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然,我是真的好讨厌你!
――裴然,你为什么……非要招惹我呢?
将那几张折纸一一展开,尤念发现上面写的文字几近都是一个意思。
如果说,只凭一张纸她并不能判断出她写这句话时的情绪,那么当她连续好几天写下相同的话后,就算她所谓的讨厌是假的,但是愤怒、憋闷也绝对都是真的。
用指腹一点点摩擦着纸张上的文字, 其实尤念很早前就发现了,她和裴然的写字方式很像。
在展开和裴楚有关的那几张折纸时,她的字迹轻飘, 或许是因为轻松, 她写出来的字带着一些欢快的少女感, 然而展开和裴然有关的纸张后,她的字一笔一划写的都格外认真, 落笔处用力坚决, 与裴然办公时写下的字迹有四分相似。
尤念想,不管是谁教的谁, 又是谁影响了谁,就凭字迹这一点就可以看出, 她儿时和裴然的纠葛真的很深。
咚咚咚――
就在尤念想多拆开几只纸鹤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这声音吓了她一大跳,手上的力道一紧不由将纸鹤的翅膀撕下来一点,她坐在椅子上没动,直到听到门外传来说话的声音:“念念,睡了吗?”
尤念松了口气,她差点以为是裴然回来了。
开门,裴楚正抱着猫咪站在外面,见到尤念之后,他很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将手中提着的塑料袋子给她:“今天苏医生家里有事,临走时没来得及开药。”
“刚才她特意送了过来,在院子里看到我就把东西转交给我了。”
尤念将塑料袋接了过来,发现几盒药之间中还夹了一张小纸条,裴楚看到后解释道:“用药说明苏医生告诉我后我怕你记不住,所以就给你随手写了下来。”
“你写的?”如果他不说,尤念还以为这是苏医生写的。
裴楚点了点头:“你今晚睡觉前记得吃一次药,就按照我给你写下来的吃,明早饭后服用,注意饮食清淡。”
“还有。”尤念堵在门口他也看不清他屋内的情形,只能尽可能提醒道:“睡觉时一定要把窗户关好,多盖点被子知道吗?”
“知、知道了。”一下子被人嘱咐这么多,尤念还真有些不习惯。
不过因裴楚的举动,她的心又暖了一分。
从他的神情中,尤念可以看出他是真的很关心她,但这种关心并没有过分到会让她想歪,见裴楚面色从容自然,温温的眸色含着一分淡淡的笑意,给人一种恰到好处的感觉。
“裴楚,谢谢你。”尤念不由又对他道了声谢。
裴楚听到后略微苦涩的摇了摇头,他没再说什么,只留下一句‘早点休息’就要抱着猫离开了。
“裴裴楚!”鬼使神差间,尤念忽然喊住了他。
她站在门边有些局促,见裴楚真的停下了脚步,她又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出心中的疑惑了。
在她看完那几张展开的千纸鹤后,其实她很想问问裴楚是不是还有一个名字叫方楚,还有他们二人以前的关系是不是真的特别好,好到……可以超过她与裴然。
她还想问他,以前的她到底和裴然是怎样的关系,而他又知道她什么心里秘密,以及……他知不知道南诸这个人。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望着裴楚温润的神色,尤念还是退缩了。
她还记得裴然临走时对她说过的话,虽然她现在对裴楚的印象已经好了太多,但也不太敢全然信任。
“你也……早点休息。”微顿了一下,她只能将心中的疑问全部憋回肚子里。
大厅正中的水晶吊灯很璀璨,照映在脸上衬的人肤色越加白皙,好似没察觉到尤念的奇怪之处,裴楚抱着猫很平静的望着她。
在听完她这句话后,他只是勾唇一笑,很温和的回应她道:“好。”
“……”
重新关门上锁,尤念的心跳才稍微平复了些。
坐回椅子上,她继续刚才的动作,再次打开一张红色的折纸,这次纸上倒是没再出现什么讨厌裴然的话了,上面只一句――
【才不需要你管我!!】
文字的下方配了一只生气的小猪,然而双颊处画了两个红圈圈,像是在害羞。
这是什么情况?
转折的太快,尤念有些懵了。
看了看这几张折纸的时间,她发现除了她最开始展开的那三张红折纸是顺着的,剩下的千纸鹤被她一口气全部在绳子上撸了下来,日期都已经打乱了。
这一串中只剩下两只红色的千纸鹤了,尤念想将它们全部展开看看,然而就这时她正在充电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这个号码如今知道的人只有裴然一人,想也知道是他打来的。
一看是视频通话,尤念有些慌了。
匆匆将桌子上的千纸鹤往角落推了推,她赶紧点开了接通键,就算这样她接起来时也费了不少时间,视频的那端裴然侧靠在栏杆上,他的身后是夜幕与河流,朦胧中还有很多灯光在闪烁,看着很梦幻。
“这么晚才接,在干什么亏心事?”
尤念也是不明白他怎么这么能给她打电话,一天一通电话也就算了,今天都已经是第二通了,他就这么悠闲吗?
听到他这么问,尤念还真有些心虚,尤其此刻裴然还能通过手机观察到她的表情,她摸了摸鼻子,随口应付道:“我正准备睡觉呢。”
“这么早?”尤念因他的话瞥了眼钟表,发现此时才夜晚八点,的确是有些早了。
尴尬的笑了笑,尤念不知道怎么接了。她的视线往千纸鹤的区域看了一眼又转回屏幕上,见那端的裴然正噙着一抹笑容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她,她被看的越加心虚。
“你、你怎么这么粘人呀?”无话可接,她就只能转移话题:“出个差也离不开我吗。”
裴然似乎是用什么支架固定住了手机,此时他手中正端着一个高脚杯,玻璃壁中的液体红的发黑。
轻晃了几下杯中液体,裴然抬起来微微一抿。
他那张脸再配上这样的背景,无论做什么都很赏心悦目,这还是尤念第一次见裴然喝酒,见他薄唇红润润的轻轻笑着也不开口说话了,她就托着下巴看他,因为想着剩下的两只千纸鹤,也没开口。
“念念?”
正想着如何在他眼皮子底下将千纸鹤拆开,裴然却忽然喊了她一声。
尤念下意识一应,转回视线就看到裴然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又抿了口酒,他淡淡问她:“我离开的这两天……你乖吗?”
“乖,我可乖了。”尤念接的顺口,抬手就将裴楚送过来的药也往角落推了推。
裴然在听筒那端听到了很微弱的塑料袋声,他神情不变,只是垂眸道:“那就好,我后天就可以回去了。”
“你后天回来呀?”尤念得到了有利信息。
拿着手机从椅子上站起来,尤念开始左右找着什么,后来她在书架上找到了一支黑色的手机支架,重新坐回椅子上调整好了角度,这样她的两只手就空闲了。
她调的角度很微妙,既可以让裴然看清她的脸,又无法让她看到他手上的动作。
尤念试探的伸臂拿过一只千纸鹤,她抬头对着视频中的裴然笑时手上拆展的速度很快,但因为一心二用她看起来有些走神,裴然将她的变化看在眼里,却并未说什么。
“你怎么不说话了?”尤念对着镜头眨了眨眼睛,为了掩盖自己的情绪,她还特意给自己加了一个搞怪小动物的特效。
裴然只是一口口轻抿着杯中的酒,听到尤念的疑问时他侧眸微微看向镜头,那一眼像是穿过了屏幕直接望入了她的心中,尤念只感觉一股凉飕飕的寒气顺着尾椎骨蔓延,手下一抖,那张刚刚展开的折纸就顺着桌子飘到了地上面。
“我、我捡个东西。”尤念终于察觉出了不对劲儿。
但她只发现了裴然的不对劲儿,并没有感觉到是自己先对他的态度产生变化的,弯腰去捡折纸的时候,尤念只看到折纸里侧写了一个字:【火然。】
……燃?火然?
乍一看这好像是一个字,然而再细看就会发现,火与然分开了几分,其实这也算是两个字了。
尤念的动作不由慢了一分,将东西捡起来时她故意避开了镜头,也好在裴然并没有询问她捡了什么东西,她极为快速的又抓起最后一只红色纸鹤。
“裴然,我记得我上次看到的那支黑色书签上写了一个‘燃’字,难道你名字中的‘然’其实是那个吗?”
她那次去他办公室中有见过他的签名,就是然后的‘然’,然而此刻她却故意这么问,就是想套套燃字与他的关系。
果然,裴然拿着高脚杯的动作一缓。
不远处似乎有灯光闪过,在映入裴然的眸底时微微闪烁了几下,他漆黑的眸子幽暗又深邃,平静的看向镜头,他缓缓道:“我以前是叫裴燃,不过老爷子说我命中带火,这个字只会让我的命越烧越狠,烧到最后……”
尤念很认真的听着,听到他说:“烧到最后可能会一生孤寡无情,连老婆都娶不到。”
“啊?”尤念愣了。
裴然笑得意味不明:“所以说我这名字也算是为你而改的,你看,我改了名字后,这不是娶到你了么。”
尤念感觉自己又被他无形中撩到了,这个时候她也展开了最后一只纸鹤,这次折纸中的文字表达的很明白,清清楚楚一句话――
【裴然,我才不要喜欢你!】
才不要喜欢他,那就是还是喜欢上他了?
看到这句话后,尤念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缓缓落下。
从她看到那本厚相册时,她心中就隐隐生出一种不安感,后来她生病期间是裴楚一直在她身边,看着裴楚的一言一行,她心中的不安感就越来越重,甚至开始在无意识的怀疑裴然,觉得他一直在骗自己。
她可以谁也不信,但是有一样东西是她可以完全信任的,那就是她失忆前亲手写在千纸鹤中的秘密。
从看到前三张折纸的时候,她的心态基本上就崩了,那种被最信任的人所欺骗带来的惶恐和不安让她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裴然,如今这张折纸一出来,尤念总算是松了口气。
看来……她从很早之前就很喜欢裴然了吧?
“裴然。”再对他笑时不由坦然了一些,尤念将最后那张红色纸鹤收好,突然很想知道他们以前的故事。
“当初咱俩是谁先喜欢上谁的呀?”
裴然几乎没有犹豫道:“是我,我先爱上的你。”
尤念对这个答案还挺满意的,她还想探求些更多的事情:“那我呢?我又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的你?”
“你……”这问题裴然并没有马上回答。
饮尽杯中的最后一口酒,他舔了舔薄唇后才缓缓答道:“你,一直都很爱我。”
事实上,尤念从未承认过自己爱他。
“……”
前段时间都是尤念粘着裴然,自从裴楚出差后,两人的状况像是反了过来。
也不知道裴然今天是抽的什么疯,哪怕两人都无话可聊了,可他就是不提挂断视频的事情。
后来有人进来给他送了几份文件,尤念见他要忙了,就很委婉的提出自己要去洗澡的事情,裴然拿着文件回了房,像是听不出尤念的话外之意般,他头也不抬道:“去吧,我等你。”
尤念:“……?”
尤念的感冒还没好,其实不适合洗澡。为了自己的身体考虑,她最终只去浴室洗了把脸磨蹭了会儿,然后又找了个摄像头拍不到的死角将药给吃了,见他埋头处理着公务也不搭理她,她咬唇就打开了电视,坐到了摄像头外区。
“念念。”
“啊?”才打开电视,尤念就听到裴然喊她了。
她还以为他觉得他吵终于要将视频给挂断了,谁知他只是道:“你把手机换个地方,我要随时能看到你。”
尤念干笑:“你怎么这么粘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