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到了晚饭时间,他坐在餐桌前,吃着忻棠送来的饭菜,食不知味。
看着眼前一道道精致的菜肴,他的脑子里不禁浮现出忻棠和佟琛相对而坐的情景。
以佟琛的性格,一定会对她做的菜赞不绝口,他口才那么好,几句话便能夸得她心花怒放。
他们边吃边聊,气氛一定轻松又融洽。
不像他,满脑子都是数学、满脑子只有数学,她甚至无聊到吃饭还要用手机跟人聊天。
郁韫林越想心里越酸,越酸心里越不平衡
――他可是忻棠的男朋友,虽然眼下只是名义上的,但也无法容忍别的男人和她单独相处。
更何况,以佟琛的三寸不烂之舌,说不定又鼓动忻棠和他分手……
不,不是“说不定”,是“肯定”!
想到这里,郁韫林再也坐不住,放下筷子就朝门口疾步而去。
可刚走到玄关,又骤然停住
――是他自己答应忻棠不去的,这会儿出尔反尔,不是言而无信吗?
他站在原地踌躇片刻,终究还是悻悻然地回到餐桌前,目光不经意落在忻棠送来的保温桶上,双眼蓦地一亮。
他当即坐下来,用最快的速度解决了所有饭菜,然后提着没洗过的保温桶快步出门。
作者有话说:
女朋友要被抢走了,还要什么面子?
第46章
按响忻棠家门铃的那一刻, 郁韫林突然有点紧张。
紧接着又开始后悔。
在遇到忻棠之前,他的心境一直很平和。
可自从她单方面给他“断粮”之后,他的情绪就时常起伏。
最近更是忽上忽下, 有时候甚至自相矛盾。
就好比现在。
他原本打算借着洗保温桶的理由进去她家里, 可此时又觉得这个理由实在太牵强,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并不是她真正的男朋友。
他应该给她空间。
更应该相信她。
他决定将保温桶放在她家门口就回去, 可刚弯下腰, 面前的大门就从里头打开了。
“郁教授,您吃好了?”清甜的嗓音传进耳朵, 郁韫林直起身子,对上门内那张柔美的笑脸。
他的眼底划过一丝尴尬的神色, 随即垂下眼帘点了点头, 然后将手上的保温桶递给她, “这个还你。”
“嗯。”女人伸过细白的手, 轻轻巧巧地接走了保温桶。
大门敞开一半,从郁韫林的角度, 看不到餐厅里的情景, 屋里也没有传来佟琛的声音,想是正在享受忻棠给他做的美味。
酸涩的情绪丝丝缕缕在心底蔓延开来,郁韫林站在那里,突然又不想回去了。
他抬起手指了指保温桶,说:“还没洗过。”
“没事,我会洗的。”忻棠说完,见郁韫林没有要走的意思, 便客气地邀请道, “您要进来坐会儿吗?我做了芒果小丸子, 要不要尝尝?”
这话正中郁韫林下怀。
他当即点头。
进门的那一刻, 他已经做好了被佟琛冷嘲热讽的准备,可屋内却不见佟琛的身影。
餐桌上也干干净净,连碗筷都没有摆。
郁韫林有点纳闷,忍不住问道:“他……还没来?”
忻棠从厨房盛来一小碗芒果小丸子,放在他惯常坐的位置上,“他快到的时候突然接到下属送去医院抢救的电话,听说是胃出血,还挺严重的。”
“哦……”原来白纠结一场……
郁韫林舀起一颗白嫩嫩的小丸子放进嘴里,那丸子软软糯糯,还带着芒果和牛奶的香甜气息。
“所以,平时还是要好好吃饭,不要因为工作忙就忽视了自己的胃,要不然出了大问题,受罪的还是自己……”
女人的话音从对面悠悠缓缓地传来,里头有对病人的唏嘘,更多的却是对他的关怀和劝告,听着像是对那种关系亲近之人才会有的念叨。
郁韫林从没体会过这样的温情,一时间只觉得暖意盈怀。
他咽下嘴里的小丸子,对上女人清澈的双眸,慢声说道:“有你在,我的胃一定会好好的。”
*~*
最近的天气总是阴晴不定。
白天还是艳阳高照,到了半夜,竟打起雷来。
闷雷滚过几道,突然间,只听“轰”地一声,一道惊雷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陡然炸开,惊得睡梦中的忻棠一个激灵。
她猛地睁开眼睛,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满耳朵都是窗外呼号的狂风。
她伸手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不等打开,就见一道白光从窗帘的缝隙里倏地闪过。
她心头一惊,慌忙躲进被窝,丢开手机,用双手紧紧捂住耳朵。
心脏砰砰乱跳,她屏住呼吸,等待雷声再次响起。
尽管已经做足了心里准备,可当那惊天动地的轰鸣声传来的时候,她的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她紧紧抱住自己,像婴儿般蜷缩在被窝里,耳边雷声不断,一声接着一声,炸开那些积压在心底的回忆。
无边的黑暗中,骇人的画面与雷声、风声一道在脑海中翻涌。
她依稀看见床边站着一个形销骨立、面目狰狞的人。
震耳欲聋的雷声里,亮白的电光划过,照亮那人苍白而愤怒的脸,以及那双瞪得滚圆的血红眼睛。
她一时不分不清这是噩梦还是回忆,亦或是她的幻觉。
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人朝她伸来一只瘦骨嶙峋的手,然后死死地抓住她的衣领,要将她拽进那万劫不复的泥沼里去。
她想尖叫、想挣扎、想逃,可她整个人都被恐惧牢牢控制住。
窗外的狂风穿过她空荡荡的胸口,雷声似乎就在她身旁爆裂,冰凉的刀刃划破皮肤,尖锐的痛感袭上心头,温热的血溅上她的双眼,一时间满目鲜红。
又一道雷声传来,她猛地一惊,却听身旁有震动声传来。
她提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睁开眼睛,被泪水模糊的视线里,刚刚被她扔在一旁的手机发出一团淡白的模糊光影。
她眨了眨眼,骤然清晰的视线里,一条短信横在屏幕上,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忻棠,醒了吗?】
那一瞬间,她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迫不及待地拨通了对方的电话。
“喂?”
熟悉的声音传来,她颤着声急急地说道:“郁教授,我怕……”
带着浓重鼻音的虚弱嗓音从电话那头传来,郁韫林心头一凛,当即安慰道:“别怕,我在。”
他的嗓音微哑低沉,带着一股无所畏惧的坚定,在黑暗狭小的被窝里听来,给人一种特别的安全感。
“那您……可以陪我说会儿话吗?”
她声音又细又弱,尾音还透着轻颤,郁韫林心头一抽,不假思索地应道:“当然可以。”
惶然乱跳的心顷刻间安定下来,忻棠抽了抽鼻子,小声说道:“谢谢您。”
她并不是一个软弱胆小的人。
可少年时代的阴影实在太浓重了,每每碰到这种深夜时分的雷暴天气,她总会想起那些可怕的经历。
幸好江州的这种天气少之又少,九年来,也就寥寥数次而已。
她已经记不清上一次半夜被雷震醒是什么时候,自己又是怎么熬过去的。
但她知道,一定是独自熬过去的。
她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即便是最亲近的人,也不愿意揭开自己的伤疤,把自己的脆弱袒露在人前。
可这一次,她却没有丝毫犹豫地,向郁韫林发出了求助的信号。
忻棠将手机贴在耳畔,紧闭的双眼睁开些许,在被手机微弱光线照亮的被窝里,她看见自己纤细的手臂抱着双腿,把身体蜷成小小的一团。
外头狂风大作,吹得玻璃窗砰砰作响,就好像有人在疯狂地敲着窗。
忻棠的心脏也跟着怦怦乱跳。
耳边传来男人温润的声音,“*你有什么喜欢的谚语吗?”
这句话实在太熟悉了。
是《男孩、鼹鼠、狐狸和马》那本书里,男孩问鼹鼠的问题。
忻棠早已把这本书背得滚瓜烂熟,因此一听到这个问题,想都没想就直接脱口而出:“*有呀。”
郁韫林又问:“*是什么?”
这个问题也和书里的内容一模一样。
忻棠的思绪被完全带进书里,对答如流,“*如果一开始你没有成功,那就吃口蛋糕吧。”
说话间,她紧绷的身体不知不觉放松下来。
“*这样啊,这句话有用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通过电波传来的缘故,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种悦耳的磁性。
忻棠轻轻吸了吸鼻子,回道:“*每次都管用。”
她语气笃定,原先那软弱微颤的语调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书中的画面在脑海中浮现,是鼹鼠吃蛋糕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