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因着她昌盛了几十年,如今她老了,她要扶持杨家姑娘上位,以保她们杨家永世荣华。
她将杨书瑶嫁给端王做端王妃,最近与骊家走得特别近,不得不让魏千珩怀疑她的心思……
魏千珩又道:“若是为你选了一门良配,你应该感激她。可若是怀着其他心思,又何尝值得你妥协感激?”
魏千珩的话,像一颗石子掉进了魏镜渊枯竭的心田里,激起了一阵小小的浪花。
浪花虽小,可阵阵盘旋,最后却能形成深深的漩涡,将魏镜渊的心田撼动。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魏千珩,似乎在逃避着这个话题不想再说,冷冷道:“我的事情不需太子费心。我会尽快为青鸾取来解药,太子还是想想办法,如何解除长歌的困境,让她带青鸾离开吧!”
说罢,他再不停留,带着远山转身离开。
看着他离去的背景,魏千珩暗自松下一口气,白夜也忍不住欢喜道:“殿下,成功了,青鸾姑娘有救了!”
魏千珩想着魏镜渊方才所说的话,再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心里莫名的难受,喟叹道:“真是难为他了。”
魏千珩知道,魏镜渊对骊妃感情深厚,当年为了替母亲申冤辩解,被父皇流放到了边境封地十几年,可他一朝归来,还是没有忘记母妃的冤屈,一如既往的要为骊妃洗涮罪名。
正因为如此,让他对骊家的感情也非常亲厚,毕竟那是他母妃的娘家,骊太夫人更是他的亲外祖母。
可如今让他去与骊家反目,实则是十分痛苦残忍之事。
所以一离开魏千珩的视线,远山不由担心道:“主子真的要依太子所言,去向骊家问药么?”
魏镜渊一面拂袍往外走,一面沉声道:“我并不是依他所言,而是心中主意已定。就算没有太子,我也不能让外祖母她们泥足深陷,必须让她们悬崖勒马才是。”
其实魏镜渊早已觉察到骊家的野心,这样的野心太过可怕,只怕最后会毁了整个骊家。
听了他的话,远山似懂非懂道:“所以主子早就打定主意这么做了?可是,可是如此一来,主子就与骊家彻底反目了……”
打定主意的魏镜渊一扫之前的阴霾沉闷,苦涩笑道:“远山,你愿意随我再回封地吗?”
远山一震,不敢相信的抬头看着前面的魏镜渊,蓦然明白了他的意思,震惊道:“主子是要离开京城重回封地么?可……可当初娘娘是拿命将主子从封地换回来的啊……”
魏镜渊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可当初母妃之死已让他伤透了心,被关在皇陵那五年,他更是生不如死。
可那时,他心里尚且有一丝希望与期盼,希望找到长歌弥补对她的愧欠,更是为了一解他心中的遗憾,希望与长歌白首共头,相伴一生再也不分开。
然而,一切都晚了……
他为了长歌费尽心机出了皇陵,可长歌的心里早已没了他,自那晚雨夜在废宅里长歌对他说的那番话后,他心如死灰,不想留在这个伤心地……
远山心痛的看着他,几乎要哭了出来,硬着喉咙道:“可主子,青鸾姑娘早已将你恨上了,如今你为了她与骊家反目,只怕她未必会领你的情了……主子,你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提到青鸾,魏镜渊却是宠溺的笑了,苦涩笑道:“青鸾对别人记仇,可对我却一向宽容。当初我对她隐瞒了长歌还活着一事,后面她知道了,在皇陵里同我大吵一架,可不过三日她又原谅了我……她与我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她就是我的亲妹妹了,她不会真的生我的气的。”
幽禁皇陵的日子,曾经是魏镜渊最痛苦的时光,可如今忆起皇陵里的一切,却让魏镜渊心里涌起了暖意。
那时,他的心里尚存希望,身边还有青鸾做伴。可如今,他真的是一无所有,什么都没有了……
远山见他心意已定,知道再劝也无用,不由担心道:“可主子都已将身契还回给长歌姑娘了,如今又拿什么让太夫人交出解药?”
魏镜渊心里一片冰凉,意味深长道:“知道一个人最在意什么,就不是难事了……”
果然,等魏镜渊将花了一下午写好的呈罪书放到骊太夫人面前时,她惊得手一抖,手中的紫檀佛珠串握不住掉到了地上。
“你……你这是要干什么?”
骊太夫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咬牙道:“你这是要害死自己,还要害死整个骊家吗?”
说罢,她哆嗦着双手,将魏镜渊写字画押好的呈罪书一把撕了个粉碎,气得深身发颤:“你……你真是要气死外祖母,只怕你母亲在天之灵看到你这般畏缩无用,都不得安宁了。可怜她……可怜她当年为了让你回京,生生自缢死在冷宫里,尸首被鼠虫咬坏了才被宫人发现,真是可怜至极。却没想到,她的牺牲却换来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
顾不得魏镜渊皇子的身份,气得晕了头的骊太夫人指着她破口大骂起来,恨不得打他一记耳光,将他打醒过来。
魏镜渊任由她骂着,他默默从地上拾起佛珠放到骊太夫人的手边,淡然道:“太夫人既是礼佛之人,自是应该心存善念,更应懂得因果轮回,善恶皆有报。当年你们一直怂恿母妃争权夺位,让她觊觎着中宫皇后一位,又让她想尽办法将我推上太子之位,这才引得母妃急功近利、不择手段的去陷害敏贵妃母子――若是没有当年你们的勃勃野心,母妃不会惨死冷宫,我也不会被流放边境母子分离。”
“而后,见母妃失利,你们又将希望放在了姨母与晋王身上,可如今晋王是何下场,你们难道看不到吗?这么多血淋淋的教训摆在眼前,太夫人却一直不肯止步,难道一定要到骊家万劫不复之时,太夫人才肯死心吗?”
魏镜渊每说一句,骊太夫人的脸色就惨白难看一分,气恨道:“你还有脸提晋王,若不是你当初帮长氏那贱人给皇上送消息求救,魏千珩那厮早就被晋王的人斩杀在京郊了,太子一位早就落到晋王的手里了,何需我一把年纪还要辛苦筹谋?!”
“而我所做一切都是为了骊家好,为了你好。你不想想,你与魏千珩生死仇敌,他若登基,会放过你吗?”
骊太夫人气恨得一掌击在手边的檀木方几上,她辛苦筹划一辈子,眼看两个女儿都进宫为妃,并相继生下皇长子和三皇子,人们都说,下一任的帝位非骊家女所出皇子无疑了,连她归隐的高僧好友方玄大师都为骊家算过卦,说骊家乃真龙之地,骊家的血脉里是要出天子的,所以,她才会这么执着的要将端王晋王推上太子一位。
可如今晋王因陷害谋杀魏千珩一事,被魏帝禁闭在晋王府,他本就不得圣宠,如今惹怒魏帝,更是复出无望了。所以骊太夫人只能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端王身上,恰好在端王归京后,魏帝对端王厚待有加,让骊太夫人重现希望。
然而,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本来最应该仇恨魏千珩、夺他太子之位的端王,竟一改当年的壮志,非但不与魏千珩为敌,还被长氏姐妹迷惑,反而对他出手相助,如此,骊太夫人又气又急,所以利用丹鹦一事对付了青鸾,更是给青鸾下毒,逼魏镜渊交出长歌青鸾的身契,要将这一对姐妹置之于死地……
可一切的计划都落空了,端王不但不肯交出两人的身契,如今更是为了逼她交出青鸾的解药,威胁她要将骊家陷害青鸾一事,上告魏帝,还青鸾清白……
魏镜渊看着气急败坏的骊太夫人,沉声道:“只怕太夫人更担心太子登基之后不肯放过骊家吧?我知道太夫人是担心太子记恨当年母妃害死敏贵妃一事,怕他一直记恨着骊家。可太夫人有所不知的是,太子他已查明当年害死敏贵妃的另有他人,并不是我母妃所为,所以他并不会再为难骊家。”
骊太夫人闻言一怔,满脸惊诧的形容。
魏镜渊继续道:“所以还请太夫人放下心中的执念,与骊家安守本份好好的过日子,交出解药,让我救活青鸾。”
骊太夫人看着碎了一地的纸屑,心里直发寒,面上却咬死恨道:“若是我不依呢?那长氏姐妹将你害得这般惨,就算不为了储君一位,我也要她们死!”
魏镜渊看着她执坳得几乎入魔的样子,心痛非常,狠下心道:“若是如此,那就请恕孙儿不孝,重写呈罪书递上龙案了!”
看着他一脸决然,骊太夫人心慌的将佛珠捏到手里,死死抠着,冷笑道:“你以为你出卖了骊家,就能独善其身了?别忘了,你身上也流着骊家的血,皇上一样不会饶过你!”
“我已想好了,若是父皇怪罪,我就请旨重回边境封地,此生再不踏入京城半步!”
此话,却是彻底镇住了骊太夫人,她如遭雷击般不敢相信的看着一脸淡然的魏镜渊,脸上的脸色瞬间褪得干净。
“你……你竟是连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对,只有我走了,远离京城,才能让外祖一家放下私欲,不再惦记着皇权。如此,才能保骊家最后一条生路。”
此言一出,骊太夫人大受震动,怔在当场半天回不过神来,眸光灰暗,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
压在心底的话终于说出来,魏镜渊全身蓦然一松――
这些话一直压在他心底,好久好久了,可他一直没有勇气和机会同外祖母说,今日因着青鸾一事说出来,却是让他重重舒下一口气。
可看着外祖母苍老的面容上震然的神色,他又于心不忍。
下一刻,他掀袍在骊太夫人面前跪下,苦涩道:“若是外祖母心有不甘,孙儿愿打愿骂,只求外祖母放下心中不该有的执念,免骊家于灾祸!”
骊太夫人怔怔的看着他,嘴唇艰难嚅动,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就在此时,正屋的门被推开,一直在外面听着屋内谈话的骊太夫人的长子、现今的骊国公骊南大步进来,也随魏镜渊一起跪下,对骊太夫人恳求道:“母亲,端王说得不错,为了骊家,你就依了端王所言,交出解药,了结这一切的事情吧……”
其实,自从骊老夫人对青鸾下手以来,骊家满门也惶然不安,担心此事最后惹来大祸,让整个骊家不得善终。
所以,骊南在门外听了许久,越听越觉得端王说得有理,因为如今大局以定,那怕太子最近因着青鸾一事惹得皇上动怒,但皇上也只是处置了长氏,对太子半分影响都没有,足以看出皇上对太子的偏爱。
如此,皇上废除储君另立新太子几乎不可能,如此,骊家又何必还要踩着刀尖过日子呢?
所以骊南也觉得交出解药将此事了结才是上上之策。
见儿子也劝自己交出解药,骊太夫夫的眸光更加灰暗了,失望的看着并排跪在自己面间的两人,自嘲笑道:“没想到,我辛苦筹划这么多,到头来落在你们眼里,竟成了我多事在置骊家于险地……罢了罢了,我什么都不管了,解药你拿去,明日我就住到山上寺庙里去,去陪我那可怜的女儿。骊家的事也好,朝堂的事也罢,我统统都不再管了……”
说罢,骊太夫人取下随身佩带的玉色香囊交给魏镜渊,无力道:“这里面就是解药,你拿去吧。”
魏镜渊没想到骊太夫人竟是将解药随身带着,若不是她自己主动交出来,只怕旁人是万万找不到的。
他找开香囊一看,里面除了两片香叶,果然装着三颗小小的药丸,骊太夫人黯然道:“将这三颗药丸每隔三个时辰给她服下一颗,就能彻底解清她身上的毒了。”
捏着青鸾的救命药,魏镜渊激动不已,对骊太夫人道:“孙儿谢谢外祖母赐药。”
骊太夫人看着他舒展眉头难掩欢喜的样子,心里一酸,哽声道:“外祖母答应你,以后不再插手你的事,但你也要答应我一条,以后不许再提离京一事……”
说到这里,骊太夫人眼角的泪终是流了下来,悲恸道:“当年为了熄灭皇上的怒火,是我亲自去朝堂上提议,让皇上将你罚去边境封地……”
“我本是想保全你不受牵连,让你父皇早日原谅你。可不曾想,你母妃为此恨了我十几年。在冷宫的那些年,都不许我去探望她。我惟一见她的那一次,她同我说,此生只有一个愿想,就想让你回到京城来……却不想,她最后用那样的方式换你回京……”
“所以,你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你母妃拿命换你回来,你不能再离开……”
说到这里,骊太夫人悲不成声,浑浊的眼泪滚滚而下,颤声道:“为了你母妃,也当是为了外祖母我,你一定要好好在京城呆着,记住了吗?”
听骊太夫人提起母妃的事,魏镜渊大受触动,也不觉红了眼睛,硬着喉咙凝重道:“好,孙儿答应你!”
骊国公见母亲不再执着,心头也一松,连忙扶魏镜渊起身,对他道:“事不宜迟,你还是赶紧将解药给青鸾姑娘服下吧。”
魏镜渊也不想再耽搁,连忙拿了药同骊太夫人告别。
骊国公亲自送他出来,等到了门外对魏镜渊悻然道:“若是可以,还请端王同青鸾姑娘,还有太子他们说几句好话,让他们不要再追究其事,记恨上骊家。”
魏镜渊明白舅舅心里的担心,道:“舅舅放心,只要骊家交出解药救了青鸾,太子绝计不会再计较此事,青鸾只怕不日就会离开京城了,以后与咱们骊家也没什么关系了,舅舅请放心罢。”
有了他的这句话,骊国公才彻底的放下心来,笑着拍了拍魏镜渊的肩膀,问了他几句大婚的事,见他神情缺缺,一副不愿多提的样子,也没有再多说什么,送他离开了。
顾不得天色已晚,魏镜渊片刻不停的拿着解药去了刑部大牢,将第一粒解药给青鸾喂下了。
接下的时间里,为了给她喂药,魏镜渊片刻不离的守在她的身边,并在青鸾服下第一粒药丸后,请来沈致一起守着她,替青鸾看诊,以防出现不测。
而彼时,沈致正在燕王府与魏千珩商议事情,听到端王已顺利从骊家拿到解药,都欢喜不已。
魏千珩当即去废宅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给了长歌。
长歌得知妹妹有救,激动得落下泪来,恨不能亲自去牢房里看到妹妹好起来。
魏千珩知道她心里的渴望,忍不住道:“我可以带你悄悄过去看她……”
“不……我不去了。”
长歌想到之前禁足在林夕院时魏千珩悄悄她带去大牢被发现的事,咬牙按下心里的激动轻声道:“有你们在,我放心。还辛苦殿下帮我守着妹妹。”
魏千珩点头应下,让她早点休息,自己急忙赶往刑部大牢里去了。
魏千珩走后,长歌哪里睡得着,守在屋子里紧张的等着消息。
心月也高兴不已,搓着手激动道:“真是太好了,青鸾小姐马上就会好起来了……”
如此,主仆二人都激动得一宿没睡,都盼着魏千珩早点传来好消息。
这一等就一宿。
从黑夜熬到天光渐明,长歌见魏千珩迟迟没有送消息回来,心里不由再次忐忑不安起来。
就在此时,废宅外却是传来了脚步声,一直守在院门口的心月欢喜道:“主子,一定是殿下他们回来了。”
然而,来到废宅的人并不是魏千珩。
第160章 一见倾心
长歌与心月等了一宿,天明时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想也没想,主仆二人就以为是魏千珩回来了,不由激动的从院门缝里往外看去。
只见薄薄晨光里向废宅急步走来的人并不是魏千珩,而是淡竹满头大汗的往这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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