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竹之声渐远,粉团子也渐远,顾之澄顿时觉得神清气爽,脑子也清明了不少。
陆寒瞥了一眼传来靡靡之音的正堂,眉心隐隐一皱,他素来不喜这些杯晃交错的应酬场面,今日坐得已经难有的久。
“陛下,臣二哥的后院倒是不错,如今正有早开的荷花可观,可要去瞧瞧?”陆寒并不想立刻带顾之澄回府,他还有想要安插在顾之澄身边为妃的侄女并未引荐。
这小东西没碰过女人,不知道滋味,但见过他那貌美的侄女,或许就该动心了。
毕竟这小东西瞧起来也不似什么有定力的,对玩乐吃喝之事已是那么热衷,别提美色。
顾之澄不疑有他,只是听到不必立刻回宫,心中就已经下了决定,等陆寒说完,当即点头道:“那便去瞧瞧吧。小叔叔举荐给朕的,朕都喜欢!”
陆寒早已习惯顾之澄这样哄人好听的话,只是唇角微微一勾,就跟在顾之澄身后,一同去了后院。
陆敦府中后院有一圆湖,似镜心般嵌在后院之中,故名又曰镜心湖。
每年这湖中都会开满荷花,其景甚美,陆敦邀来的亲朋好友都免不了惊叹一番。
今年荷花不知怎的,开得格外早,就连向来眼光挑剔的陆寒也喜欢这儿的荷花景色,便带着顾之澄来瞧一瞧,顺便也瞧一瞧他那侄女。
顾之澄跟在陆寒身后,瞥见一池子开得正好的荷花,心中有所动,“小叔叔,朕想泛舟。”
陆寒往后瞥一眼,道,“陛下,这湖心太小,泛舟未免有些束手束脚的,也容易折损了荷花叶子。若是陛下喜欢,改日臣再护送陛下去澄湖泛舟罢?”
若是泛舟,哪有机会偶遇侄女?
陆寒才没那么傻。
顾之澄只好若有所失地点了点头,跟着陆寒上了座石桥。
只是才踏了几阶,就听到石桥那边传来细碎的说话声,仿佛是几个小姑娘家在争吵。
陆寒好看的眉霎时就拧了起来,身形一顿。
顾之澄只顾埋头看脚下的石阶,未注意到陆寒突然停了下来,一头撞到了陆寒的大腿,硬.邦.邦疼得她立刻龇牙咧嘴了一会儿。
“前面怎的了?”听到前面的响动,顾之澄也蹙了眉,只是那些争吵声是故意压低了的,揉碎的晚风里,便更加听不真切了。
陆寒薄唇拧成一条线,眸色淡淡的道:“似乎臣的几个侄女在玩闹。”
顾之澄恍然点点头,“既是这般,咱们就不过去了罢?”
顾之澄作势,转身欲走。
身后突然响起了一排小姑娘娇滴滴的问好声,似黄鹂鸣翠柳般好听,齐刷刷地唤道:“六叔万福。”
陆寒轻淡的声音随之响起,“你们快些过来,这是......你们的远方表哥,你们唤一声阿澄哥哥便好。”
顾之澄这才硬着头皮过去,顺着陆寒的话茬子和眼前几位正是明媚年纪的陆府小姐们问了声好。
眼前陆寒这几位侄女,都还是未出阁的水灵小姑娘,鸭蛋脸面,俊眼修眉,一个个靥笑春桃,香培玉琢般,皆是好颜色。
不过这几位里面,只有一位是陆寒属意的想要送她入宫的侄女,也就是先前陆寒让小厮送口信回去的陆敦府上的二小姐。
可今日不止是陆寒,陆敦其他两个兄弟及家眷也来了这端午节宴,或许是听到了这个好消息,所以其他几个侄女也想着来分一杯羹。
但陆寒并不中意她们,他还是觉得,唯独陆敦亲手带大的这位二小姐,性情最像陆敦,善于人情世故,也懂得辨人情绪,懂人心思,送去顾之澄身边,应当是最善于摸清顾之澄脾性和底细的。
不过眼前都是他的侄女,也都在顾之澄跟前露了脸,如果顾之澄看中了旁的,倒也无妨。
反正只要是他的侄女,与他一条心,那便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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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 45 章【加更】
只是陆寒侧眸看到顾之澄的视线清凌凌的一片, 并没有注意他那一个个如花似玉的侄女身上,心底甚是无奈。
他素来是不爱与这些小辈们打交道的,嫌太过吵闹跳脱。
但事到如今, 却不得不开口故意挑起话题,“方才你们在吵闹什么?有贵客来此, 还如此不顾言行,成何体统?”
陆寒向来在小辈们面前是冷厉的性子,就算是刻意挑起话题, 也只是冷冰冰的训诫。
他本就生得高大, 黑压压的影子压下来, 加上这冰川里凿出来似的话语, 娇滴滴的小姑娘们都吓得脸色发白,牙关轻颤, 一下子失了仪态, 趔趄了几下。
原本她们都是齐刷刷站成一排的, 这会儿每人虚晃几步,倒是让顾之澄眼尖的发现, 她们身后竟然还站着一个小姑娘。
虽然是与陆寒其他侄女们同样的贵气的打扮, 却显得有些不大合身, 且低着头, 一直默不作声着。
这会儿因陆寒的话身子抖得最厉害的, 也是她了。
顾之澄指着那穿着嫩粉色杏花衫子的小姑娘问道:“小叔叔,这是你的哪位侄女?”
陆寒瞥了一眼,目光微滞, 想了片刻才恍然,“若臣猜得不错,应当是兄长府上前不久才寻回的大小姐。臣也从没见过,所以不敢妄言。”
“哦?”顾之澄一下子就来了兴致,“寻回”这个词听起来倒是有些故事在里头的。
比起与一群娇滴滴的贵小姐聊天,顾之澄更喜欢听故事。
她眼睛亮了亮,扯着陆寒的衣袖道:“我有些乏了,不如去前头那个凉亭子里头坐一坐吧。”
“自然是好的。”陆寒垂眸,任由顾之澄牵着他的衣袖,径直往前走。
今日与这群侄女“偶遇”之事,实在算不得妙,不如就此作罢吧。
可惜,顾之澄的想法似乎总是与陆寒相反。
正当陆寒就此作罢之时,顾之澄却回头朝着那群心底惶恐神色也不自在的贵女们说道:“你们也来吧?”
几个小姑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可她们知晓顾之澄的身份,自知皇命不可违,所以只能跟着往前。
趁顾之澄和陆寒在前面走,背对着她们之时,大家不约而同的伸出手,推了那杏花衫子的小姑娘一把,让她走在最前头。
隐约间还有细细碎碎的说话声,压得极低,“都怪她......真讨厌......”诸如此类的嫌弃话。
顾之澄坐在了凉亭的石凳上,四周皆是盛放的清荷,娇嫩的荷花都已开了,粉嫩水润地在水面之上,显得干净如遗世独立,香气淡淡,水波徐徐,伴着清风送来,倒是惬意无比。
不过眼前的这群小姑娘明明是该人比花娇的,如今瞧来,却是有些煞风景的。
因为她是坐着的,发现这被她们推到最前面来的杏花衫子的小姑娘,似乎在委屈地悄悄落泪。
“你叫什么名字?抬起头来。”顾之澄双手搁于腿上,阔然而问。
陆寒在一旁眸色已是幽暗无比,假意赏着湖中荷花盛景,可清丽的荷花却映不出他眸中半点亮光。
最前头那个小姑娘福了福身子,说话的声音细细的,“我......臣女陆桐欣。”
“原来你也是小叔叔的侄女,怎么不抬起头来?”顾之澄眉毛淡淡的蹙着,轻声发问。
那小姑娘好像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咬紧唇,缓缓一点点将头抬起来。
圆润的脸蛋上已是泪痕满布,眼尾微红,鼻尖也红,明明在倔强咬着唇强忍泪珠子,可却忍不住,眼泪一滴滴往下砸。
饶是她哭得这样惨,脸上全是湿润润的泪痕,但顾之澄还是几眼便认出了她,惊呼道:“你是阿桐?!”
阿桐明显也傻了,不知是哭傻的还是认出顾之澄以后吓傻的,小嘴微微张着,圆圆的小脸上又多添了几道泪痕。
顾之澄原本只是随意的神色一下子就垮了下来,她侧眸跟陆寒说道:“小叔叔,我想同她单独说会子话。”
陆寒眸色沉沉,眉眼深深,看不出什么情绪的起伏来,只是起身淡声道:“好,那你们便都随六叔去花厅里吃茶点吧。”
“是。”其他几位侄女脸色更差了。
都知道这六叔是最不近人情且最喜欢板着脸的,从来就不宠她们这些小辈,如今她们做的错事还要被皇上知晓了,六叔指不定要如何生气训她们了......
所以一个个苦着脸拖沓着脚步,跟着陆寒走了。
凉亭之中只剩下顾之澄和阿桐两个人。
顾之澄杏眸睁得又大又圆,将自个儿宽袖里的干净帕子递给阿桐,轻声道:“你先莫哭了,快告诉我,到底怎的了?你不是在梨园中当差么?为何又成了陆府的大小姐?”
阿桐从小粗陋市井长大,隐约间知道了顾之澄的身份,也不知该以什么礼仪相处,只是道谢一句便接过了顾之澄的帕子,一边擦着脸上的泪痕,一边将自己的事情娓娓道来。
顾之澄听得瞠目结舌,这其中竟也有如同戏折子话本子里头一般神奇的故事。
原来阿桐其实是陆敦的亲生女儿,且是正室所出的嫡长女,但是并未出生在陆府,而是那年因某些特殊的事儿出了府,赶不及回京,在京郊的一处村子里便已临盆。
正巧是因为某家娘子也适逢生产,还请了稳婆诸人,于是阿桐的母亲也去了那家生产,诞下阿桐。
可那家人不知如何鬼迷心窍,瞧着阿桐母亲上下随侍的奴才都是富贵十足,也想让自个儿的女儿进陆府去享受一回那泼天的富贵,竟然将阿桐与他们家的女儿对调了。
至此,那家的女儿便成了陆府的大小姐,陆雅云。
而阿桐则成了这家娘子的女儿,李桐。
陆雅云乃陆敦的嫡长女,如何当眼睛珠子捧着疼着,宠成怎么样自然不必说。
可阿桐却是那家人知晓身份的,贫穷人家的亲生女儿尚且要使唤一番,更别提阿桐这种爹不疼娘不爱的,自然是从小磋磨到大的。
后来见她模样好,就索性将她卖进了梨园里当奴婢,也能少一碗饭吃。
不过近来,竟又因些阴差阳错的事情,陆敦竟然知道了真相,将阿桐寻了回来。
但是那陆雅云在府中已是养出了感情来的,且也极讨府中长辈们的喜欢,半点不似与那家坏心肠的人有任何干系。
陆敦也舍不得她再回去过苦日子,将她留下来了,成了二小姐。
阿桐则摇身一变,从梨园的奴婢成了府上的大小姐。
不过府中上下皆知晓她过去的经历,又见她行为粗鄙,不通礼仪,就连字都不认识,为人也胆小木讷,做什么都战战兢兢的,半点都比不得优雅大方能说会道的二小姐。
姐妹们笑话她,下人们也私底下瞧不起她,就连父亲母亲,因为同她说话时除了见她低着头不说话便是低着头悄悄哭,所以除了对她有几分愧疚怜惜之情,心中真正喜爱的,也是陆雅云。
所以阿桐在府中的日子并不好过。
顾之澄听完,长叹一声,从怀里掏出块刚刚宴饮上偷偷收起来的桂花糕给阿桐,“别哭了,先吃块点心吧。”
方才说起这些,阿桐又哭成了泪人儿,用帕子不停地擦也止不住。
阿桐接过桂花糕,想起自个儿初进府时,从吃不饱肚子到一下子有吃不完的点心,这巨大的转变让她吃得多了些,还闹了积食的笑话,又忍不住红了眼眶。
顾之澄瞥见她的表情,登时便严肃道:“阿桐,若是你想让众人刮目相看,那第一件事,便是再也不许流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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