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传言,无雁书是天下武林至宝,无雁门之所以能迅速壮大,就是因为有无雁书。
只是,无人知晓它的具体模样,最盛传的有三种说法:第一种,有人说它如其名,是一部书著,记载了无上功法,不论体质多差的人修炼了以后都能跻身高手之流;第二种,也有人说,无雁书是一个人,连同凌雪华在内的整个无雁门都以她为精神支柱,她才是带领无雁门走向顶峰的实际掌权者;第三种,说它是一把无上的百年宝剑,不仅削铁如泥,持有者还能获得前人隐藏在内中的秘籍,凌雪华功力大升就是因此剑。最后这一种,也是当年的擎玉宫掌教选择相信的,也是在众多传言中传得最盛的一种,因为当年的掌教曾派亲信前去盗过此物。
但是否真如传言所说,邢墨从不相信传言。”
叶莲灯听了这一大段,关注点却在奇怪的地方。
她大笑着问:“哈哈哈,擎玉宫也干偷盗的事情吗?我以为只有我这种小毛贼才会干呢。”
邢墨晲了她一眼,叶莲灯自动消化为“请把小字去掉”。
“凌雪华当年功力大增,墨阳剑会时却仍是败在了不少掌门手下。关于这又有两种说法,有人说这是凌雪华有所保留,不愿意显露自己的真实身手,只是一门心思地想将无雁书占为己有;还有人说,凌雪华一介女流,参不透秘籍中的奥义,十成功力只学了三成不到,自然敌不过武林大宗。”
邢墨顿了顿,又接着道,“不知这些‘有人说’背后还有多少种臆测,众说纷纭,林林总总,灯儿,你又怎么看?”
叶莲灯听见“灯儿”两字,心头扑腾地跳了一下,但还是压下心绪,若无其事地晃着杯盏,定睛瞧着邢墨,看破世俗似的懒懒道:
“正因有人说,才有江湖嘛,没有传言,哪来的滔滔不绝去汇成离境的江河湖泊呢?换句话说,没有传言,没有非议,世人听不见想听的,就不是他们要的江湖。没了前人来看后人来说,这个江湖就流不动了,反倒成了死水。这才是江湖的本质嘛!”
“是吗?”邢墨听罢,只是更加放肆了眉弯的笑意,声音温润醇和。
“那你来此,就是为了追查无雁门?不过我听那日槐逸的意思,只是要你顺道留意无雁门,你来肯定另有目的。”
“目的?”邢墨顿了顿,忽然对叶莲灯柔声一笑道,“以后你就知道了。”
此时,叶莲灯只觉得这一笑中只是无尽温柔而已,如同晨曦照耀下的初雪,晴川素裹,沁人心脾。
而直到数日后,她才真正读懂得了其中的含义。
正当叶莲灯沉浸在这笑容中的时候,门忽然被一道猛烈的劲道破开。
叶莲灯当下的第一反应是将杯盏反手一掷扔向来人,同时起身做好了对敌的准备。他们二人的武功都不弱,能在到达门口之前不发出任何声响、不被他们察觉的人也绝非泛泛之辈。
谁知杯盏刚飞出去立刻便被弹射回来,以更加生猛的力道击向叶莲灯。
邢墨立时起身,抬手扬袖的刹那间,将杯盏接住,完好无损地放在了桌上。
与此同时,一个尖利刺耳的嗓音迎面而来:
“老娘的杯子不要钱啊!你再给老娘乱扔东西!”
叶莲灯诧异:“高大姐!”
邢墨淡声问,脸上的笑意已消散殆尽:“未曾想高先生也喜欢偷听?”
高大姐施施然走了进来,坐在两人面前。
她先是看了眼叶莲灯:“偷听?听你们谈情说爱?咦~我嫌腻得慌。”
叶莲灯吐了吐舌头,“那你方才是受刺激了吗?你这一击差点要了我的命。”
话虽如此,叶莲灯若是想的话,拼尽全力确实是可以避开那杯子的。
只是邢墨在这里,她想……再等等。
等邢墨,看他会不会出手,不过邢墨出手的速度远超了她的预期。
想到这里,叶莲灯又乐开了花。
高大姐懒得再看一脸泛滥中的叶莲灯,然后扬起手指指着邢墨的鼻子,以傲慢的姿态对着邢墨说教式地解释道:“刚才的事你可别怪我,要怪就怪这丫头差点摔坏我杯子,我若不击向她面门,你又怎么会亲自出手去接住它?被子摔坏了谁赔?”
邢墨不言,只是渐敛了眉梢溢出的微微愠怒。
叶莲灯见此,忽地攀上了高大姐的肩打破尴尬的沉默:“那高先生忽然造访,究竟是要干啥咧?”
高大姐立刻像吃了□□一样炸了起来。
“还说呢!日上三竿,睡得像死猪一样,马上该来客人了,我是来叫你们给我下去擦桌子的!”
叶莲灯立刻拉起邢墨的手:“好吧,那我们现在就下去!”
邢墨乖乖地起身,由着她拉。
叶莲灯开始放飞自我,拉起邢墨的手,一边走边大幅度地晃动,路过高大姐时还刻意蹭了下她,嘴里甚至哼起了欢快的歌。
高大姐脸黑了一下。
这分明是赤.裸裸的秀恩爱。
“等等,小白脸留下。”
叶莲灯勾唇。
她早就料到高大姐是来找邢墨的,从一开始他二人似乎就是旧识。今天她这样大的阵仗,一定是有重要的事要说,可从她进屋后一直没有直接切入正题,那显然是在回避自己。
所以,叶莲灯将计就计,偏和她对着干。
她继续作妖,表情颇为无辜:“为什么呀?你就让我一个人下去干活?不公平。”
从住进来之后没多久,叶莲灯就觉得在高大姐面前和邢墨明目张胆地“暧昧”是一件倍儿爽的事,每看到她吃瘪,就莫名觉得心里暗爽,虽然她也说不出什么缘由。
高大姐见了那欠揍的表情,开始用吼的:“我有话和他说,等会儿再腻歪不行吗?”
叶莲灯又夸张地搂住邢墨,做出悲痛状:“不要,你好凶!你是不是要欺负我家墨墨?”
“你先下去!”
“怎么就让我……”
这一次,她还没有说完,高大姐便厉声打断了她:“费什么话!你先下去。那日打坏了太多东西,这小白脸还欠我钱!”
高大姐的语气向来都是不耐的,可不知怎的,叶莲灯却忽地从这句话中感觉到了她真正的不耐。
她立刻认怂松开邢墨,迅速拍了拍他的手,乖乖退了出去。
叶莲灯已退至门外,朝着只是那语气那表情在高大姐眼里仍然是欠揍的:“好,我回避,我回避,淡定,别生气,伤身,不用送了。”
叶莲灯还嫌不够,遥遥地眨了眨眼,朝邢墨做了个飞吻的动作。
“啊,亲爱的墨墨,早些下来哟,灯儿在下面等你哟!她若是欺负你你就叫我哟!”。
邢墨没有绷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
“你可知,又有人死了?”
叶莲灯离开后,房间便立时安静了下来。
高大姐背对着邢墨,目送着她的背影,确认她离开后才揭下了伪装,神情变得严肃凝重,这是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邢墨听了,并没有任何多余反应。方才的间隙里他已取了新的杯盏,为高大姐斟了一杯茶,只是他并没有任何言语或动作上的示意。
听见她开口,邢墨也只是略一抬眸,淡淡问:“哦?谁的人?”
高大姐听他语气这般从容,眉间的虑色不禁又加深了几分,直接开门见山道:“你是不是派人在查麻子的下落?”
邢墨眸色微沉:
“自然,这是擎玉宫来此的目的之一。”
“我的人接到消息,城郊发现了三具尸体,躯体完好,五脏皆毁,均是死于内力高手。”高大姐转过身来看着邢墨,笃定道,“这几人身上沾有极淡的五绝花香味,是你在春酣楼中的眼线吧。”
自叶莲灯离开后,邢墨的嘴角便没了笑意,此下他忽然微弯了唇,神色温和恭敬地看着高大姐,却莫名给人一种居高临下地逼人之感。
“高先生想说什么,不妨直说。”
高大姐便立即道:“我劝你不要再查了。”
“可惜,先生说得太晚,我们已经私下里打过照面了,包括背后的真相,邢墨也大概也窥见了一些皮毛。”
邢墨语气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他低头整了整自己的手套,在高大姐开口之前又不疾不徐地接着道:
“今时不同往日,平家村近日天气甚佳,只可惜好的过头,不日就要变天了。到那时,高先生仍然要护着他么?护着麻子?不对,是护着明昭——护着擎玉宫的前任护法?”
高大姐声音中泛起一丝波澜,她对邢墨话语中的质问置若罔闻:“错了,不是护。”
邢墨只是轻轻一笑,眸中无光,深不见底。
“江湖之大,一息一瞬便可能会倾覆小舟大山。现在离境尚且太平,可你不觉得这平静太虚幻了吗?十几年来,一个个门派相继成立又覆灭,无数浮萍毫末掀起微澜,激起尘土却立刻就地被掩埋,唯有无雁门这一桩悬案,十年来一直搅得江湖动乱不安。”
邢墨替她接着道:“所以先生怀疑,无雁门之乱是背后有人在捣鬼。”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自己像个毁掉电影节奏的烂剪辑师……orz
日常作话反弹文案的毒誓,坚持日更,逢考必过,好运连连!爱你们~
第32章 叁拾壹 立场
高大姐一直笔直地站在原处。
“我虽是旧主,但好歹也算半个主人,也有该承担的责任。哪怕是江湖中的一丝微澜,只要将来有可能牵涉到紫竹林的利益,我就不会坐视不理。”
“无雁门不过是一根引线,”这和他所想的是一致的,“先生担心这根引线因为我们的介入而被加速点燃,烧了你那片林子?”
“所以,你若要查,查的就并不是单单一个无雁门了。但在你没有任何线索之前,还是不要打草惊蛇的好。”
“那高先生可查到了什么?可是寻到了引线的源头了?”
“没有。”高大姐说这话时又转过了身去,并没有看见邢墨眼底的一丝波澜,她笃定道,“可正因为什么也查不到,才是疑点所在。”
“好,高先生放心,邢墨自有分寸。关于无雁门的事情它自有自的发展趋势,与其说是我们的到来催生了变故,倒不如说是这场变故的酝酿在引导我们。”
邢墨温和一笑,眉眼却看不出笑意。
“我此行的目的是清除前擎玉宫掌教赫提莫的余党,这是擎玉宫宫主的意思,但擎玉宫的立场不能代表邢墨的立场,我,只为一个人而来。”
高大姐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复又转过身来,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她忽地豪迈一笑,也道:“呵,紫竹林也和当年一样,从来没有立场,你可还记得住?”
“嗯,很好。”
他微微一笑,语气淡得快化成水,叫人听不出这个很好究竟是何种含义。
“那走吧,小白脸儿,下去和你家丫头晒晒太阳吧,不然北山的水汽把秋雨带来了,又要缠缠绵绵个没完没了。”
高大姐再开口,中性的低沉嗓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她作为老板娘独有的尖细刻薄的声音。
邢墨点头,温声道:“嗯,灯儿该饿急了,邢墨这就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