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偏偏反驳不得,魏镜渊是大魏大皇子,也是魏千珩的兄长,也就是她的长辈。
魏千珩可以不敬他,可叶玉箐却不敢,只得咬牙忍下这口气。
而看着这样颠倒事非护短的魏镜渊,叶玉箐不由想起当年魏千珩在宫里护着长歌时,也是这般的对她,心里顿时又气又恨,不由恨恨的想,在护短这一点上,这两个冤家死对头却又成了亲兄弟了。
若是让叶玉箐知道,青鸾连魏镜渊的侧妃都敢捆起来用刑,她就一点都不会惊诧意外了……
魏镜渊不理会气得冒烟的叶玉箐,回头对站在他身后的青鸾柔声道:“上次是哪个丫鬟对你不敬?”
青鸾从他身后出来,毫不客气的对叶玉箐身后的春枝一指:“就是她!”
春枝刚要开口为自己申冤,却被魏镜渊冰冷的眸光一扫,吓得噤声了,白着脸往叶玉箐的身后躲。
而叶玉箐的脸色却比她的更惨白,瞪大眼睛震惊的看着与长歌长得几乎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青鸾,身子趔趄一倒,身后的春卉连忙扶住她,“娘娘当心!”
上次青鸾来王府时,叶玉箐没有见到青鸾,只是听说姐妹两人长得很像,可今日亲眼一见,却是震惊不已,站都站不稳。
若不是青鸾的衣着与举动与长歌不同,叶玉箐还真以为就是长歌复活,站在了她的面前。
而站在后面的夏如雪,在见到青鸾的那一刻,也暗暗惊奇,心里更是一动――原来,自己与前王妃真的很像,难道自己与眼前的姑娘,甚至是前王妃有什么关系吗?
魏镜渊却盯着春枝,凉凉启唇,不容置疑道:“这一次尚不与你一般计较,若有下次,本宫决不轻饶!”
春枝全身一颤,被魏镜渊身上的冷戾之气吓得连连哆嗦道:“谢殿下饶命,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
魏镜渊点点头,不再去理会面色难看的叶玉箐,在小厮的引领下,带着青鸾卫洪烈往王府的前厅去了。
魏千珩已在此等候他了。
对于魏镜渊出言教训叶玉箐之事,魏千珩自是知道,只是他懒得理会,况且叶玉箐也欠教训,他太了解她嚣张跋扈的性子。
青鸾上门是客,她却派春枝上门羞辱,从春枝进门前不敲门,直直闯进去就是春枝有错在先了。
所以叶玉箐从一开始就没有将青鸾当成客人尊敬,却是带着敌意般的为难羞辱,青鸾岂会感觉不到?
若是遇到其他人隐忍的性子,或许就将这口气忍下,可偏偏遇到的是爱憎分明的青鸾,自是不会再乖乖的依着春枝所言,去叶玉箐面前继续受辱……
当日之事,魏千珩一回府就知道得一清二楚,更是知道,若是最后没有小黑奴将青鸾劝出王府,后面不定叶玉箐还会做出怎样的事来……
想到这里,魏千珩不由又想起小黑奴来,心里蓦然的一空,竟是涌上了心酸不舍的滋味。
如此,他更是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到长歌,因为,为了她,他连忠心耿耿的小黑奴都舍弃,若是最后还是没能寻到她,却是白白牺牲了小黑奴……
思及此,他不再迟疑,对魏镜渊开门见山道:“说吧,你有何东西能证明长歌还活着?”
魏镜渊此番出陵,就是为了寻找长歌,所以到了此时,自是不会再隐瞒。
他将手中一直握着玉盒子拿出来,揭开盒盖,轻轻放到桌子中间。
魏千珩与青鸾他们不由自主的朝着小小的白玉盒子里看去,甚至一旁的白夜都好奇的伸直了脖子。
只见白玉盒子里面趴着一条一动不动的小红虫子,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东西。
“公子,这是?”
青鸾不解的看着眼前的小红虫子,一头雾水。
其他三人也疑惑不解的看向魏镜渊,魏千珩的心里隐隐想到了什么,负在身后的双手顿时紧张的握紧,抿紧双唇,心里直颤抖。
魏镜渊眸光沉沉的看着盒子里的小红虫,淡淡道:“每一个入鹞子楼的鹞女在入楼之初,本宫都会取一滴她的心头血为她养下一条同生盅,盅在人在,盅亡人亡――而这……就是长歌的同生盅!”
闻言,魏千珩心口猛然一震,忍不住一把将白玉盒子拿起,如获至宝的放到眼前细细看着,眼眶不觉都湿润了。
原来,他的长歌真的没死,她真的还好好的活着……
青鸾也很激动,也终是明白过来,为何公子一直将这个白玉盒子宝贝般的寸步不离的带在身上,那怕睡觉都伴在他的枕边,原来,这竟是姐姐的同生盅!
而卫洪烈也终是恍悟过来,为什么魏镜渊一直笃定长歌还活着,他手里竟然有长歌的同生盅!
长歌的同生盅还活着,长歌自然也还活着……
原来,鹞子楼的鹞女做的都是窃取情报、或是替魏镜渊杀人灭口的危险差事,她们每一次出行任务都十分凶险,甚至有时候身份败露,被人绞杀尸骨无存都是常事。
如此,魏镜渊为她们种下同生盅,第一时间就能知晓外出出使任务的鹞女的生死情况。
只要同生盅一死,他就知道鹞女被杀,任务失败了。
同理,这样也能让他很好的掌控每个鹞女的情况,想假死骗过他都不可能。
所以说,一入鹞子楼,一辈子为鹞女,至死方休……
而在五年前,传过两次长歌的死讯。
一次是和长歌一起进宫的鹞女丹鹦拿着血玉蝉逃出魏宫,回去向他复命时说,长歌在逃离皇宫里被人发现,死在了魏宫里。
当时,所有人都信了丹鹦的话,连青鸾都以为自己的姐姐任务失败,死在魏宫了。
只有魏镜渊知道长歌还活着。
可当时,他得知了魏千珩对长歌情有独钟,为了报复魏千珩,让他不但尝到被骗了宝物的失败挫折,更要让他尝尽被欺骗感情的痛苦,所以假装不知长歌还活着,将她抛弃在可怕的后宫,让她继续留在魏千珩的身边。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魏千珩竟然愿意娶一个宫女为正妃,更没想到,长歌在后宫孤苦无依的日子里,最后会真心爱上魏千珩……
后来,在他亲自出现破坏了两人的婚事后,长歌被休出王府,正在他派人要将长歌找回去时,却传来消息,长歌服毒自尽了……
这一次,所有人都以为长歌是真的死了,连魏镜渊在看到长歌的同生盅一点点僵死时,都以为她这一次是真的逃不过了。
可没想到,没过多久,僵死的盅虫一点点的复活,再次活了过来了。
这一发现让魏镜渊高兴不已,他忍不住想,当全天下人都以为长歌死了之时,他若是找回长歌,他的长歌又是他的了,连魏千珩都不会再与他争抢……
可是好景不长,魏镜渊发现,自长歌服下毒药后,她的同生盅不再像之前那般有生机,已有了僵死之相。
发现这种迹像后,魏镜渊开始慌乱起来,于是暗下派了鹞女在四处寻找长歌。
可是找了好几年,一点消息都没有,恰巧在此时,卫洪烈写信向他打听血玉蝉的下落,魏镜渊告诉他血玉蝉最后他归还给了长歌,只有找到长歌才能找到血玉蝉,藉此让卫洪烈帮忙找寻长歌……
而到了近两个月,长歌的同生盅越来越僵硬,开始透着死相,魏镜渊彻底慌乱起来。
偏偏在此时,卫洪烈还写信告诉他,长歌的墓穴已找到,她是真的死了,让他不要再白费心机。
如此,被逼无路的魏镜渊只得将一切真相告诉给了青鸾,让她亲自出皇陵来找魏千珩,与他达成交易,让他去求魏帝放他出陵――他要亲自出陵来寻长歌……
看着玉盒子里的同生盅,再听了魏镜渊的话,魏千珩等好半天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卫洪烈首先开口:“如此说来,当初那个鬼医竟是在骗我们……敢情那个墓穴早在五年前他就设好了,所以说,长歌确实是与他在一起!”
魏镜渊凉凉道:“那是自然――鬼医神出鬼没,若不是为了长歌,也为了让你们死心,他是不会在京城出现的,更加不会让你们发现他的行踪!只可惜,鬼医又再次离开京城了,找不到他了……”
魏千珩脑子里早就乱了,心口突突直跳,眸子里闪着可怕的光亮,咬牙按下心里的激动问魏镜渊:“你的意思,长歌之前就在京城?”
魏镜渊定定的看着魏千珩,冷冷道:“若是我没猜错,长歌不但重回了京城,更是一直呆在你身边。或许此刻,她就在你的燕王府里。”这也是他愿意随魏千珩来燕王府的原因,他也恨不能马上找到长歌。
魏镜渊的话让魏千珩的脑子里轰的一声炸了,几乎下意识的,他就想到了那个在夜里出现在他身边的神秘女子。
是啊,她用迷陀让他失去神智,就是为了不让他认出她来,他之前竟是一直没有想到这一点……
然而,自两个月前景仁宫那晚后,神秘女子就再也没有出现过,难道长歌已随鬼医再次离开京城了吗?
魏千珩心痛难忍,如果神秘女人真的就是长歌,她以那样的方式与自己在一起,必定有难言的苦衷,而自己竟一次次的放她离开,竟没有留下她……
想到这里,魏千珩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心里懊悔不已,恨不能立刻找回长歌,于是转身对白夜吩咐道:“传令下去,将王府所有人召集到院前来――这一次,哪怕一个个的查,我们也一定要找到她!”
白夜连忙领命下去,带着燕卫开始集结整个王府的人到厅前来。
等待的过程中,魏千珩想起青鸾上次来时对他说过,说是长歌命不久矣,不由对魏镜渊问出了心里的疑问。
“你如何知道长歌命不久矣?”
闻言,魏镜渊从身上拿出另一个玉盒子来,揭开放到魏千珩面前,眸光黯然,冷然道:“这是青鸾的同生盅,你自行比较一下罢!”
青鸾见到自己的同生盅,非常好奇的凑上前去看,也是一条红色的虫。
只是,青鸾的同生盅颜色鲜红欲滴,周身散发着淡淡的光泽,且生机勃勃,在盒里四处翻爬滚动,看见盒盖揭开,还会抬头观察外面的光亮。
而长歌的同生盅,却一动不动,连身上的颜色也成了暗红,更是没有光泽。
两只玉盒放到一起,比较就越发的明显――长歌的同生盅明显僵硬,还带着死相。
魏千珩看得心口揪紧,心里已明白过来,脸上显露出了一丝悲色,身子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魏镜渊心里也揪痛难忍,沉静如水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抑止的颤音,连带握着盒盖的手都在微微颤抖,悲凉笑道:“从两个月前起,她的同生盅已每况日下,死相沉沉――若是再找不回长歌,只怕就真的再也见不到她了。”
听闻姐姐会死,青鸾眼泪一下子出来,向魏镜渊哭道:“公子,求你快快找到姐姐,青鸾已快十年没有见到姐姐了,青鸾好想她……求公子快找到她罢!”
魏镜渊如何不想快些找到长歌,可若是魏千珩都发现不了她,想必她是易容或是换了其他身份出现,却也让他束手无策。
魏千珩咬牙让自己冷静下来,沉声问魏镜渊:“据说鬼医不但医术高明,在容易术方面也是高手,长歌一定是换了其他身份,若是呆会让你一个个细查府里的人,你可有法子认出她?”
魏镜渊心里难掩激动,沉声道:“我尽力一试!”
一个时辰后,燕王府所有的人,包括后宅的女眷们,都被白夜叫召集到了前厅的大院子里,个个不知所措的面面相觑,不知道王府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个场景像极了几个月前第一次发现神秘女子时的搜府之时,叶玉箐不由白了脸,心里暗自揣测,难道昨晚那个神秘的贱女人又出现爬殿下的床了?
见人已到齐,魏镜渊努力让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踏出厅来,从排成队列的人群面前一个个走过,细细辩认。
他相信,他与长歌相处了八年时光,不论她易容成什么样子,只要一个眼神,他就能认出她来!
魏千珩也同他一起在人群里搜寻与长歌身形相近之人,连着青鸾都着急的看着乌泱泱的一院子人,希望两人能在这些人里找出姐姐,也希望姐姐看到她后,能主动现身与她相见团聚!
然后,他们哪里知道,他们要找之人,昨日已冒着风雪离开了燕王府……
这一找,足足寻了三个时辰,除了夏如雪,魏千珩他们并没有发现可疑之人。
可夏如雪并不是长歌,这一点魏千珩无比的清楚。
而夏如雪看着这架势,心里已隐隐明白魏千珩与这个大皇子是在寻小黑姐姐,不由紧张的捏紧了手里的绢子,暗暗为小黑松了口气,幸好昨日她已离开了……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宫里的小骊妃与魏帝见魏镜渊一出陵就去了魏千珩的燕王府,且迟迟不归来。却不知这两个仇敌呆在一起这么久,会闹出什么事来,所以差了宫人来催魏镜渊回宫。
宫人都来回了三四趟,魏镜渊一直没有理会,直到查完最后一个人,魏镜渊眸光暗下去,对着着急到快哭出来的青鸾苦涩的摇了摇头。
希望破灭,不止青鸾,魏千珩心口死死的窒滞,万念俱灰起来――若是魏镜渊都找不到长歌,却是最后的希望都没有了。
催旨的宫人小心翼翼的守在一旁,忍不住道:“大殿下,皇上已在乾清宫等您了……”
如此,既然在燕王府找不到长歌,魏镜渊只得带青鸾离开了。
临出门前,魏镜渊最后回头看了眼颓废呆坐着的魏千珩,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对青鸾道:“将你的匕首给我。”
青鸾依言拿出贴身匕首交给魏镜渊,魏镜渊拿着匕首走到魏千珩面前,对他道:“这是鹞子楼每个鹞女贴身所携的匕首,既是为了杀敌,也是为了身份暴露、绝境之下的自我了结,长歌也有――你可见过?”
闻言,魏千珩飞快抬头看向他手中的匕首,整个人猛然僵住!
下一刻,他自怀里拿出小黑奴留下的弯月匕首,却与魏镜渊手中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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