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出了症结,苏向晚总算不昏睡了。
翠玉回来报,这几日她在昏睡,王嬷嬷每日都出府,早出晚归的,多次往普济寺跑。
“周姨娘约莫是想趁着小姐受伤,想谋划着让二小姐回来。”翠玉撇了嘴道:“她应是怕小姐你坏了她的事,这才在你的纱带里面动手脚。”
这个动机再明显不过,连翠玉都能想得到。
苏向晚总习惯性地想多一点。
有时候动机越明显,就代表她只是为了掩盖那背后更深的目的。
周姨娘想接苏锦妤回府是必然,但在纱带里下药,或许不是怕她坏事,所以让她暂时昏睡。
可能还有其他原因,但她现在想不到。
红玉从小厨房里端来了药,服侍苏向晚喝药。
药汤又浓又苦,整个房里都是沉重的药味,又苦涩又难闻。
她还是不习惯喝中药,一大口灌下去更难受,是以只能小口小口地喝。
红玉看着都帮她觉着苦。
在她们看来,正是因为苦药难喝,所以才更要快速地喝下去一下子解决,把难受结束在一瞬间。
苏向晚慢慢喝着,边问她:“怎么样了?”
红玉知晓苏向晚是在问依依的事,连忙就道:“奴婢按照小姐的吩咐,方才煎药的时候露了一下口风,说小姐眼下恢复了身子,大概说了一下那纸团之事,还说小姐心里感激得紧,多亏了暗地里帮忙的人。”
她眉头轻攒,显然因为药汤很难喝。
“她如何反应?”
红玉想了想,“奴婢觉得她好似一点也不知情,我听她所说,好似都以为小姐是病着,连小姐受伤之事都不知晓。”
难道并不是另有目的?
抑或真的不是她?
“她不想回内院吗?”苏向晚问红玉。
红玉摇摇头:“倒不是,她同外院里大多丫鬟婆子一样,看起来挺想回内院的,说内院的活计又轻松又多钱,奴婢便说了,她好好做活的话,回头会寻管事在内院给她找个轻巧事做的,她从前是从内院出去的,要回来也容易,她很是高兴,千恩万谢地要给奴婢塞点好处呢。”
说到这里,红玉无奈地笑了笑。
这些陋习都是当天白玉惯出来的。
最后红玉下了结论:“应该是误会了,奴婢觉得她不是暗地里送纸团的人。”
苏向晚听她说着,一小碗药汤就快要见底了,这时候她反倒笑了,“我原本只有两成的怀疑,你这么一说,怀疑倒是有了七成。”
红玉不解,“奴婢愚昧,是真没发现她有什么异样。”
“如果真是她通风报信,你眼下去试探她,她有心隐瞒的话,这个反应倒不奇怪了。”苏向晚说道,“你看她最后还想给你塞好处,是真的想进内院吗?这画蛇添足的,反倒有些过了。”
红玉恍然大悟:“对的,我怎的忘了!”
上一回苏向晚整治晚阁,就是因为送礼送好处这个陋习连拖带拉地牵连了好一群人,外院的人就算没有经历过这一次洗刷,也知道这么做是不会有好下场的,这才过了多久,还给苏向晚的贴身丫鬟送礼,这不是顶风作案吗。
先前那几个就是给红玉送礼送出的事。
原本话说到那里,红玉说要让管事的安排她进来,她什么都不做就妥当了,可她偏要塞好处,无非就是让红玉对她心生了嫌恶。
投机取巧的人,红玉不会让这种人进来内院的。
“看来她是真的不想回内院来了,想必这中间有她自己的原因,既然她选择了隐蔽,我们也只当不知道便好,她若哪一天有心想要暴露出来,自会找上来的。”苏向晚淡道。
那依依不想回内院,那便代表她不是待价而沽,等待机会有野心的人。
思来想去,就属于第一种可能。
她有不想回来的苦衷。
当然,她眼下脑子清楚,想到了第三种可能。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外院放着那么一个人,怎么着都会去查上那么一查。
这一查,难保就会查出很多东西来。
那个依依,兴许是想让她去查出什么。
红玉点头应了,顺便接过苏向晚喝完药的小碗,“那就不管她了么?”
“是的,不管她。”
如果她是第一种,自是安静本分地继续过着自己的日子。
如果她是第三种,用不了多久,苏向晚不去查,这些东西她也总会看得到。
听闻她有好转,苏远黛过来看她,还给她炖了滋补的乌鸡汤。
这几日清汤寡水,苏向晚又经常昏睡,没吃什么东西,当下真是饿极了。
她正是长身子的年纪,并不打算克制自己的吃食。
要发育先要有足够好的营养,干瘪瘦小的身材不是她的喜好。
而好的身材并非来自节食,而是来自好的锻炼和好的饮食规律,在当明星的日子里,她有专门的营养师还有健身教练,那些东西熟悉得都能背下来了。
当然有时候为了某部戏刻意去减重增重,为了某个晚宴节食几天,那是特殊情况。
大家闺秀的小姐连吃食的礼仪都是教育过的,所以苏远黛自己吃食都是细嚼慢咽很有仪态,苏向晚吃得也并不是狼吞虎咽,相反她小口小口地吃着,规矩又乖巧,却让人总有一种她吃着这世上最美味的东西的感觉。
不管是什么东西到了她手上,都会变得美好起来。
苏远黛晃了一下神。
她印象里,苏向晚吃东西不是这样的,好似没什么仪态。
一个人性格能变,连平日的生活习性,也会跟着一块改变吗?
但她怎么可能不是苏向晚呢?
她摇摇头,清除脑海里自己矛盾又荒谬的想法。
苏向晚已经把乌鸡汤喝完了,干干净净。
似乎因为吃饱了,她的精神看起来又好了几分。
苏远黛跟她聊了一会天,呆了一小会就回去了。
苏向晚近来睡得有点多,又刚刚吃饱,不大想躺着,便决定起床去院子里走走。
红玉送苏远黛出去,回来的时候神色有异。
她走到苏向晚的身侧,小声说道:“小姐,我又收到纸团了。”
苏向晚目光颤了一下。
揉着皱巴巴的纸团,被红玉打开。
她还是小心谨慎的,怕纸团上有什么异常。
苏向晚也就没有动。
已近黄昏,阳光细碎又温柔,轻飘飘地打在皱巴巴的纸团上面。
内里只有五个字――
小心苏远黛!
苏向晚的眉头,莫名跳了一下。
红玉神情凝重,“大小姐对小姐如何,府上人都是知道的,她断然不会害小姐您,就是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送了这个纸团来。”
正常情况下,她给苏向晚通风报信了一回,正常人会下意识地觉得这个人没有什么恶意,是以对她也会多几分信任。
不管她跟苏远黛关系如何,她们终究不是一个母亲所出,就算是同胞的姐妹也难保有嫌隙,所以这样一个纸团,就算不是挑拨离间,但也足以在苏向晚心里埋下那么一个怀疑的种子。
一个外院的丫鬟,但凡被苏远黛发现她挑拨离间,兴许要连命都丢了。
冒着这么大的风险送这个纸团,兴许恰恰说明,苏远黛是有问题的,至少在送纸团的人看来,苏远黛有问题,或者是有可能害到她。
这才会提醒她要小心。
“我怎么觉得,她所作所为,倒像是在默默地护着我。”苏向晚笑了笑,出声道。
表现得很明显了。
劝告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也只有真的关心她担心她的人,才会冒着生命危险做这种事。
红玉惊讶苏向晚居然想的是这一点,“小姐难道真的觉得大小姐有问题吗?”
“嗯。”苏向晚点了点头。
这个回答让红玉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因为一个外院丫鬟的一个纸团,区区几个字,苏向晚就怀疑了苏远黛吗?
从前周姨娘可是费尽了心机,也不能挑拨到她们之间的关系。
“奴婢还是觉得应该查一下这个丫鬟……”红玉出声道。
她跟苏远黛身边的碧罗共事过,一个主子对谁好对谁不好,会潜移默化地表现在日常言行之上,一个贴身丫鬟是最能感知到的。
但凡苏远黛有那么一点看轻苏向晚,也就可以从碧罗的态度上看出来。
从她服侍苏向晚开始的第一天,这个大小姐对苏向晚所表现出来的包容,简直是不可想象,这府中若说谁都有可能害苏向晚,这大小姐是绝不可能的。
苏向晚摇摇头:“我说大姐有问题,并非说她要害我。”
红玉听着都混乱了。
苏向晚表情越发凝重了,“大姐定然是有事瞒着我的,而这件事,兴许就是她最大的问题。”
而这件事,她毫不知情,甚至无从查起。
因为没有头绪,所以显得很被动。
“这个外院的丫鬟,难不成是知晓了什么内情?”红玉说出自己的想法来,她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性。
苏向晚抬头,看着夕阳落下残留的一点余晖,没有正面回答。
“或许吧。”
她大概可以确定了。
这个依依,是她猜想的那第三种可能。
第二日一早,她还没睡醒,红玉便火急火燎地进了屋来。
听到动静,她睁开眼,略有些迷茫。
“小姐,不好了。”红玉语气焦急。
苏向晚略回了一点神。
“出了何事?”她用最快地速度找回了神智,而后坐起了身。
红玉连忙说着:“小厨房里的那个依依,出事了。”
苏向晚没能理解过来。
“出事了?”
红玉点了点头,“奴婢今早过去小厨房里打点今日小姐的早膳,发现那依依不在,管事的说,昨夜里突然来了两个婆子,把她给押走了。”
如果是被押走,可能还是活着的。
苏向晚松了一口气,“可知道是什么人押走的?”
红玉表情陡然变得古怪而复杂,“那管事的说,是大小姐派来把人押走的。”
昨日依依刚刚偷摸摸地送来一个纸团,让苏向晚小心苏远黛,结果昨晚上她就让人带走了,这两件事来得太过巧合。
就仿佛是为了印证她所说的一样。
不然为什么苏远黛要把人押走?
苏向晚下了床,“帮我洗漱打扮,快一些。”
翠玉急急忙忙地上来帮她收拾。
红玉一边帮她拿来更换的衣物,一边问她:“小姐打算如何做?”
苏向晚很直接:“去远阁。”
红玉怔了一下。
“找大姐,要人。”
红玉吓得衣裳掉在了地上。
为了一个外院的丫鬟,就这样找上门去……
要正面跟大小姐对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