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商陆点点头。
*
当晚向南星躺床上左思右想半晌,终是开了电脑,默默删掉了她校内网上那则关于澳洲的动态。
512大地震那会儿,包括阜立在内的全国各大院校都举行了悼念仪式,那阵子商陆刚与强势的院领导周旋完毕,必须用最快速度补上他落下的功课,姥爷的病情又总是反复无常。
如今回想起来,对于向南星来说,整个五月也都是灰色的。
可对于那些身处灾区的人来说,恐怕直到现在,他们的世界也还没有转晴。
澳洲对于向南星的吸引力,也在这个念头萌生的那一刻消散殆尽。
等向南星删完状态,一看时间已近零点。
虽明知商陆已经睡了,她这种心里藏不知事的性子,还是促使她发了条短信给他:“我也想跟你们一起去。”
只能等商陆明早起床回复她了。
不成想向南星躺回床上刚眯眼,她手机就震了。
两个字:不行。
*
向南星抱着手机研究了半天也没研究出来商陆是以什么心态发来的这俩字。
又发过去一条:你放心,我说服我爸妈让我去。
五分钟后商陆才回复。
还是俩字:不行。
向南星这回可是火了,直接一个电话回拨过去:“凭什么邹然可以去我不可以去?”
商陆在电话那头一顿。
不知是因为刚被吵醒思绪还没接上,还是就单纯不想告诉她。
向南星直接从床上站了起来:“你不给我个合理理由我就不挂电话,谁也甭想睡。”
“……”
“……”
商陆思索半晌,还真就给了她一个理由:“邹然是真的想去帮忙,你是因为被学长的话刺激了才想去,性质不一样,别勉强自己。”
向南星拿手机的手一僵。
半晌没再吱声。
再开口时,突然很平静:“商陆,在你眼里我就这点斤两是吧?”
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拉开床头柜把手机扔进去,眼不见为净。
他以为她是听了学长夸邹然,才想要东施效颦?
与其说是平静,不如说是失望。
作者有话要说:商处:我只是担心她在四川出什么事,我没法跟向家交代。
星仔:那你怎么就不怕邹然出什么事,你没法跟邹家交代?
商处:毕竟那是我未来岳父母……
第18章
但转念想想,她那么在意商陆的想法干嘛?
商陆还能绑着她不让她去不成?
她妈倒是可以。
先集中所有火力对付她妈才是重点。
向南星可不能提她要去四川,她又不能骗她妈说学校里有什么活动,她走不开,思来想去只能祭出迟佳了。
至于她为什么非得留在北京陪迟佳,连澳洲都不乐意去了――
国庆节前的最后一个周五,向南星在离校前,迟佳还一直在帮她出主意:“你就跟你妈说我摔断了腿没人照顾,你得留下来陪我。”
向南星她妈也早听闻过迟佳父母常年在外地做生意不管女儿,这个理由倒是没什么破绽,可是:“你这么咒自己真的好吗?”
向南星有点不确定。
迟佳想想也对,思考半天又说:“那你就告诉你妈我失恋了,成天寻死觅活,你得留下来看着我。”
过两天可就是国庆节了,时间紧迫,向南星只能勉强先拿这个理由应付着了,周末一回家,向南星她妈刚挂了和陈默他妈的电话,向南星的电话就响了――
迟佳按照向南星刚发过去的短信指示,给向南星来了电。
向南星接听电话的当下就把音量调到了最大,以至于迟佳在手机那端一开口,向南星的耳膜就被震得嗡声直响,站在向南星一米开外的她妈自然也听见了迟佳哭天喊地的第一句:“星仔!我不想活了!”
向南星忍着耳膜的生疼瞅一眼她妈,果然正准备去做晚饭的向妈背影僵在了厨房门口。
分明是在偷听。
父母对这个年纪的子女总是额外关心,向妈也不能免俗。
迟佳编不出来后话,索性在电话里哭,可劲儿哭,全靠向南星撑起整场演出。
“佳佳你别哭了,他不珍惜你是他的损失。”
“那女的没你漂亮没你瘦没你高,他瞎了眼了才会选她。”
“别别别!你千万别这么想!”
或许向南星演得太投入,电话那头的迟佳突然笑场,向南星被她带得也编下去了,索性焦急呼唤两声:“佳佳……佳佳!”就赶紧挂了电话,径直跑回自己卧室。
她的行李包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向南星拉上拉链,挎上行李包就从房间冲了出来。这时的向妈也早跟到了向南星卧室门口,连问:“怎么了这是?”
“妈我国庆去不了澳洲了我得去陪迟佳我怕她做傻事。”
向南星一句话一口气说完,不等她妈反应过来,已经先行夺门而出。
至此,向南星就住去了迟佳那儿。每天还得给她妈实况直播迟佳的状态――
“她最近都吃不下饭。”
“她爸妈出差不在家,家里就我俩。”
向妈还挺担心这失恋的小姑娘:“要不我去给你们做顿饭吧。”
向南星一听,完蛋了,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凑在电话旁全程偷听的迟佳果断带着哭腔来上一句:“都别管我!我只想自己待着!”
向南星被迟佳这么一提点,赶紧附和道:“妈你就别过来了,她正封闭自己呢,不想见外人。”
向妈终于打消了过来帮忙的念头,向南星心惊胆战地挂了电话,就听迟佳在一旁感叹:“我当初怎么没去考北电?我这么有演戏的天赋……”
*
搞定了她妈,向南星总算可以安心启程了。
商陆不让她去,她索性绕过商陆直接联系学长。
好在第一次见蒋方卓那次她就厚着脸皮要来了对方的联系方式,订票前,学长还好心道:“我把你的座位安排在商陆旁边,你俩熟,还能互相有个照应。”
向南星却说:“不用了学长。我不跟商陆坐一块儿,我俩……不熟。”
最后俩字说得格外斩钉截铁,连蒋方卓都信以为真了,加上商陆自己提到向南星的时候也说只是老同学,蒋方卓在北京的最后几天忙于前期调度,也就忘了提前知会商陆一声。
以至于商陆在机场见到向南星的那一刻,表情几乎和他去年同一时刻在去乌镇的候车厅里见到她时一模一样。
就连和商陆前后脚出现的邹然,也和去年一样,一脸岁月静好。
倒是向南星这回脸上没了笑容――
面对邹然她倒是依旧笑吟吟地打招呼,转到商陆那儿反倒成了一眼都不瞅,直接绕过他,去和团队里的其他人混脸熟去了。
如今的问题反倒成了,除了这仨学生,蒋方卓带的团队里就只有蒋方卓这么一个会说中文的,剩下仨华裔俩白人一黑人,向南星虽然四级考的分还挺高,但口语真不行,和他们只能磕磕绊绊地交流。
向南星本还挺担心,出人意料的是邹然的口语竟也不太行,向南星可算找到陪她一起垫底的人了,底气也瞬间足了,操这么一口蹩脚的英文也敢和人聊得这么开心,商陆不远不近地看着,也就放弃了上前去当翻译的念头。
站在落地玻璃前的蒋方卓电话核对完了物资运送方走陆路的时间后,挂了电话正准备回头找地方坐,正瞧见坐在离他最近处的商陆和邹然俩人。
姑娘几次看向商陆,分明想聊些什么打破此刻的沉默,商陆却只顾低头摆弄他团队里的人从美国带来的复眼相机。
姑娘几次欲言又止,最终也只能勉强挤点笑容出来,和团队里的陌生哥哥姐姐们聊天去了。
相反另一边的向南星,早已和这帮肤色各异的新朋友们打成了一片。蒋方卓走到商陆身边挨着坐下时不由得感叹:“你这老同学生存能力应该不错。”
如今这个社会谁对谁防备心都挺重,此等不惧生的人已经很少。
商陆这才从相机的操作界面抬起头来,看了看此刻蒋方卓的视线去向,才明白过来蒋方卓说的是谁。
这点商陆倒是很赞同:“她这人丢荒岛上都无聊不死她,没准和动植物都能聊得很开心。”
蒋方卓被这个说辞逗笑了。
上了飞机之后,蒋方卓也切身体验了一把这姑娘的不惧生――
向南星的座位就在他隔壁,她关手机前还在打最后一通电话,蒋方卓本以为她是在和父母报备,不料她开口却是:“我准备关机了,万一我妈打我电话发现我关机,再打到你那儿去,你可千万别露馅儿。”
等向南星挂了电话,蒋方卓才开口:“瞒着父母出来的?”
刚按下关机键的向南星一惊,抬起头来便是心虚一笑。
向南星也没打算瞒他,直接把前因后果都说了,反正蒋方卓不认识她妈,向南星不怕他去打小报告。
她倒是没想隐瞒,无形之中却给了蒋方卓压力,不得不预先提醒她:“那从现在起我就是你的监护人了,到了灾区一定跟牢我们。”
蒋方卓说得严肃,向南星嘴上答应,心里倒不怎么怵,她出发之前查过新闻,灾区目前已在重建,叶氏生物这次组团主要是去捐赠物资和药品,是和当地红十字会合作的,又不是单枪匹马入虎穴。
他们此行的主要目的地是汶川和绵阳两地,一行人到了成都之后待了一晚,等物资和药品装车上路后,他们跟着车队先去汶川。
车队一路沿着蓉昌高速一路往北开,08年末直达汶川路段还未开通,等车子一路下了高速,颠簸就没停止过。
车上的条件远不比成都,向南星一路被颠地魂都快散了,不知谁传过来一瓶晕车药,向南星接过来赶紧拧开盖子,回头准备说谢谢那刻才看清伸着手的正是商陆,她那拧盖子的手便停下了。
向南星什么话也没说,直接把晕车药又塞回了商陆手里,自个儿枕着车窗装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