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眼见着便要迈步去躺椅那头坐着陪沈采采,清墨连忙劝道:“陛下,您身上还都是湿的,不若换身干净的衣袍,这样也好陪着娘娘。”
皇帝脚步一顿,只一沉吟便也点了头:“也好,先换一身干净的吧。”
他现下浑身湿漉漉的,指不定一身的湿汗气,他自己自幼习武、身强体壮倒也不怕什么。只是,若是因此而耽搁了沈采采的身体便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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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贺从行说的,沈采采这一次的状况比上一次要好得多,她甚至都没有像上一次那样昏迷个一天一夜。
当天晚上,她就醒了。
她醒来的时候,意识慢慢的跟着复苏,很快便发现周侧一片昏暗,显然是在夜里。而她也并没有躺在那张临窗的躺椅上而是在柔软宽大的床榻上。
床榻舒适柔软,锦被厚实温暖,屋内烧着暖融融的安神香,令人昏昏欲睡。
还有人在被子底下握住了她的手。对方的手掌宽大且有力,五指修长,掌心滚烫。
沈采采一下子就确定了:是皇帝。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晚安~
感觉太匆忙,写得不太好qaq
第90章 拔清毒素
沈采采心里忽然便觉得妥帖安稳了。
那颗悬在半空不上不下的心似乎也跟着回了原本的地方。
她心里一妥帖安稳, 紧绷着的精神也跟着放松了下去, 那点儿初醒时压下的困倦便也回来了, 竟是没有惊动旁的人,就这么闭着眼睛又睡了过去。
这一觉倒是睡得极好,沈采采第二日醒来时除了肚子有些饿,精神倒颇是不错。
窗外的雨也早便停了,乌云也跟着褪去, 正是晴空万里的好天气。眼下阳光正好,只见柔和的晨光从窗棂折进, 无声无息的映照入殿, 裁成一缕缕的金光。
沈采采安安稳稳的躺在榻上, 一抬头便能看见握着她的手, 靠在一侧休息的皇帝。
就像是她上回与皇帝说的“其实看久了,就算不喜欢也喜欢了”, 这情人眼里出西施,她虽然不大欣赏皇帝的长相,但是现下再看却又觉得怎么看怎么喜欢,看着看着, 终于还是忍不住的抬起自己还空着的那一只手, 轻轻的去抚皇帝有些瘦削的面颊。
皇帝本就只是想要在榻边守着沈采采,累了就略闭闭眼, 偏他昨日冒雨赶了一路,确是累得很了,不知不觉便真睡了去。只是他到底是浅眠, 沈采采略一动弹,他便醒过神来,眼睫一动,眼睛也跟着睁了开来。
看着榻上正朝自己微笑的沈采采,他乌沉沉的眸光有片刻的怔忪。过了一会儿,他仿佛才终于意识到这不是梦,沈采采是真醒了,紧绷的面容也跟着放松了许多。
他不由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紧接着便与沈采采道:“昨日我确是来得晚了,到殿里时,你已服了药。”
沈采采心知皇帝这是与自己解释,便应道:“其实,我昏过去的时候,好像也看见你的人影了。”
顿了一下,沈采采又道:“你那时候头上戴着斗笠是不是?”
皇帝点点头。
沈采采便与他眨了眨眼睛,眸光盈盈,俏生生的模样。她也笑着应道:“我就知道。虽然那时候外面下着雨,又隔了些距离,可是我看一眼就知道是你。”
皇帝听到她这话,心里一时极软,软到极点又微微泛出一些酸涩来。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抚了抚沈采采柔软鸦黑的鬓角,低声与她道:“饿了没,我叫人给你备早膳?”
沈采采确实是忍着饿和皇帝说话,听他主动提起早膳,这便矜持的“嗯”了一声。
皇帝方才扬声叫人去备早膳,然后又与沈采采道:“贺从行说这一次很顺利,再有两回,就能彻底拔清楚毒素了。”
沈采采松了口气,然后又仔细的问他:“那下一次服药呢,是什么时候?”
这个问题,皇帝早便问了贺从行,此时回答起来也是不疾不徐,只轻声道:“下一次大约要六月了,至于最后一次可能便要看你的身体,如无意外便是六月底或是七月初的时候......”
说着,皇帝抚着沈采采鬓角的手指跟着往下一掠,轻轻的在沈采采的颊边抚过,动作十分轻柔,可到底还是心疼的:“这拔毒到底极伤身体――你接连拔了两回毒,看着便瘦了许多。”
皇帝的指尖搭在沈采采凝脂般的皮肤上,只觉得她面色极苍白,几无血色,那柔软滑腻的皮肤仿佛一揉就碎的宣纸。便是抓在手上也叫人安不下心来。
沈采采却有些不以为意――这才几天,怎么可能真就立刻看出胖瘦了?不过,她眼下也不好和皇帝争辩这才几天看不看得出胖瘦这样的问题,索性便掰着指头算了下日子,杏眸微亮的道:“这么一算,拔完了毒,正好能赶上七夕呢。”
皇帝很喜欢看她这双眼发亮的鲜活模样,脸上的担忧之色倒是去了许多,他不由得也跟着笑了笑,应和道:“嗯,这此七夕便不回宫了,我们留这儿过,只我们两个,边上也少了那些个闲人说嘴,清净许多。”
沈采采点头应了,接下来又问了皇帝一些泰山地震如何处理的事情。
两人一个躺着一个坐着倒是略说了一会儿话,一直等到宫人端了早膳来,这才停下话,一起用了早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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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采采用过早膳后,胃里舒服了,便也觉得身体也好多了。
虽然接连拔毒有些伤身体,她眼下也不似第一次那样可以状若无事、轻轻快快的下床,但也只是虚弱怠懒了一些,用过膳后下榻走一走还是可以的,只是不能走太远,要不然也是要腿软喘气的。
沈采采心态比较好,反到是自嘲了一句,缓和了下气氛:“我以前还觉得病美人一步三喘很有点儿装模作样,现在看看倒也不定是装出来的......”人要真虚弱到一定程度,想必便是如此了。
皇帝脸色难看的很,抿了抿唇,面容极冷但终究还是克制着没说话。
贺从行现下也是仔细得很,虽说先时候已看过脉但还是再次望闻问切了一番,见沈采采并无大事,倒也神色微缓:“娘娘这身子眼下还要再养一养,下一次服药约莫是要等到六月中旬了。”
沈采采点点头,又道:“你给陛下也看看脉吧。他昨日里冒雨赶了一通路,想来全身都湿透了,只怕也受了些寒气。这事总也不好耽搁的。”
贺从行倒还真是忘了这事――主要是皇帝素来一副刀枪不入的铁人模样,昨日里又是皇后服药的重要时刻,贺从行和诸人一般都是一整颗心的记挂着皇后的病情上,竟是把皇上忽略了。
眼下听得沈采采这话,贺从行这才反应过来:可真是顾了这头忘了那头,皇帝这儿也不好不顾的......他反应过来,倒是低了头,不由道:“还是娘娘仔细,倒是我疏忽了。”
皇帝倒是觉得身子还好,只是他心里头颇是感动沈采采这般关心,想着要叫沈采采放心也没有多说,这便抬手让贺从行看了脉。
结果,这一看,倒是看出了个外寒入体。
接下来几日,沈采采这头暂时的停了药,整日里吃着小厨房里精心调配出来补身体的药膳,什么野山参炖鸡、清炖鳝鱼、党参炖甲鱼、虫草乌鸡汤、金银花炖鸽子汤......一样样的轮着吃,沈采采都觉得自己要给吃吐了。
而皇帝却因着外寒入体,只得吃得清淡些,每日里也只得苦兮兮的喝着驱寒的汤药。
沈采采原还有几分的不高兴,有了皇帝作对比,感觉这一次夫妻两人倒也算是“同甘共苦”了,故而吃药膳的时候也没太抱怨,只尽力多吃些。这么温补了数日,虽说不可能一口气喂成胖子,更不可能一下子养回原本的好身体,但沈采采因为接连拔毒而微微泛白的脸色也渐渐的有了一些血色,精神也是显而易见的好多了。
所以,接下来的两回用药却也没有太大的意外,等到七月初最后一次用完药,贺家师兄弟终于可以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与皇帝道:“娘娘玉体应是无碍了,虽伤了身体,但底子还在,娘娘又正年轻。但待醒了后,再着御医细细调理身子,想必很快便能养好了。”
谢天谢地,他们两个人可终于不用再跟着发愁了――天知道,他们心里压力也很大啊,生怕治坏了皇后要给赔命。就这么几天,他们师兄弟两个便已经愁掉了好些个头发......贺希行甚至还暗自在心里嘀咕着:回头还得给自己弄点儿生发的药膏什么的才好。
皇帝闻言心下一松,面上也跟着缓了缓,一贯冷淡的面容上甚至都还露出些微的笑容。但是,他很快便又提起了心:沈采采拔了毒,从此再无生命危险,这自然是天大的好事。可是,既是拔了毒,那么她曾经忘了的事情必然也会跟着想起来.......
想到这里,皇帝的心里又添了些许说不清的担忧,他挥手让贺家师兄弟先下去,自己则是如前几次一般,握着沈采采的手,坐在榻边等着她醒来。
只是,他却不知道这一次想起了一切的沈采采醒了后,又会用什么态度对自己。
第91章 初醒就膳
皇帝心下不安但还是耐下心来等着沈采采醒来。
大约是贺家师兄弟嘴里说的抗药性的缘故, 沈采采确实是一次比一次醒的早。
这一次, 沈采采傍晚时便醒了。
正值金乌西沉, 天边晚霞如一朵朵绽开的花,颜色极美。只见一缕粲然的夕光从窗外照进来,照在沈采采鸦青色的长发上,隐约染了点融融的金色,颜色瑰丽。她乌黑浓密的眼睫跟着轻轻颤了颤, 终于睁开眼睛,一双乌溜溜的杏眸正好对着榻边的皇帝。
皇帝对上她的眼睛, 握成拳头的掌心不知何时已有了湿汗, 滑腻腻的。
他们两人彼此对视着, 都没有出声, 殿内一时静的出奇,甚至还能听见窗外归巢的鸟雀清脆婉转的啼叫声。
沈采采一动不动的凝视着皇帝, 然后眨了眨眼睛,看上去像是终于从昏沉里醒过神来。
皇帝也不知道自己心头是什么滋味,只觉得心脏砰砰的跳着,他甚至都能听见自己激烈的心跳声。但他仍旧没有开口, 而是下意识的抿了抿刀片般的薄唇, 下颔线条紧绷,原本就线条凌厉深刻的五官显得更加肃然, 神容亦是少见的凛然――很显然,他是在等着沈采采开口,然后再依此估量对方的态度。
沈采采眨了眼睛后, 果然先开了口:“有吃的吗?”
她的声音初时听上去微微有些干涩,喘息也有些急促,似乎有气无力的。但是,她很快便调整了喘息,就连说话声也跟着流利了起来:“现在应该是用晚膳的时候吧,你用过了吗?”
听到她的话,皇帝的脸上有片刻的不自在――在等待的漫长时间里,皇帝也考虑过沈采采醒来后种种可能的对话开头,只是他实在是没想到沈采采第一句竟然会是“有吃的吗?”.......
好在,皇帝反应极快,立刻便应了一声道:“朕这就让他们去准备。”
沈采采朝他露出笑容,然后又微微阖了阖眼睛,不紧不慢的加了一句道:“现在已经拔完毒了,你可别再让厨房那些人做什么药膳了。”
眼见着沈采采醒来后的对话与预想里的越差越大,皇帝难得的怔了一下,以致于此时的回答也多是只凭本能:“贺从行说了,你眼下身体虚弱,还要好好调养,多吃点药膳也是好的.....”
他说完这个也觉得奇怪,忍不住好奇的多问了一句:“朕瞧着小厨房做出的药膳味道也不差,你怎么就这么讨厌?”
沈采采仍旧躺在榻上,浓密乌黑的长睫轻轻的往下一扫,白皙柔腻的面上落下轻轻的阴影。她沉默片刻,大概是一时寻不出正经的理由,最后只好有气无力的哼了一声:“反正,无论什么,但凡加了个药字,我吃着就不是滋味.....”
皇帝:“......”
皇帝被她这歪理邪说逗得一笑,本来有些紧绷的神色也跟着缓了缓。他倒是没有与沈采采歪缠,先扬声吩咐了宫人传膳。
这会儿确实是用晚膳的时候了,小厨房那里也已把皇帝的晚膳准备的差不多。只是没想到皇后会是在这个时候醒转,好在皇后的膳食也是提前做了些准备的,眼见着皇帝吩咐下来,厨房里的人虽也觉得时间紧,但还是快手快脚的就着先前的准备起来。
沈采采眼下还起不来床,清墨等人便小心的服侍着她从榻上坐起,背后靠着软枕,前头则设了乌木小几,木几上正好摆上饭菜。
沈采采昏了大半日,眼下自然也饿得很,再闻着眼前这热腾腾的饭菜香,更觉饥肠辘辘起来。所以,她也没闲话,这便抬手先端了一碗南瓜红枣粥先吃着,另外配着尝了几口老鸭蒸山药。
虽说厨房那些人手艺都很好,无论是南瓜红枣粥的清甜和老鸭蒸山药的原汁原味都是真真的,可终究是清淡少油,沈采采嘴里尝着总觉得快要淡死了。也就是她现在太饿,要不然真是半点也不想吃了。
不过,比起沈采采那些个清淡少油的药膳,皇帝跟前那张小几上摆着的菜色倒是丰盛许多,除了大鱼大肉竟然还有串炸鲜贝和炸得外焦里嫩的炸鹌鹑,卖相极好,油水发亮。
沈采采喝了小半碗的南瓜红枣粥后,闻着那喷香的肉香,只觉得胃里好似更饿了。她终于还是有些忍不住,悄悄的拿眼角余光往皇帝那头扫了几眼。
皇帝眼下正是心气不顺的时候――既是担心沈采采的想法又为自己眼下的忐忑而觉恼羞。正因如此,他注意到了沈采采的眼神,索性便顺势咬了一口沈采采看了好久的炸鹌鹑。
他一口咬去炸鹌鹑酥脆金黄的外皮,肉汁和油水滋滋的跟着往下滴,肉香四溢,里面的肉便显得格外鲜嫩,咬一口便是酥脆入味。
沈采采闻着那肉香,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皇帝看了她一眼,道:“想吃吗?”
沈采采不觉点头,眼巴巴的看着皇帝,只盼着他能给自己弄点儿来。
皇帝却是不疾不徐的把那一只炸鹌鹑都给吃了,他姿态优雅,吃肉吐骨头,那慢条斯理的模样简直是能把人肚子里的馋虫都给勾引出来。
沈采采忍不住又咽了咽口水:“.......你别光顾着自己吃啊。”
皇帝慢条斯理的吃完了炸鹌鹑,这才一副关怀病人的语气:“你现在才醒来,身体又虚弱得很,吃不得这些太油腻的。”说着,又给沈采采夹了一筷子的清蒸多宝鱼,“吃点清淡的也好。”
沈采采:“.......”这都什么人啊!
沈采采自觉自己还是很有些骨气的,既然吃不了那些个东西,索性便低头用膳,化悲愤为食欲的把眼前的几样药膳给吃了,直到肚里有些撑着了,她才恹恹的放下筷子,叫人把吃剩下的饭菜都端下去。
宫人又端了热茶来给帝后漱口。
沈采采漱口后,含了一片茉莉香片,然后才从清墨手里接了一盏消食的山楂茶,有一口没一口的抿着。
皇帝喝的却是普洱,他漫不经心的喝了几口热茶,终究是心里还有事,很快便把受上的茶盏搁在了案边,挥了挥手:“都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