好胜一道放了孔明灯了!
范好胜竟也没有打断他的腿!
苏晋元傻呵呵笑笑。
行至半路,范好胜突然停下。
他就跟在身后,全然没有留意,便直杠杠撞了上去。
范好胜先前眼底的笑意顷刻间荡然无存,只剩了恼意:“你走路不长眼睛的吗?”
苏晋元语塞。
范好胜又恼道:“白苏墨和钱誉都在,我们俩走这么快做什么!”
苏晋元真是打落牙齿呼呼往肚子里吞。方才说放完了要走的人是她,眼下说白苏墨和钱誉在走这么快做什么的也是她……
他连还口的余地都没有。
不过这才是范好胜呀。
苏晋元歉意笑笑,应了声:“也是。”
范好胜心中唏嘘。
分明就是她不讲道理在先,不过苏晋元却全盘接了。
不知道是不是是个真傻的!
范好胜瞥目看去,苏晋元果真在寻人群中白苏墨和钱誉去了何处。
范好胜阖眸,心头念道,果真是个傻的!
谁让他这个时候去寻白苏墨和钱誉了!
蠢死了!
******
钱誉拎着孔明灯,白苏墨写。
他念何字,她便写何字。
他声音低沉好听,字字天籁。
她字体娟秀,在孔明灯上亦写得沉稳有力。
孔明灯有四面,两面留空,仅两面留了字。
――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他声音落,她亦收笔。
早前她不是没放过孔明灯,却不如今日这般一气呵成。
“我来。”钱誉自她手中接过笔,放回原处。
又将孔明灯递于她。
如此,她拎着孔明灯,他半蹲下,用火星子点蜡块。
蜡块点燃需要些时候,她便低眉看他。
火光将他的轮廓映得很是好看,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他顺势抬眸,目光便在一侧不期而遇。
他眼底温暖柔和,她心跳倏然露了一拍。
“要不换我?”她是心虚,才会仓惶开口转了话题。
他哪能看不出来?
钱誉便笑:“这些事情怎么能让姑娘家做?”
白苏墨亦笑。
他一语,便将先前的窘迫化了去。
白苏墨满心欢喜。
他复又低头,专心点了火星子。
白苏墨忍不住再又多打量他几眼。
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
不多时,等蜡块点燃,孔明灯开始慢慢腾空。
两人便并肩看着那盏写了“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的孔明灯渐渐升空,好似心底的情绪忽得有了寄托,便都未移目。
而后,便是先前苏晋元来借火星子的一幕。
白苏墨朝那一侧看去,才见范好胜竟是耐性得拎着孔明灯在原处等着。
白苏墨笑笑。
“笑什么?”钱誉问。
白苏墨却应道:“笑你啊……”
钱誉果真挑眉:“笑我什么?”
白苏墨轻声道:“方才那句,怕是今日都烂大街了。”
是说他先前那句太过应景。
钱誉从善如流:“那再放一盏,你说我写,来。”
同他一处惯来如沐春风。
白苏墨拎着孔明灯,钱誉提笔。
她悠悠道:“第一面写,一路平安。”
钱誉微微怔住。
心底却倏然会意,字里行间,好似暖意由笔尖的一笔一画,倒流进心底。
他的字迹便不似她的娟秀,而是行云流水,又苍劲有力。
白苏墨不觉想起早前时候,他藏在书籍里的仿写的字,好似仍旧悦然心间。
第二面留空。
他转眸看她。
白苏墨莞尔:“纸短情长,侯君归。”
他笔尖微滞,眼底似是盛了一轮明月星辰。
“怎么不写了?”她忽然问。
他叹道:“害羞了。”
白苏墨拎着孔明灯,懵了懵。
又忽然笑出声来。
他也忍俊。
分明应是温情脉脉的一幕,却成了笑作一处。
良久,才算将这句写完。
白苏墨还以为他此回应是写得东倒西歪了,结果却依旧苍劲有力。
她眼中倒是惊异。
他却轻声:“苏墨,我向来自制。”
白苏墨微楞,却不知为何,脸色倏然一红。
他分明是有意的。
钱誉也当默认,笑着朝她道:“拎好,点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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