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天熊燃走得早, 没吵醒林若冰,但是推开门的时候,正好与刚起来去厕所的周晓萱撞了个面。
周晓萱吞下药去睡了一夜, 起先有些浑浑噩噩,对自己遭遇无能为力, 也想着林若冰劝告她的话, 临睡前还想什么时候开始寻找新舍友。
醒来已经发完一身汗, 鼻腔通透许多,干脆起身去厕所, 准备去厨房找些东西吃。
昨晚视线朦胧,她有些没看清熊燃的长相。
初晨阳光照进房间, 散落一地清亮, 她缓慢抬眼,只见熊燃动作轻柔地推开主卧房门, 看见她站在那里,也只是看了一眼, 很快转移, 大步流星走向门口,换鞋离开。
没和她说一句话。
等林若冰起床, 她正在餐厅吃昨晚剩下的那半锅银耳红枣汤。看见人来,她便吐槽:“你老公看起来很不好相处呢。”
林若冰站在那里沉寂了好久。
周晓萱喝着汤,意识到她的异常, 这才眨巴眨巴眼睛对她讲:“我今天起得早,正好遇见你老公出门, 我本来想和他打招呼, 结果他看都不看我就走了。”
林若冰道:“所以你就说他不好相处?”
“对啊。”周晓萱说得理所当然。
林若冰揉了揉眼睛, 又刚好看到周晓萱正在喝的银耳红枣汤。
她有些不明所以, 又恍然大悟。
她早都见识过,世界上有一部分人心安理得接受着帮助,又背后诋毁。那种矛盾与羞耻仿佛在她们这里并不存在。
熊燃是她的老公,没有理由给周晓萱热情。
林若冰静默半晌,沉静道:“其实晓萱你有没有考虑过,你和那位优质男分手,也许不是他的不对呢?”
周晓萱愣住了。
她一直是位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做派。在长达一年的合租生活中,林若冰总是有意无意的让着她。
这还是林若冰第一次说这种话。
林若冰这个人性格好,不然她也不会在生病时给她打电话,心安理得等她来照顾。
因为周晓萱知道林若冰热心肠,且不计较,大度。只是平时习惯了独来独往,生活独立。
偶尔她说句什么话,林若冰都不会反驳,心情好了还能劝告她两句。
忽然如此犀利,周晓萱十分诧异。
“那是――我的不对吗?”
林若冰平静道:“正常人家是不会在认识那么短时间里就讨要二十万彩礼的,在不确定别人是否对你抱有同样感情时让家人插手两人之间的关系,毋庸置疑。”
“我也不知道啊。”周晓萱大叫一声,“林若冰你不要数落我好不好,我已经够难受了!”
周晓萱是个娇生惯养的姑娘,但就是娇生惯养,她也独自一人离家打拼,即使从前有过摩擦,林若冰还是觉得她有可敬佩之处。
不过当下,她低低地说了声抱歉,而后前往厨房盛熊燃给她煮的银耳汤。
林若冰刚坐下,周晓萱起身便走。
每次她一这样,林若冰就想叹气。
周晓萱放下碗从厨房里走出来,忍不住道:“你是不是因为自己嫁了好男人,所以就特别神气,我知道你老公有钱,对你又体贴,可那关别人什么事呢?你神气不到我这里。”
比起刚才那股劲儿,周晓萱明显弱势下去,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试图让林若冰收回前不久的话,或者说些诚恳的道歉。
林若冰就端坐着,说:“我今晚就搬走。”
“你――”周晓萱隐忍着,扭头走进房间,扑通关响的门隔绝了她倾盆而下的泪水。
林若冰不是故意说那几句,可当她听到周晓萱说熊燃的不是,怼人的话脱口而出。她不觉后悔,毕竟周晓萱后来承认了,熊燃是好男人,有钱又体贴。
所以人真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
口是心非。
林若冰想起之前和陆星临在一起时,就已见过他的妈妈施懋莲人前人后两幅嘴脸。
一边嫌弃她出身不好,要求陆星临与她断绝来往。一边又要求她日后贤良淑德,继续深造,说那样会令陆家面上有光。
可笑至极。
对于会想到这件往事,林若冰把它归功于昨日夜里,在查收熊燃转来的二十万时,看了陆星临用工作账号发来的一段道歉。
那日出差,柏雅要求陆星临与她互加联系方式,她没拒绝,只是那对话框被她删除后一直躺在联系人列表里。
至于陆星临的道歉,她看都没看,便滑动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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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林若冰打算联系搬家公司,意外收到事务所团建聚餐的消息。
下午六点多,她给熊燃发去消息,那头只道,他也在忙。
天色渐渐黯淡,灯光霓虹闪烁,夏晨语开车载林若冰前往烤肉店,很自然地扭头告诉她:“我觉得陆星临对你有好感。”
“为什么?”
夏晨语今日来与陆星临走得颇近,可她也不是傻子。陆星临提及林若冰的次数过多,令她不由不多想。
“他是不是之前就对你有好感了?”夏晨语边开车边说出合理猜想,“就是大学时期暗恋不成真,所以毕业后特意进入你所在的律所,制造相逢机会。”
林若冰没想到夏晨语那么聪明,猜测得如此有理有据。
而且按照林若冰的猜想,陆星临是特意进入勤安律师事务所的。
她笑了笑:“有可能。”
夏晨语那八卦的声音伴着笑意从车厢里荡过来,又荡过去:“连你都那么说了,肯定是真的,不过陆星临很帅气啊,和熊燃……和熊燃不是一个类型,凭心而论,谁更帅些?”
问完,她忽然又转口:“你都嫁给熊燃了,自然是觉得熊燃更好些……”
林若冰不紧不慢道,“就算不嫁给他,我也觉得熊燃更好些。”
“吆,你喜欢充满荷尔蒙那挂?”
“我喜欢独立的。”
夏晨语终于想起来了:“是哦,你说过的。”
那会儿介绍熊燃给她认识,不正是因为他独立?
她们只聊了一会儿这个话题,夏晨语将车开上地面时,陆星临和他另外一位同事正在路边等候。她轻点了喇叭,示意两人上车。
往后的二十分钟里,林若冰再也没说一句话。
只有那位同事和夏晨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陆星临则是透过后视镜看向副驾驶的位置。
她好像瘦了点儿,话变少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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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去过林若冰家,见过林大余后。陆星临算是和林若冰确定关系,他憋不住事儿,将此事告诉家里,告诉了施懋莲。
施懋莲知道后,一开始还是挺期望林若冰能到她家里做客的。
那几年林若冰学业繁忙,并不顾及此事。
陆星临也不当回事儿――他只想和林若冰进一步发展。
有一阵儿爱下雨,学校整日里凄雨潇潇,林若冰要参加活动,还要去咖啡店兼职。
那日他正窝在宿舍里和舍友一起打游戏,林若冰的电话来得猝不及防。
说实在的,他并不经常接到林若冰的电话,而集中精力在游戏上的他并未留意到窗外的大雨,接到电话后,听到林若冰吞吞吐吐的声音。
她问他,能不能去接她?
后来再回想,陆星临都觉得自己当时应该再温柔些。
要林若冰打出这个电话,该有多难得,电脑屏幕的光影错动,落在他瞳孔里,他看了眼手机屏幕,不紧不慢地告诉她可以,但是要等会儿。
他能感觉到林若冰舒了口气,而后嘱咐他,不要太晚,宿舍会锁门。
出门之前,舍友调侃他,今晚八成不回来了,是要和林若冰去开房。
他瞪了人一眼,这才慢悠悠道:“没看见外面下雨了,我去给她送伞。”
他打车去了那家咖啡厅,从出门到那里,差不多用了四十分钟。
店里开了几盏橙黄色的灯光,毛毯浅浅搭在她肩上,端坐于窗边的卡座中间,手里捧着一杯热橙汁,热雾袅袅。
她解释说太晚了店员们都先走了,雨下的太大没什么顾客,她本来不想麻烦他的。
他说应该的,没什么。
其实陆星临在那段感情里一直都对她很好很体贴,而他也意识到林若冰是个不太好接触的女孩子。
想和她做朋友很简单,可要是再深入些,就没那么简单了。
饶是他们已经在一起一年半,她打电话拜托他的事情寥寥无几。
回学校时出租车开得很慢,过了高架桥,到大学城,雨水夹杂着夜雾四起,司机放慢了车速,林若冰却显得尤为着急。
陆星临安静地坐在车里,忽然想起临走前舍友说得那些话。
车里光线昏暗,他一想便入了神,司机师傅通知下车时,林若冰举着他拿来的伞站在车外,忧心忡忡地告诉他,宿舍熄灯了,宿管也锁门了,得回去求她。
好像某种意识苏醒过来,陆星临拉住了她的手,说要不别回去了。
雨滴敲打着伞面,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犹如某种带有频率的催促号角。黑夜里女孩的脸,白皙又纯洁。
林若冰对着他愣了一会儿,平声拒绝了。
她说她和宿管阿姨很熟,能回去的。
陆星临叹了口气,问道:“那我呢?”
手机铃声震动,林若冰舍友打来电话,问她怎么还没回来。
而她也好似在听到他开口的那一瞬做了决定,告诉舍友不回去了。
陆星临可谓难以置信,他接过那把伞,为她遮风挡雨。
林若冰的性格总是让他捉摸不定,若即若离。他有时觉得自己不认识她,但她又带自己去她家里。
他们家境性格大为不同,又沉默不语着,似乎都有一根傲骨。