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渐渐收紧的手劲上,阿愁体会到一种不安。待她再抬起头来时,便正好迎上他那充满独霸欲的热吻。于是阿愁便知道,当年她的死,显然是吓坏他了。她心底一柔,便不由得放开了自己,任他予取予求……
最终,还是李穆首先恢复了理智,艰难地从阿愁怀里挣脱出来。直到这时,阿愁才发现,不知不觉中,二人竟“赤诚”相见了。
李穆拉拢她的衣襟,将头埋在她的颈间,不满地抱怨道:“得守三年的孝……”
阿愁顺毛一般抚着他同样被剥光了的背脊,一边微笑道:“换个算法你可能会高兴一些。只剩下二十二个月的孝期了……”
李穆一滞,苦笑道:“听起来像是只剩下二十二个月的刑期。”
“你这不孝子!”
阿愁开玩笑地在他那光裸的胸肌上拍了一巴掌,却立时就拍出了他两眼的火花……
*・*・*
等阿愁和李穆各自收拾妥当,去小花园里寻郭云时,阿愁才发现,她忘了一件事――吉祥!
他俩到得花园时,就看到郭云正和吉祥站在一处说着话。
吉祥看到他俩时,神色还算正常,偏郭云的眼神看起来有点飘。
阿愁不由就狐疑地看了郭云一眼。
而连阿愁都看出来了,李穆又岂有看不出来的道理,于是等阿愁和吉祥都走开后,李穆便拉住郭云,二人一阵云山雾罩的打机锋。
那郭云虽然什么重要的话都没说,可话底却透露出想要买断吉祥和李穆之间契约的意思。
李穆不禁微微一动眉梢。显然,吉祥误导着郭云认为,她是王府里的一个下女。
于是李穆一阵虚与委蛇之后,才隐约透露了吉祥跟他无关的信息。
郭云的脸色顿时一阵不好。
李穆见了,心头无端一爽。他向来是个小人,自己不能如意,自然也看不得别人痛快。
“怎么?”李穆故意调-笑着郭云道,“你这是看上吉祥了?”
郭云却在一阵沉默后,难得正色道:“其实我一直记得她。当年落难的时候,要不是她,只怕我早遇害了。明明那么瘦瘦小小的一个女孩子,竟总护在我和阿愁的前头。后来我被救回去后,曾想过要去找她的,可我母亲告诉我,当年跟我一起的那些孩子都已经被送回了各自的家里。且她是个女孩子,只怕也不愿意叫人知道她曾经落到贼人手里过。
“之前在京城时,我认出了阿愁,又听说她并没有被家人领回去,就担心吉祥也落到慈幼院里去。我原想找阿愁问个清楚的,可阿愁始终没能认出我来。我只当她是不想让人知道她当年的遭遇,就没好直接问她。后来我派人去慈幼院里查访吉祥的下落,结果慈幼院里从来不记录那些人的来去,倒没了线索。我就只好拐着弯地向阿愁打听。她一直没提过吉祥的名字,我便当吉祥应该是幸运地被她家人领了回去。直到我在阿愁家里看到她,我先也没敢认,直到阿愁叫出吉祥的名字,我才敢确认是她……”
李穆再没想到,那段故事还有这么一个小尾巴。他歪头看看郭云,道:“如今你找到她了,你打算怎么办?”
郭云也不瞒他,道:“我想带她回京城去。”
“以什么名分?”李穆道。
郭云沉默了。
李穆道:“若是姬妾什么的,我看你还是别打扰她了。她清清白白的一个女孩儿,怎么着都能嫁人做个堂堂正正能见人的正妻,若是不明不白跟了你,不仅她这一辈子不得出头,还得连累她的子女也低人一头。何苦呢。”
郭云抬头道:“我知道你对阿愁也有意思的,你打算怎么办?”
李穆微微一笑,道:“我不负她,自然是要把我能给的最好的东西给她――我会正大光明地娶她做正妻。唯一的妻子!”
郭云不禁一阵惊讶。其实当年李穆闹船难时他就已经看明白了李穆待阿愁的不同,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李穆居然是打算让阿愁做王妃!
“这……”他犹豫道,“只怕就算皇上同意了,你家太妃也不会同意吧?”
李穆微笑道:“那你当我这些年都在筹划着什么?”又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有心,就没有办不到的。”
又看着郭云一挑眉梢,道:“等一下我就让吉祥搬出去。”
郭云的脸色顿时黑了。
李穆道:“吉祥是阿愁的姐妹,自然就是我未来的小姨子,我可不能眼看着她被人算计了。”
李穆和郭云说这些话时,阿愁原跟吉祥已经走开了,因她忘了一件东西,便回头来找,倒恰好听到郭云的那番话。
直到这时她才知道,之前郭云总绕着圈子套她话,居然是在为她着想,不想让那不相干的人知道她当年曾落入贼手的事。
虽然这件事令阿愁对郭云的印象好了许多,可一想到他竟然在打吉祥的主意,阿愁心里就是一阵不爽。
于是她也顾不得去找她落下的东西了,便跑去问着吉祥道:“你觉得那个郭云怎么样?”
吉祥的神色微微一动,笑道:“现在倒是比小时候更机灵了。”
阿愁不擅长跟人斗心眼儿,便直接道:“我听他的意思,像是看上你了呢。”
吉祥的神色又是一动,半晌,才叹气道:“那又如何?我们又不是一条道上的人。”
阿愁道:“若是他争取到长公主的同意,你愿意嫁他吗?”
吉祥不由就扭头看了她一眼,笑道:“你这是怎么了?不过是老友重逢罢了,居然想到那么离谱的事。”
阿愁却坚持道:“如果有这个可能呢?你愿意嫁他吗?”
吉祥倒真个儿是用心想了想,却依旧摇头笑道:“门不当户不对。便比如我和郑家大郎,之前也就罢了,他和我一样,不过是一介平民,倒也平起平坐。后来他做了秀才,自然就得嫌弃我配不上他了。那郭小郎的身份更高,即便硬是娶了我过门,只怕我也没那个命过那等好日子。我又何苦为了一时的富贵为难我自己。”
阿愁愣了愣,感慨道:“倒是你想得透彻。”顿了顿,又道,“如果你也喜欢他呢?”
吉祥叹气道:“喜欢什么的,从来都不重要。喜欢一个人,却未必就要嫁给那个人。因为女人家嫁人,从来嫁的不是一个人,还有那人身后的一大家子。仅只有他一个人喜欢你,你的日子过得肯定会很煎熬。再喜欢的感情,也会在这样的煎熬里慢慢磨平磨灭掉的。”
这于吉祥来说,算是切身之痛了。
而从她的这番话里,阿愁也头一次听出,吉祥其实并不看好她和李穆的事。只是因为她们都已经不再是那种为了自己的好恶就对朋友指手画脚的中二年纪,她才没有硬把自己的意见强加给阿愁。
果然,当天,吉祥就抱着包袱搬去了阿愁家里。
李穆带着阿愁和吉祥出来时,一抬头,就正看到郭霞正和周昌有说有笑地进了二门。
那周昌一看到他们,脸上顿时一红,赶紧后退一步,拉开了他和郭霞之间的距离。
这点小动作,顿时令阿愁和李穆对了个眼。
那郭霞是奔着周昌来的,郭云则是来找郭霞的。阿愁以为他俩很快就会回京城,却不想,这二人竟住下就没个走的意思了。
这倒便宜了李穆,三天两头以招待郭家表哥表姐的名义来别院里会一会阿愁。
至于郭云对吉祥,自那天李穆和他把这件事说开后,郭云便没再主动去找吉祥,只默默以一种复杂的眼神远远看着吉祥。
倒是周昌和郭霞,看起来越来越热络了。
这般过了十来日,郭云忽然截住来别院交货的吉祥。二人也不知道密谈了一些什么,次日,郭云便以少有的强硬态度,拉着郭霞上了回京城的客船。
那郭云对郭霞道:“你若真看上了他,就让他正而八经派媒人来求娶,这般私相授受又算个什么?!”
以阿愁的好奇心,其实她很想去找周昌打听打听他对郭霞是个什么态度,可一来她和周昌的交情还没有好到可以交流这种心思,二来,郭霞走后,周昌明显打蔫的模样,其实也不用她再问什么了。
至于郭云和吉祥谈了些什么,因吉祥明显一副不想提的模样,阿愁便只好按捺下了猫一般的好奇心。只是,自郭家兄妹走后,原本做事很专心的吉祥,居然渐渐开始走神了。有时候手里拿着针,竟是半个时辰也不曾往那绣棚上扎下一针。
显然,那如狂风过境一般扰了人的心性的,不止是郭霞一个。
那狂风般的兄妹刮过境后,唯一得益的,就只有那广陵王李穆了。
如今广陵城里人人都知道,这新广陵王可不是老广陵王那样昏聩荒诞之徒,除了处理正务外,新广陵王一直都是乖乖在王府里闭门守孝的,最多不过是隔个三五日便去仁丰里他私人的别院里散一散心。
*・*・*
就如李穆所说,宜嘉夫人也跟着他从京城回来了。
那宜嘉夫人在家歇息过旅途的疲累后,便给阿愁送来一张帖子,请她去夫人府赴宴。
早在李穆得到爵位的传承之前,宜嘉夫人就已经知道了李穆的心思。虽然她觉得阿愁这样的身份显然是配不上她家廿七郎的,可作为一个在宫里浸淫了半辈子的人,她也很清楚,便是她有意让李穆高娶,只怕宣仁皇帝也不可能同意广陵王跟世家联姻。
而与其给她视作亲子的外甥弄来一个出身不够高,且外甥还不喜欢的女人,宜嘉夫人倒宁愿这人是阿愁了。至少阿愁那样柔顺的性情很好调-教。
当然,她会对阿愁有这样的印象,靠的全然是阿愁的“龟忍功”。
宜嘉夫人那里拿王妃的标准纠正着阿愁的一举一动时,阿愁则是看在她是当世唯一一个对李穆好的亲人份上在努力忍耐着。
好在很快李穆就来救驾了。
也不知道李穆跟宜嘉夫人说了什么,宜嘉夫人再出来时,虽然时不时还是会忍不住指正一下阿愁的言行举止,倒再不像之前那般苛求了。
当阿愁抬着双不解的眼看着她时,宜嘉夫人颇为感慨地道:“你是个有福的,能得廿七那么护着你。”
那在宫里生存下来的,没一个不是人精。如今宜嘉夫人知道李穆心里的底线在哪里,自然不会去踩踏那条线。且她也算是看着阿愁长大的,知道她性情好,人也聪明,可又没有聪明到有一肚子的算计……
人们往往会觉得,跟那些比自己聪明的人相处时压力会很大。可跟那些比自己笨的人相处,人们又往往会很快会觉得对无聊。倒是那些略有些聪明,可又没聪明到能够碾压自己的人,相处起来反而会更放松、更愉悦――这,便是如今宜嘉夫人对阿愁的看法。
于是,在李穆的干预下,原本对阿愁不太满意的宜嘉夫人忽然就发现,有那么个聪明过了头的外甥,若再配上个聪明过了头的外甥媳妇,这日子只怕就没办法过下去了。倒是这有时候聪明有时候又呆笨的阿愁,恰正好可以跟如今愈发奸滑的李穆扯平了……
这么想着,宜嘉夫人再看阿愁时,竟渐渐没那么挑剔了。
第一百六十章・瓜熟蒂落
时节进入三月后, 眼看着莫娘子即将瓜熟蒂落, 阿愁便摒弃了一切外务,天天守在莫娘子的身边。
此时莫娘子早已经过了三十岁的生辰。便是以后世的观点来看,三旬妇人都已经算是高龄产妇了, 又何况这是医疗条件很不怎么样的时代。所以,虽然阿愁面上不显,其实心里很是为莫娘子的生产捏了把汗的。
好在李穆知道她的心思,早早将王府里养着的稳婆调到别院里听令了。只要隔壁莫娘子一有动静,她们便会过来帮忙。
那莫娘子发动的时候,一家人原正坐在一起吃着午饭。甚至,当莫娘子意识到羊水破了时, 她还一脸尴尬地想着先把季大匠和冬哥给赶出去。
从来都是不急不徐的季大匠,当下就惊出了一脑门的冷汗, 二话不说, 便当着阿愁和冬哥的面, 把莫娘子抱去了早就准备好的产房里待产。
阿愁呆怔了一下之后, 也反应了过来, 赶紧差使冬哥去隔壁把稳婆叫来,她则跟着一阵忙前忙后。
偏她要进产房时,叫家里帮佣的老娘给撵了出来,只说她是未婚的姑娘家, 不许进去。
转眼两个稳婆过来后,便不客气地把原本赖在产房里不肯走的季大匠也给赶了出来。
恰巧今儿逢着胖丫休沐,她一早就约了吉祥和如今已经满师的果儿去别院里品尝她新学会的一道点心。等听到这边的消息赶过来时, 三人就看到那季大匠和阿愁还有冬哥,如三只热锅上的蚂蚁般,排着队地在廊下打着转。
一旁的产房里,倒是一片安静。
过了约半个时辰的模样,产房里没个动静,狸奴却从外头跑了进来。
却原来,别院那边的人把莫娘子发动的消息上报到李穆那里。李穆当即抛开公务赶来了别院。只是,他身上有孝,不好来这边,便守在别院那边听消息了。
这一下,阿愁纠结了。满心不安的她既想跑去向李穆寻求安慰,又害怕她这一离开莫娘子那里会有个三长两短。纠结半晌,她到底选择了先顾着这一边,便只好命狸奴不停地来回传信。
这么一折腾,就折腾到了半夜,偏还没折腾出个结果。
那莫娘子和阿愁一样,原是个很能忍的人,可折腾到三更过后,连莫娘子都忍不住从小声呻-吟发展到大声叫喊了。
季大匠一听莫娘子的叫声,当即就白了一张脸。若不是冬哥在一旁及时扶住,他甚至险些连站都站不住了。
果儿性子急,便跑到产房窗下问着里面,“怎么回事?”
两个稳婆中的一个出来,面带忧色道:“胎位不正,最好请先生来扎两针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