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犹豫了片刻,摇摇头,“不要。”
“为什么不打回去?”贺时霆以为她心软了,恨铁不成钢道:“难道我的人就让她白打?”
楚楚委屈地把手伸到贺时霆面前,“手好疼。”
她的哭腔软糯糯的,听得人心软不已,贺时霆低头一看,楚楚嫩白的手心果然有些发红。
他揉了揉楚楚的手心,“好,不打。”
贺时霆让门外的士兵端了盆冷水来。
“她泼了你,你可要泼回去?”
楚楚看着士兵手里的水盆,又看看贺时霆,垂着头怔楞了会。
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楚楚忽而很轻地点了一点头,道:“好。”
贺时霆把水盆递给她,她接过,动作有些迟缓。
贺时霆哄她:“没事的。”说着,他帮楚楚托住水盆的底,让楚楚只需微微用力,就能把整盆冷水劈头盖脸地浇到善儿身上。
善儿从心底里看不起楚楚,她就是再怕贺时霆,此刻也忍不住了,尖声道:“你敢!”
楚楚眨了眨眼睛,她的背紧紧依着贺时霆,低声且快速地说:“我敢的。”
话音刚落,善儿就被浇了个透心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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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善儿没想到她真敢泼自己,顿时气不过,对楚楚咒骂起来。她激动地在铁链中挣扎,身上的水珠到处乱甩。
贺时霆挡在楚楚身前,没让那些脏水甩到她身上。
“把耳朵捂起来。”善儿说的话太脏,贺时霆让楚楚自己捂住耳朵,带她离开了这个灰暗的房间。
今日的事,做到这个地步就够了,过犹不及。
若真让这小丫头把善儿打出个好歹,回头她该做更多的噩梦了。
回去的路上,楚楚有些怔忡。贺时霆由着她出神,只在转弯处或临近门槛时,才出声提醒。
一路领着呆呆的小姑娘回房,贺时霆坐下,给她倒了杯茶,“高兴吗?”
楚楚抱着茶盏,袅袅的热气氤氲了她的容颜。她心头的一块阴影散去,整个人看上去轻松了许多。
她眼里还有着茫然,却下意识回答道:“高兴。”
贺时霆道:“以后若有人再敢欺负你,你就像方才那样打回去。把人打坏了,我给你撑着。”
打回去?
楚楚捧着茶杯,喝了一口茶。
她像是不敢相信,“谁都可以打吗?”
贺时霆肯定道:“谁都可以打。”
当然,这话只是为了让楚楚安心,贺时霆会派人保护她,哪会真的让她亲自动手打人。她娇弱得和风中摇摆的花朵似的,再把自己的手打伤了。
此后,楚楚没有再做噩梦,大多数时候能一觉睡到天明。
定平院内一片安宁平和。
外面却风雨飘摇,流言四起。
不知从哪里传出来的流言,说贺时霆暴戾不孝,为个低贱的丫鬟掌掴嫡母,还把父亲和祖母都气病了。
为此,言官纷纷上折子参奏贺时霆。
皇帝当朝斥责了他们一顿,此事逐渐被压下。
岂料就在这时,卫国公突然上奏,请封次子贺时辉为世子。
流言再度甚嚣尘上。
如若传言是假的,卫国公怎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请封次子为世子?
贺时霆对此浑不在意,任由那起子人越编越过分。最后还是皇帝处置了几个蹦跶得最厉害的人,这件事才再度被压下。
朝臣们不敢再议论,悠悠众口却堵不住,百姓们私下里还是在传贺时霆的闲话。
那些憧憬着嫁给保家卫国大将军的姑娘们都被父母教训了,不许她们再提起贺时霆。
楚楚每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自然不知道这些事。
只是她总在一个地方待着,贺时霆怕她闷,特意选了个自己有空的日子,问楚楚要不要出门散心。
被贺时霆养了这些时日,楚楚虽还有些害怕生人,却不似从前那样胆怯了,偶尔碰见院门外的陌生士兵,也会和他们打招呼。
但她还是有些不敢出门。
她不出去,贺时霆也不逼她,和她在院子里散了会步。
今日秋高气爽,有很多人在放纸鸢。天上飞着大大小小的艳丽纸鸢,有一只越飞越高,几乎要化成一个小黑点。
楚楚看得痴了。
金色的阳光洒在她身上,她黝黑的瞳仁泛着琥铂色的光,映着蓝天彩云,漂亮极了。
贺时霆问她:“想放纸鸢?”
带着笑意的声音乍然在楚楚耳畔响起,她慌乱地眨了眨眼睛,垂下眼帘,没有再看天上的纸鸢。
好一会,她才吐出几个字,“我不会放。”
“我教你。”贺时霆像是猜到了她会这么说,应得很快。
他转身对谨和说,“拿过来。”
谨和手上正拿着一只黑鹰纸鸢,显然是早早准备好的。
这黑鹰纸鸢尖喙长翅,威风凛凛,看着甚至还有几分凶恶,贺时霆很喜欢,让楚楚举着它。
楚楚小心地捏着黑鹰的翅膀。
贺时霆放好线,在院子里跑了几步,唤楚楚松手,楚楚就慌忙放开手。
此刻风大,纸鸢很快飞到天上,贺时霆扯了会线,见风筝飞得稳了,便把线轮递给楚楚,让楚楚玩。
楚楚家里也有个纸鸢,大老虎形状,是她弟弟的,她从未碰过。
她不知道该怎么控制风筝,只是一味地放线,风大时还好,风一弱,线就绷不住,纸鸢开始往下落。
贺时霆走过来,帮楚楚拉住线,哄她跑两步。
楚楚尽量快地跑了几步,手上的线却越来越松,一回头,纸鸢已经栽在地上。
她无措地看着地上的纸鸢,蹙着眉要去捡,被贺时霆拉住了。他眼里闪过笑意,安慰她,“没事,第一次放都是这样。”
纸鸢被宫人捡了回来。
贺时霆帮楚楚把线轮收好,带着她又放了几次。每次,纸鸢在贺时霆手里时明明还好好的,一到楚楚手里,便栽到地上。
次数多了,连谨和也忍不住想笑。
贺时霆冷眼扫视众人,不许她们笑出声,嘴里只是夸楚楚聪慧,每次都比上一次放得更好。
他道:“怪这院子小,影响我们楚楚发挥。”
谨和明白贺时霆的心思,笑着对楚楚道:“楚楚姑娘,京郊宽敞,风又大,去那里放纸鸢定能放好。”
就这么,楚楚被半哄半骗地出了门。
今日天气好,街道上也格外热闹。
沿途摆着很多小摊子,有卖银簪碎玉、竹篾竹蚱蜢的,也有卖汤羹包子的,还有挑着扁担卖糕饼小食儿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楚楚好奇得很,在获得贺时霆的许可后,掀起车帘一角,朝外面看去。
很快,她的视线被卖糖葫芦的小贩吸引,一直跟着他移动。
楚楚七岁时吃过半串糖葫芦,糖衣醇甜,山楂酸脆。那是她记忆里最美味的东西,每一个饿肚子的夜里,她都忍不住一遍遍回想。
贺时霆薄唇微挑,把帕子递给楚楚,“擦擦。”
楚楚的视线不舍地从糖葫芦上移回来。
她接过帕子,有些疑惑,“嗯?”
贺时霆把她手里的帕子拿回来,帮她擦了擦嘴角。
刹那间,楚楚莹白的脸染满了粉,羞得眼里几乎要滴出水来,也不知是因为贺时霆笑话她馋,还是因为他给自己擦嘴。
她偏过脸,不敢再看贺时霆。
忽然,楚楚眼前多了一串晶莹红艳的果子。
贺时霆的含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小馋猫。”
如今她没那么怕贺时霆了,被他笑话,还敢小小地对他哼一声,借此表达不满。
贺时霆也不生气,趁机把糖葫芦塞进她嘴里。
楚楚嘴里突然出现糖葫芦,她说不出话,只好咬下一颗山楂吃。
山楂很大,她艰难地含在嘴里,吸吮外面那层糖衣,等糖衣吃得差不多了,才咬破山楂。
谁知这山楂十分酸,楚楚被酸得一抖,脸都皱了起来。
她很艰难地咽下嘴里的山楂,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糖葫芦似乎并没有记忆里那样美味,还不如楚楚早上吃得那碗糖蒸酥酪。但这是贺时霆给她买的,她皱着脸,还要接着吃。
贺时霆见她可怜兮兮的,伸手夺走了她手上的糖葫芦。
楚楚拭去被酸出来的泪珠,眼睁睁地看着贺时霆叼了一颗山楂到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