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公主颇受先帝宠爱,当初成亲之时所赐下的公主府占地不小,其中景色颇有江南小桥流水的味道。而永乐公主爱梅,在公主府里便种了大片的梅花,冬季怒放,极为的漂亮。
崔李氏对这次赏花很是看重,专门让王妈妈收拾了崔容的衣裳首饰,石榴红的缠枝莲纹对襟上襦,下边雪白绫裙,腰间挂着一枚白玉蝴蝶玉佩,就连妆容也是特意遣了她身边的大丫头春菱来为她描眉弄眼。
崔容本就生得好,如此梳妆打扮,顿时艳色逼人,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红色牡丹,带着少女的娇俏,却又特有一种端庄妩媚。
崔李氏满意的点点头,只是目光落在她的腰间玉佩之时忍不住蹙了眉:“怎么戴这块玉佩,你长年戴的那块凤凰玉佩来。”
崔容神色不变,笑道:“那块玉佩我戴了许久,上边的络子都磨损了,倒是显得寒酸了,还不如这块玉佩了。”
那块玉佩,是她和张子裴的定亲之物,也是她戴了十一年的东西,向来是不离身的。只是重来一次,这贴身的物件如今看着只会让她想起自己以往的不堪来,她早就把这东西塞箱底了。若是可以,她是不愿意再拿出来的。
崔李氏却是不知道她上辈子因为这块玉佩受了多大的委屈,只嗔道:“你懂什么,那块玉佩有不同的意义,你可得好好保管好的。”
定亲之物,可不是很重要嘛!
说完,崔李氏连忙吩咐添香去取了来,道:“我这里络子平日打了不少,选一条系上便是。”
崔容心里无奈,她哪里不知道崔李氏的心思,她和张子裴指腹为婚,崔李氏心里这是打着让她嫁到慎国公府的心思。
要知道慎国公受皇帝看重,而张子裴又年轻有为,才华横溢,在年轻一辈中也是个中翘楚,而他母亲又是皇帝亲妹长乐公主,怎么看这都是一门大好的亲事。说出去,京里边不知道多少姑娘歆羡了。
只是,这一切终究是要崔李氏失望了。永乐公主宁愿要崔颜那个冒牌的崔国公嫡女,也不要她这个打小就在市井长大的正牌嫡女。
崔李氏将屋里所有的络子取来,然后选了一条如意结的红色络子将玉佩系上,这才觉得满意了――自家容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怎么也不能让她在婚事上委屈了。
慎国公与自家二爷交好,十几年的同窗情谊,而子裴也是他们从小看着长大的,自家容容嫁过去,他们必定不会委屈了自家容容。
不过,那日见到永乐公主,她对容容的态度似有不满。
想到这,崔李氏有些迟疑。
女子嫁人之后便终日在后宅与其他妇人为伍,如果永乐公主对崔容不满意,免不得会让她受了委屈。而身为儿子的张子裴也不知道护不护得住自家容容。只是这门亲事已经定下了,总不能更改了,崔李氏只盼永乐公主日后能看见自家容容的好。
如果永乐公主仍还是不满,这门亲事……
这次出门却是没带上崔月两姐妹了,永乐公主帖子只给了崔李氏,虽然四夫人有心让自家闺女出去见见世面,但是也不能厚脸皮让二嫂将人带去,心里只能可惜。
崔颜自来是孝顺温柔的,一路上细声细气的和崔李氏说着话,笑容恬静,端的是好气度。
崔李氏虽然说日后不能对她好了,可是养了十一年的姑娘,怎么也有感情了,哪真的能就能绝情。
崔颜虽然神色一如以往的平静,可是她心里却是颇为复杂的。崔李氏和崔垣对她态度的冷淡,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她心里有些发恨,为什么,为什么崔容要回来了?为什么她要来把自己所拥有的都抢了?
――
马车从公主府的大门一侧的角门驶进去,搭着添香的手下了马车,绿瓶忙把手炉揣她的手里。
梅林在公主府的南边,下了马车她们又换了软轿,等进了后院,自有公主府的婆子来引人往梅林走。
不同于京城其他人家府邸的粗犷,公主府颇有一种婉约情调,小桥流水,精致的亭台楼阁,清幽无比。
昨日才下了一场大雪,入目银装素裹,天地间一片静谧,走过一扇拱形洞门,顿时眼前一亮。
入目是一大片开满梅花的花海,寒梅吐蕊,冷香扑鼻,娇嫩的花瓣之上,还覆着一层薄薄的白雪,更衬得花色娇艳。
入了梅林,鼻尖冷香缠绕,有花瓣飘飘落下,积雪簌簌,这里就像是远离了尘嚣的另一个世界,安静又美好。
走了一会儿,耳中便听见了隐约的清脆铃声,再走几步便能听见伴着铃声的笑声笑语。
梅林之中,一条弯曲小溪从中跨过,在溪旁坐落着一个八角亭,亭子八角挂着铃铛,风一吹便铃铃作响。八角亭上四周挂着白纱,微风卷起,白纱轻飘,伴着梅色,真有一种宛若仙境的感觉。
走进八角亭,才发现外边看着亭子精致小巧,里边却极大,如今已经坐了七八个身着盛装的丽人,都做妇人打扮。
而长公主坐在正对着亭口的位置,着了淡紫襦裙,乌发高挽,云鬓金钗,手里托着天青色的茶盏,长袖垂下,逶迤着一种优雅端庄的弧度。
“永乐公主!”
崔李氏带着崔容二人走近行礼,永乐公主搁下茶盏,伸手指了一旁的石凳,道:“坐吧。”
京中的妇人时不时赏花,时不时摆个宴,这样下来,大家也都是识得的。崔李氏坐下,便有妇人拉着她的手说话,话里话外都在打听崔容。
崔容模样生得好,对于其他人而言,却是眼生,近来崔国公找回幼女的消息慢慢传出来,也难怪她们好奇了。
崔李氏乐得把崔容介绍给其他人,忙让她过来给长辈见礼。
重来一次,崔容看起来没有这年纪姑娘家的骄矜,更多的是稳重沉着了,压得她原本艳丽得有些张扬的容貌都多了端庄的味道。
几位夫人看着她行礼的姿势,沉稳的举止都忍不住暗自点头。家里有适龄男儿的夫人更是动了心思,如果能娶了崔国公的嫡幼女,那也是一门好亲事啊。
崔容又收了几份见面礼,这些东西崔李氏不会收的,也就是说都会是她的私房钱。
永乐公主目光落在崔容腰间的玉佩,顿时一凝,然后笑道:“崔六姑娘倒是生得标志,崔夫人可是请了宫里的教养妈妈教过规矩?”
说着,褪下手上一个玉镯子戴在崔容手上,道了一声好姑娘。
崔容福了一福,袖子落下遮住那莹莹的绿色,面色微红,做羞涩状。
崔李氏道:“哪里就请了宫里的教养妈妈,她这规矩还差着了。”
有夫人就笑:“我可瞧着六姑娘这规矩是极好的,看着就让人心里欢喜。”
崔李氏忍不住笑,就听永乐公主唤了崔颜过去,牵着崔颜一双柔夷,轻声笑语道:“要说京城里的姑娘,我最喜欢的还是颜姐儿,说我是看着她长大的那也不为过。瞧瞧,她给我绣的这个荷包,针脚细密,这芙蓉花好像活了一样。”
她解下腰间的荷包,白底绣芙蓉花的荷包,上边的粉嫩芙蓉花正是半开半合,隐约可见里边嫩黄的花蕊,绣得的确十分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