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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节

非正常海域 凉蝉 8894 2024-06-30 08:12

  无论什么天气,什么季候,重庆火锅店里永远是热闹的。弗朗西斯科的嗅觉灵敏,辣椒和花椒的味道令他十分不适应,最后要了个鸳鸯锅。“我不能乱吃东西,否则就尝不出人血的纯味儿了。”他振振有词,“血族都是挑剔的美食家。”

  谢子京:“你不吃辣还吃啥重庆火锅。”

  弗朗西斯科:“谢,你这是歧视。”

  两人稀里哗啦点了一堆肉,弗朗西斯科看着谢子京点的鸭肠和猪脑皱起眉头:“我一直不敢尝试它们。”

  谢子京哼了一声:“这都不敢吃,还自称美食家?”

  弗朗西斯科吃了两口牛肉,在腾腾热气里小心地问他:“你心情不好?”

  谢子京知道自己说话有点儿冲,低头戳了一块红糖糍粑,半晌才说:“不是因为你。”

  刑侦科给谢子京打电话的时候是凌晨四点,弗朗西斯科知道这一定打扰了谢子京的睡眠。而他也知道,谢子京一直睡得不好。弗朗西斯科不由得诧异:“不是因为我?”

  令谢子京感到不快的是秦戈。

  他知道自己的妒忌和愤懑都是很无理的:秦戈给蔡易做“海域”巡弋,这是他的工作,完全不能说明两个人之间会有什么发展。

  是蔡易对秦戈的好奇令谢子京充满不悦和担忧。秦戈没有理解他的不快,这令谢子京一面感到自己面目可憎,一面又为秦戈的迟钝生气。

  弗朗西斯科听了之后,呆呆看着谢子京陷入沉默。他奉行的原则是有血就吸,没血就饿着,而为了保证家族血统的纯正性,他也从未在吸血的时候产生过诸如“和这个人永远生活在一起”的念头。

  和鼓励朋友勇敢投入恋爱相比,弗朗西斯科更擅长泼冷水。毕竟他的生命太漫长了,所有普通人所说的“永恒”,在他看来不过是睡一个长觉的功夫,实在不值得花费太多心力。

  “你和秦只认识了几个月,感情真的有这么深吗?”弗朗西斯科说,“这太不可思议了。我认为与其说是爱,不如说是错觉。”

  谢子京:“……你说什么屁话呢?”

  弗朗西斯科压低了声音:“谢,你之前告诉我,你以为自己和秦有过一段感情,但现在发现那是不存在的。是别的人硬塞到你脑子里的。既然当初是错觉,为什么现在不可能是错觉?你现在对秦的深情,也可能是受到暗示的影响而产生的。”

  谢子京沉默了。

  “其实你们之间并没有爱。”弗朗西斯科正色道,“只是解决需求,或者互相慰藉。”

  谢子京:“这顿我们aa吧,我现在不想请你吃饭。”

  弗朗西斯科:“不……等等!你听我说。首先我身上没现金,其次……你对秦戈可能是有感情的,毕竟你当时一眼就喜欢上他了。但秦对你呢?你确定他对你不是怜悯同情,而是真的爱情?”

  谢子京:“也不要aa了,你请我。”

  弗朗西斯科:“……”

  他悻悻闭嘴,把牛肉和羊肉一股脑儿地都倒进了自己的清汤锅里。

  片刻之后,谢子京讷讷开口。

  “他对我也有印象的。”他用筷子蘸着蘸料吃,慢吞吞说,“以前他和唐错还在档案室工作的时候,常常能看到西部办事处报上去的年度总结和考核资料,不夸张地说,每一年都有我。他还问过档案室里的其他人,谢子京这么厉害,到底是谁。”

  弗朗西斯科发现谢子京郁闷了大半日,此时居然笑了。

  谢子京心想,原来如此。在他和秦戈尚未真正相识之前,已经对彼此留下了印象。那是不大不小的一点儿好印象,足以让秦戈在没正式见到他的时候,已经对他存留了好感。

  “他在我的‘海域’里说喜欢我。”谢子京又讲了一句,“他很认真。”

  弗朗西斯科低头认真观察冰粉,没搭理他。

  谢子京:“这顿还是我请你吧。”

  弗朗西斯科:“……这是不是叫作虚惊一场,这个成语可以这样用吗现在?”

  谢子京殷勤地给他捞肉。

  好的事情突然发生了太多,谢子京难免会产生怀疑,他不敢信。但他决定今晚跟秦戈认真道歉,秦戈想要什么他都会去做。

  .

  阿提斯酒吧发生命案的第二天晚上,王都区的半丧尸人大量聚集,包围了阿提斯酒吧。而和他们对峙的是数量更加庞大的地底人队伍。

  接到报告的雷迟赶到现场,花费很大力气才让愤怒悲伤的半丧尸人们冷静下来。

  地底人和半丧尸化人类之间一直都存在这许多矛盾。在局外人看来,两者都是特殊人类,这有什么可吵的?彼此歧视、讥讽、互斗,不知内情的人只觉得不可思议。

  但实际上地底人和半丧尸化人类之间最大的矛盾,集中在生存和工作权上。

  地底人由于感染了岩化病毒,一旦阻断不成功,全身皮肤、肌肉和骨骼都会逐渐脆化,而在尚未研制出岩化病毒疫苗的时候,地底人几乎从出现的那一天开始,就被视作最底层的异类。他们为了保护自己,也为了和其他人隔离开,不得不住在相对封闭且气压不同的地底深处,以抑制岩化病毒的快速繁殖。

  之后不久,半丧尸化人类出现了。地底人原本以为这是他们的同类:毕竟两者都很惨,“惨”是同伴之所以能成为同伴的必要条件。但很快,地底人惊讶地发现,半丧尸化人类和他们最大的不同是,半丧尸人可以走上地面,享受阳光和雨露。

  他们甚至可以组织游.行,抗议社会的不公,大声呼吁获得更多的权利,比如教育,比如就业,比如婚姻和家庭的选择权。

  很快,针对半丧尸化人类的就业条款就拟定了,他们拥有和普通人一样的就业权利,可以光明正大地用自己的技术和知识来工作挣钱,维持生活。

  这对绝大部分只能吃低保的地底人来说,无异于巨大的打击:半丧尸人和他们原来不是同类,对方也是异类,而且是比自己的处境要好得多的异类。

  而半丧尸化人类比地底人更深入地参与到各种社会生活之中,他们遇到的问题远比地底人想象的更多也更复杂。面对地底人的唾弃、谩骂和指责,半丧尸人满腹委屈:不久之前还是同盟,却因为我们得到了多一点点的东西而反齿相讥,这样的友谊从本源上就是虚假的。

  冲突就这样生成了。大量学者都热衷于研究地底人和半丧尸化人类之前的矛盾,两者经年累月的争端养活了不少社会学、人类学和心理学的专家。

  王都区地下生存着大量地底人,而地上主要是半丧尸化人类的天地。这两个在王都区占比最大的特殊人类群体,因为凌思远的死而齐齐愤怒了起来:半丧尸人认为凌思远一开始就不应该让孟玉这样的古怪人物在阿提斯进出,孟玉是地底人的首领,又是凌思远的朋友,他是最大的嫌疑人;地底人嘲笑半丧尸人办事不力,自己首领死了却迁怒于无辜者,在吵嚷中更是大声说出“阿提斯完全靠孟玉支撑,黑兵本来就是孟玉的”之类的话。

  雷迟等人穿着极厚的防护服进入王都区,平息了争端并且让众人纷纷离去之后,他浑身上下都湿透了,仿佛连衣服一起洗了个澡。

  阿提斯酒吧关门了,孟玉和几个侍应都在里面,等到半丧尸人和地底人全都离开才敢开门。雷迟跟孟玉打了招呼,正要迈入酒吧之内,耳朵忽然动了动。

  今夜也有皓月光。

  在阿提斯酒吧对面的楼顶,两个黑色的人影正闷不吭声地站着,只能隐约看出是一男一女。雷迟眯了眯眼,忽然发现自己认识其中一人。

  “夏春?”

  那两人先后从楼顶跃下,姿态漂亮,落地稳当。“你认出我了?”叫夏春女人笑道,“好久不见。”

  她头发剪得极短,眉目深邃犀利,笑起来有几分飒爽之气。与雷迟打了招呼之后,她转身把雷迟介绍跟身后的男人。

  “雷迟,危机办刑侦科的人,同时也是我们狼人协会的会长,我们小时候常常一起玩儿。”夏春说,“边寒,黑兵四首领之一,哨兵。”

  边寒点点头,权当打招呼。

  雷迟:“既然狼人和哨兵向导的首领都在,为什么你们不维持秩序。”

  “狼人和哨兵向导加起来都不如半丧尸人的数量多,怎么维持?”夏春在酒吧里坐下,翘着二郎腿,“有什么想跟我们打听的吗?首先我要声明,孟玉绝对不可能杀人,更不可能杀凌思远。”

  雷迟:“我们已经调查过孟玉的不在场记录了。凌思远死亡的时候他正在表演。”

  雷迟看着眼前的三位首领,示意小刘开始记录。

  “有一个问题,我在资料里没有找到可靠详细的记录。”他问,“黑兵是因为什么事情而建立起来的?”

  夏春看着边寒:“这个问题让哨兵来回答吧,当年的大混乱,就是你们哨兵向导弄出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吸血鬼的cp……哈哈哈哈哈……反正是已经出场的人物,但卖个关子。

  稀有精神体,比如熊猫=v=

  另外,周游在父母死后离开村子,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准备要揭开啦~

  第54章 孔雀05

  黑兵成立是因为一件十几年前发生在王都区的大事, 但那件事没有向危机办上报过, 雷迟在危机办的档案里查,根本不可能查得到。

  在边寒的叙述中, 那件事发生在秋季, 人最容易抑郁, 也最容易不安的季节。

  即便是王都区这样的地方,虽然平日里少有人来访, 不同的族群之间交流也不太多, 但中秋节是特殊的:占王都区人口最多的地底人和半丧尸人会在领取药物的时候,从疾控中心得到一盒赠送的月饼。他们并不喜欢吃月饼, 这种明显太油腻、太甜的食物, 已经不适合他们异化的肠胃了。于是按照惯例, 他们把这些月饼转赠给王都区里的其他人:狼人、哨兵向导,还有其他根本不知道名称但模样和活动方式都稀奇古怪的特殊人类。

  “这是我们王都区的大活动,大家因为这样而多了来往,也变得更加熟悉。”孟玉在一旁补充, “这个活动延续很多很多年了, 可以说是除春节之外, 王都区最重要的节日。”

  可以四处走动的狼人和哨兵成为了月饼的运输工。他们会接收地底人和半丧尸人提供的月饼,带着字迹拙劣的贺卡,送进其他人家里。

  但奇怪的是,在与往日欢乐氛围无异的日子里,王都区接二连三地出现了被袭击的人。

  有地底人、半丧尸人,甚至还有战斗力极强的狼人。受袭者大都受了伤, 甚至有几个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断气。尸体或者陈列在家中,或者仍在巷子深处。被杀害的方式各异,仿佛是多个不同的人同时对特殊人类产生了怨恨,因此大开杀戒。一时间整座王都区人心惶惶,人们开始怀疑自己的邻居,甚至怀疑自己的家人。

  “但死者中没有一个哨兵和向导。”边寒告诉雷迟,“所以很快,他们成了众矢之的。这也并不冤枉,下手的确实是哨兵和向导。”

  中秋当日,月圆之时,整个王都区陷入不可名状的恐惧中。在连绵不绝的钟声里,哨兵和向导纷纷离开家门,徜徉在王都区的大街小巷中。

  “很多人受伤了。”边寒回忆着当时的情景,“我那时候还是个中学生,父亲不让我出门,他自己却要出去察看情况,回来后告诉我,街上很多哨兵和向导都疯了。”

  大量精神陷入混乱的哨兵和向导在王都区肆意伤人,混乱持续了整整两天。第三天凌晨,由地底人和半丧尸人组成的自卫队开始行动了。

  这是所有王都区的地底人和半丧尸人记忆中,两个族群第一次因为某种原因而结成联盟。关节没有退化固结的半丧尸人因为体重较轻,是奔跑飞跃的好手,他们在王都区的房屋顶上巡逻和侦查。关节已经固化了的半丧尸人则五六人一队,缓慢地在地面巡查,一旦发现可疑的哨兵或向导,立刻通知屋顶的同伴。

  地底人全都在地层之下待命,每一处街道下方都有地底人蛰伏的身影。接收到半丧尸人的通报之后,他们会迅速通知所在街道的同伴,开始快速挖掘陷阱。

  哨兵向导的战斗力远胜于地底人和半丧尸化人类,与他们硬碰硬不是最好的办法。但地底人把街道下方的土层刨空之后,哨兵和向导一旦踏入那片薄薄的路面,立刻就会陷进去。地底人使用岩石等物限制哨兵和向导的行动,等待真正可以处理这些可疑人物的人。

  而可以处理哨兵和向导的,无疑就是危机办。当日地底人和半丧尸化人类推举出来的代表已经走在了离开王都区的路上。但在搭乘前往危机办方向的公车前,有狼人拦住了他们。

  狼人是特殊人类里战斗力绝对不亚于哨兵和向导的一类。但由于他们大多脾气火爆,比哨兵向导更难管理,向来都是危机办内部认证的棘手人群。同时,因为狼人的数量极少,他们能获得的政治权利也相对较少,大部分狼人几乎天然地与其他普通人类和哨兵向导不对付:我也很优秀,我也很厉害,你们为什么只注意哨兵向导,不愿意关注我?

  一旦报告到危机办,危机办的力量和大量哨兵、向导必定会涌入王都区。

  高大健壮的狼人拦住了地底人和半丧尸人的代表:王都区的事情,由我们王都区的人自己解决。

  地底人和半丧尸化人类最终被说服了,他们转头折返,与狼人联合,花了数日时间才将所有作乱的哨兵和向导全部控制住。

  “但肯定有漏网之鱼。”边寒低声道,“比如直到现在,我们都不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居然会导致这么多人一起陷入精神异常。发疯的哨兵和向导只是一部分,但几乎占据了整个哨兵向导人群的一半,几乎全部都是二十到三十岁之间的年轻人,年幼和年长的反而没有任何异常。”

  这部分年幼和年长的哨兵向导,在控制暴动人群中发挥了非常重要的作用。也正因为有他们的帮忙,被发疯的哨兵向导引发的怨怒才没有扩大成对整个群体的愤恨。

  夏春点起了一根七星薄荷烟:“我记得中秋节那天钟楼上的大钟一直在响。楼上明明没有人,但是钟却响个不停,从早到晚,没有一刻是安静的。而且最诡异的是,我们几个狼人小孩被安排和半丧尸人一起巡查楼顶情况,只要有人靠近钟楼,钟声就会停止,人一旦离开,它又开始响了。这事情现在已经成为王都区流传最广的怪谈之一,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

  “是精神体敲动的。”边寒说,“你们看不到它,但我在楼上看见了。”

  还是中学生的边寒没有离开家,他在卧室的窗户里看到了那只趴在大钟上,用尾巴勾住木梁,一直奋力摇摆大钟的小东西——一头白色的北极狐。

  “我不知道是谁的,但至少我当时没有见过,直到今天,我也没碰过一位精神体是北极狐的哨兵。”他皱眉回忆,“但是那头北极狐的样子很奇怪,它的脸不像狐狸……像什么我一下也说不出来,总之十分怪异。”

  北极狐在钟楼上敲了一天的钟,夜幕降临时,它从钟楼上溜下来,消失在王都区鳞次栉比的建筑群之中。

  事件平息之后,边寒把北极狐的事情告诉父亲。但父亲无论怎么去询问,得到的答案都是“没听过有这样的精神体”。

  是钟声让哨兵和向导发疯的么?这件事成了边寒心里的一个疙瘩。那座钟楼是王都区的最高点,在这片不大的城区里,只要敲响钟楼上的大钟,整个王都区都会听到悠长的声音。在事情发生以前,每天早上和晚上六点,钟楼的钟都会准时敲响。

  边寒后来渐渐想明白了:不是没有人见过这样的精神体,而是能看到钟楼上精神体的人,基本只有哨兵和向导。当时哨兵向导已经成为众矢之的,没人愿意再提。是风太大,吹动了大钟;是大钟太吵闹,让听觉灵敏的哨兵和向导感觉痛苦,进而陷入异常情绪之中。

  很快,地底人、半丧尸化人类和狼人正式组成了负责维护王都区秩序的黑兵,而渐渐清醒过来的哨兵和向导花费了很大力气,才争取到加入黑兵的机会。他们查不出事情原委,这事便成了一个古怪的谜。而也正因为这起事件,黑兵中的哨兵和向导与其他三类组群的矛盾也是一直存在的。

  “……等等。”雷迟大觉诧异,“已经有人被杀了,但是你们就这样让整件事过去了?这不可能吧?”

  “受伤的是王都区的居民,但是真正死亡了的,全部都是流浪汉和身份不明的外来者。”边寒告诉他,“维持稳定是最重要的,当时大家都已经清醒,所以这事情就这样压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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